玉池園中,眾人面色凝重。
懷王打破了沉默,對藥方說:“照你的意思,盈兒精力充沛、夜不能寐就是中了魂咒?這未免有些武斷吧。”
藥方回答:“這只是個猜測,但卻是最合理的猜測。至于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怎么個試法?”
藥方指向化雪,“這就要看化雪了。”
眾人看向化雪,化雪也不知是害羞還是怎的,低下了腦袋假裝什么都沒聽到。
藥方解釋道:“化雪有同心通感之能,可以將他與郡主的魂魄暫時連接到一起。二者魂魄相連,郡主自己發(fā)現(xiàn)不了的事情,化雪就能讓各位看個清楚。”
話落,郡主一個閃身躲在了懷王身后。
郡主眉頭微皺,“不行不行,這樣我心里想什么你們不全知道了嗎?”
夫人氣急,三步并兩步走到懷王身邊,直接把郡主揪了出來,拽到化雪面前。
“不就是《王府秘聞》嗎?我和你父親都一清二楚,這事以后再說,沒什么大不了的?!?p> 郡主眼睛瞪得溜圓,顯然被夫人說中,但依舊嘴硬。
“什么《王府秘聞》?你們都知道什么?我說的不是這個?!?p> 夫人抬手就給了郡主后背一掌,“別跟我貧嘴,老實(shí)配合?!?p> 就在夫人教育自家小女時,懷王抽空向藥方問道:“此術(shù)有沒有什么后患?”
藥方打著保票,“放心,這是化雪天生異能,絕對安全可靠?!?p> 郡主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里寫滿了不情愿,腦海中突然響起了一道陌生女子的聲音:
“準(zhǔn)備好了嗎?”
直覺告訴郡主說話的就是眼前的白鹿,這幾天妖怪見得多了,一些詭異的事情也都見怪不怪了。
郡主嗯了一聲,化雪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就開始了?!?p> 化雪閉上了眼睛,陣陣清涼的微風(fēng)自化雪向外吹拂,微風(fēng)中混著芳草氣息與泥土的芬芳。
剛進(jìn)入夏天的玉池園,仿佛又回到了初春時節(jié)。
在一旁藥方湊到懷王夫婦身邊,小聲說道:
“這次沾你們的光了,這場景我也好多年沒見過了?!?p> “為什么?”,夫人好奇問道。
“因?yàn)槟持凰募韭挂恢蓖A粼诹四硞€冬天,自己都忘了她的世界里還有春、夏、秋?!?p> 看來是只有故事的妖,要不是懷王用力捏了下她的手,懷王夫人還真想繼續(xù)問下去。
化雪身上的微風(fēng)漸弱,風(fēng)勢全停的一刻化雪身上猛地散發(fā)出一陣耀眼的光芒。
懷王與夫人被突如其來的光芒晃得眼前一白,閉目緩了許久才恢復(fù)。
待到二人看清眼前景象之時,呼吸都為之一滯。
化雪與郡主憑空而立,二者之間一條青綠色的玄光鎖鏈相連,地面上玄光投射出了郡主遇到邪狐那天的場景。
夫人看到投影里,兩個丫鬟都攔不住郡主沖向玉池園,眉毛一挑,“該?!?p> 化雪清鳴一聲,投影開始加速,轉(zhuǎn)眼就到了邪狐嘯月之時。
投影中,元青被壓制出不了玉池,邪狐端坐在院墻上,抬起了頭,望向月亮。
懷王緊張地說道:“就是這里,元青和我說過,就是這個時候盈兒中的咒術(shù)。”
眾人無比緊張地等著看下一步進(jìn)展,想知道那時郡主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變化。
就在邪狐即將開口之時,投影突然一黑。
藥方對著化雪高呼道,“唉!化雪你別消極怠工啊,我不說你的事了行不行?”
化雪沒有應(yīng)答。
眾人心中隱隱感覺有些不妙,藥方再次喊道,“化雪,你聽見了嗎?出什么事情了嗎?”
“快逃!”,眾人腦海中同時響起了一個聲音。
藥方臉色大變,正欲上前一看究竟。
黑漆漆的投影中突然亮起了兩盞蒼白的燈火,燈火飄忽不定、形狀一變再變,最后化作了兩只細(xì)長的眼睛。
藥方立刻沖向化雪,打算強(qiáng)行中斷化雪的同心通感之術(shù)。
可不用藥方出手,化雪與郡主之間的鎖鏈“咔嚓”一聲從中間斷裂,投影以及那雙白目也一同消失不見。
化雪與郡主齊齊摔向地面,藥方接住了化雪,懷王與夫人接住了郡主。
懷王冷汗涔涔,急道:“神醫(yī),這是怎么回事?”
藥方也是心驚肉跳,“乖乖,這次的麻煩有點(diǎn)大呀。懷王,看來我說的沒”
藥方話沒說完,郡主突然睜開了眼睛,身上氣流涌動,振飛了懷王與夫人,同時凌空一掌擊向藥方。
懷王猝不及防,飛出了十余尺,嘴角溢出血絲明顯受了內(nèi)傷。
而夫人體質(zhì)較弱,摔在地上更是直接暈了過去。
藥方最為凄慘,為了避免懷中的化雪受傷,藥方用后背硬生生地挨下了這一掌。
“噗”,藥方撲倒在地,化雪也摔在一旁,藥方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這一掌著實(shí)不輕。
郡主李采盈憑空而立,一雙眼睛蒼白細(xì)長,竟與投影中的眼睛一模一樣。
“誒?奇怪,明明魂體還未成熟,怎么就提前蘇醒了?”
