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池園一張石桌上圍坐著懷王、藥方、化雪以及那位武冠壯漢。
別問一只鹿怎么坐上桌的。
懷王也是第一次見到趴桌子上喝茶的白鹿。
“藥方兄,要不要本王令人給化雪女士搬來一張合適的座椅?”
化雪瞥了懷王一眼,用兩只前蹄靈活地夾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
藥方嘿嘿一笑,“別管她,她人形的時候是個芊芊淑女,后來出了點問題只能維持這幅模樣,請多理解?!?p> 懷王點了點頭。
懷王府玉池園是元青長居之所。
一般情況下,來府上的妖族、法師、道士、和尚等修行中人大多是來找元青的。
元青也都是在玉池園接見各路賓客。
久而久之,這玉池園就成了懷王心里默認(rèn)的接待修行中人的地方。
所以今天,懷王選擇在這里接待藥方與化雪。
這二人二妖坐在一起可不容易。
藥方和化雪剛進王府就和那武冠壯漢大戰(zhàn)了一場,又被王府家兵團團圍住,差一點就命喪破魔弩之手。
好在懷王聽聞此事火速趕來,雙方當(dāng)面講清了緣由,這才化干戈為玉帛。
懷王一手握著藥方帶來的元青鱗片,一手拿著一枚半魚半龍的玉佩。
兩樣?xùn)|西放在一起,齊齊散發(fā)出點點熒光。
懷王嘖嘖稱奇,說道:“元青志在化龍,對身上鱗甲愛護得緊。本王還是第一次見到不在他身上的鱗片,竟還有這作用?!?p> 這玉佩是李顯正式接過懷王名號時,元青送他的禮物。
當(dāng)時說是有避水防矢之能,懷王一直帶著身上,今日才發(fā)現(xiàn)這還是甄別友妖的信物。
桌子上的武冠壯漢聽的一頭霧水,什么鱗片?什么化龍?
這不就是兩只妖怪嗎?怎么還成了貴客了?
懷王發(fā)現(xiàn)了壯漢的窘狀,連忙說道:“光顧著欣賞這寶鱗了,忘了介紹一下?!?p> 懷王手心向上,五指并攏伸向壯漢。
“這位是張斌,本王妻弟,自幼在風(fēng)雷山習(xí)武。二位也知道,最近王府里出了些事,張斌正巧路過懷安城,內(nèi)人就把他叫了過來,幫襯一二?!?p> 張斌左手豎掌右手握拳,左手抱右手,給藥方、化雪行了個武人常用的抱拳禮,“武人張斌,見過二位?!?p> 藥方心里的擔(dān)憂放下了一半,好在這張斌不是與妖族不共戴天的武瘋子,要不然今日之事不好善了。
懷王又將手伸向藥方與化雪,說道:
“這二位是本王至交找過了的幫手,神醫(yī)藥方和化雪女士?!?p> 藥方與化雪懷王也是第一次見,這番話還是按剛剛二妖的自我介紹說的。
化雪、藥方也抱拳行禮。
張斌突然臉色一變,“姐丈,你那至交莫不是剛剛你們提到的元青?”
懷王答道:“沒錯,你認(rèn)識嗎?”
張斌面色古怪,又問道:“姐丈,那元青是不是與你和大姐都是竹馬之交?”
“沒錯?!?p> 張斌訕笑道:“大姐曾給我找來一部名叫《魔鬼筋肉人》的武學(xué)書籍?!?p> 桌上其余三人面面相覷,腦海里不約而同地冒出來同一想法。
張斌的下一句話更是驗證了這一想法,“她說是她的一位幼時好友寫的,那人名叫元青。”
懷王心里,我這兄弟果然非比尋常。
藥方心里,大王什么時候?qū)θ祟愇鋵W(xué)有研究了?
化雪心里,啊啊啊啊??!丟死人了,為什么不用化名?哪來的勇氣寫書?這書名好羞恥啊!