李采盈環(huán)視一圈,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化雪,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詫異與驚喜。
李采盈飄向化雪,地上的藥方見狀硬撐著一口氣起身阻擋。
可藥方剛挺起身來,一道黑影如鞭,藥方還沒看清到底為何物就聽到“啪”的一聲,又被抽倒在地。
“還沒死?那就留你一命吧。”
疼痛難忍、氣血流失、法力盡散。
這一鞭直接把藥方打回了原形,一只胸口滲著血、穿著人衣的白毛兔子躺在地上。
白兔側(cè)身一滾,兔眼盯著李采盈,拼著最后的法力用起了望病之術(shù)。
果然如此!
藥方眼中的李采盈,臉上布滿黑色咒文,身后一條純黑色狐尾,再加上那雙蒼白冷冽的眼睛。
此刻的李采盈,已經(jīng)被那只邪狐所占據(jù)。
邪狐飄到化雪身旁,俯身蹲下,摸了摸化雪柔順的皮毛,“嘖嘖,難得呀,聞名遐邇的瑞獸四季鹿今日終得一見?!?p> 邪狐俯視著躺在地上喘著粗氣的懷王,“后輩,你有心了。”
邪狐背過雙手、圍著玉池踱步,仿佛看風(fēng)景一般。
“這里真是我的福地呀,第一次來的時候找到了一副正合適的好皮囊,第二次來就送我一頭四季鹿。”
邪狐又看向玉池,“你說是不是呀?”
一道水箭射向了邪狐,邪狐也不躲閃,身后尾巴將水箭打落在地。
“你可比那條烏鯉差遠(yuǎn)了,他人呢?上次還特意來接待我,這次怎么不見人了,后輩妖族怎么如此沒有禮貌?”
一團(tuán)清水托著一條紅身白鰭朝天龍睛飄出水面,沒錯,這就是大貴。
大貴顫顫巍巍地說道:“不……不準(zhǔn)放肆,大、大王馬上就到。我,已經(jīng)擊碎了同形貝,他馬上就能過來?!?p> 邪狐忽然咧嘴一樂,“看來我太久沒出山了,現(xiàn)在連剛啟靈的廢物都敢對我出言不敬了,是不是呀?”
大貴還想再和邪狐敷衍幾句拖延些時間,沒想到一道黑影直奔他刺來。
“撲哧”
托著大貴的清水落回了水池,而大貴卻沒能再回去。
邪狐的尾巴化作一根利矛洞穿了大貴,鮮血滴落,碧綠玉池之中的一絲鮮紅卻是如此扎眼。
對不起,小九,我可能沒法化人了。
可憐的大貴。
也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姑娘如果知道她竟被一只妖怪如此地深愛著會有何感想?
是感動?還是恐懼?
我們無從知曉,同樣的故事可能還會發(fā)生在其他小妖身上,我們或許可以在其他小妖身上看見結(jié)局。
但在大貴這里,一切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藥方眼睛通紅,恨不得拿兔牙咬死這只狐貍,可惜他做不到。
這就是妖族的世界,再大的仇、再大的恨、再大的怨,沒有實(shí)力一切都是枉然。
如此真實(shí),亦是如此參考。
實(shí)際上,妖對人比妖對妖都更講規(guī)矩。
畢竟人族總是打一個牽出來一群,妖族反倒簡單得很,小妖死就死了,沒那個妖王會把手下的小妖當(dāng)回事。
邪狐尾巴一甩,把大貴甩到地上,那池水涮了涮尾巴,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這讓我想起來了兩百年前我還是憾王時候的事情,生殺予奪好不痛快?!?p> 邪狐一步步走向懷王,邊走邊說道:“那時候妖族人族都亂的很,小妖小怪、貧民百姓沒幾個都沒人在乎?!?p> 邪狐路過藥方,隨手賞了藥方一腳,把藥方踢飛了出去。
藥方撞在玉池園長廊支柱上,又彈落到地面,眼看著出氣多進(jìn)氣少。
“那時候我還有香妃作伴,日日歡歌,酒池肉林?!?p> 邪狐走到懷王身邊,一腳踩在懷王胸口,“可惜呀,香妃不愿意過那種日子,寧愿離我而去也不愿意過那種日子。”
邪狐臉上更加猙獰,腳上力道也越來越重,懷王幾乎喘不了氣。
“不過現(xiàn)在好了,我找到了一副和她一模一樣的皮囊,只要再把她靈魂種進(jìn)去,我就又可以和香妃在一起了。”
邪狐抬起了腳,表情雀躍,一蹦一跳地走到了夫人身邊。
“這是你夫人吧?長得不怎么樣呀?就你們兩個怎么生出來的這幅好皮囊,用不用我?guī)湍銣y一下是不是親生的?”
懷王牙齦都咬出了血,“邪狐,我這條命可以歸你,但請你放過我夫人?!?p> 邪狐笑嘻嘻地說道:“喲,后輩挺重情的,和我一樣,我喜歡。”
又看向了化雪,“那這樣吧,這只鹿就當(dāng)做你們的買命錢。”
邪狐尾巴卷起化雪后蹄,把化雪高高抬起。
“喲,個頭挺大,是再養(yǎng)養(yǎng)呢?還是先宰了呢?”
邪狐從上到下掃一眼化雪,食指大動。
“算了,不養(yǎng)了,先嘗嘗鮮吧?!?p> 言罷,邪狐臉上咒文飄出,化作一張血盆大口,向化雪頸部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