化雪瘋狂給藥方使眼色。
藥方不得不說道:“你可能認(rèn)錯了,我們口中的元青,是妖族黑水潭大王?!?p> “那更沒錯了,書里說過有不懂的可以去黑水潭找作者討論,我去過好幾次都沒見到人影?!?p> 藥方不忍心看大王繼續(xù)誤人子弟。
“好吧,就算是我們大王寫的書,那也應(yīng)該只是信手隨筆,你不用當(dāng)真。”
張斌眉頭一皺,認(rèn)真地說道:“怎么可能?那可是一部奇書,你看我這胸、這背、這手臂,你看我還有腹肌呢!”
張斌一連做了幾個稀奇古怪的動作,還要把上杉掀開給眾人瞧瞧。
“停停停”,懷王連忙阻止,之前就聽說他這妻弟腦子有問題,所以家里才放任他一直在風(fēng)雷山習(xí)武,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呀。
“內(nèi)弟,你身上有傷就不要練武了。”
“嗯?沒事,姐丈,神醫(yī)的藥果然有奇效,我現(xiàn)在一點也不痛?!?p> “此言差矣,我的藥雖說有用,但你還是靜養(yǎng)最好,不然會耽誤你武學(xué)修煉的?!?p> “是這樣嗎?”,張斌撓了撓頭。
懷王與藥方二人一唱一和總算是將張斌哄騙走。
張斌走前還表示,希望能見見神交已久的元青前輩,即便是妖族也無妨。
藥方心有余悸,“懷王大人的妻弟還真不是一般人呀?!?p> 懷王只能苦笑。
藥方整理了一下衣冠,坐直了身子。
“閑談已久,之前的結(jié)締也已經(jīng)解了,現(xiàn)在該談?wù)務(wù)铝??!?p> 懷王神色一凝,“沒錯,二位在此稍等片刻?!?p> 懷王離開了玉池園,不到盞茶的功夫,懷王、懷王夫人以及郡主李采盈都到了玉池園。
藥方靜心默念,施展出了一門他在方外谷學(xué)到的望病之術(shù),仔仔細(xì)細(xì)看了看這傳聞中美若天仙的李郡主。
模樣確實好看,雖比不上傳聞中那么驚艷,那也是一等一的美女。
身體并無大礙,看來確實超出了他的傳統(tǒng)領(lǐng)域。
倒是郡主的氣色有點反常。
“奇怪。”
懷王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藥方回道:“大人放心,我剛剛以望病之術(shù)看了看郡主,郡主神清氣明、身體健康的很?!?p> “那您為何說奇怪?”
藥方背著手圍著郡主轉(zhuǎn)了兩圈,郡主如同一只小鵪鶉,不敢言也不敢動,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四處張望。
藥方一邊走一邊說道:
“正是如此反倒奇怪,之前聽大王所言郡主很可能中了邪狐留下的咒術(shù),要知道咒術(shù)都有一個特點。
發(fā)于內(nèi)而顯于外,無論什么咒術(shù),只要施在人身上,受術(shù)者的身體多少會有一些異樣反饋。
可郡主這太健康了,健康的有點不正常?!?p> 藥方對郡主說道,“郡主,接下來要給您做一個全面檢查。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我會接觸到您身上的幾處穴位,當(dāng)然,我不會接觸私密位置,請您放心?!?p> 郡主看了看母親,母親給她了一個手勢,示意不用擔(dān)心。
郡主說道:“神醫(yī)請便?!?p> 藥方熟練地開始了體格檢查,檢查的同時還不忘和懷王以及夫人解釋此舉目的。
“我現(xiàn)在正在確認(rèn)郡主身上到底有沒有異樣之處。
不同的咒術(shù)有不同的反饋,毒咒會讓身體潰爛、縛咒會讓肌膚僵硬、冰咒火咒會讓體溫失常,以此類推,找到異樣之處就能先確認(rèn)郡主中了哪一類咒術(shù),也好對癥下藥?!?p> 找了半天,藥方搖了搖頭。
“這下麻煩了,沒有異樣呀。”
夫人感覺有點奇怪,開口問道:“神醫(yī),沒異樣不是好事嗎?怎么麻煩了?”
藥方答道:“夫人有所不知,咒術(shù)受術(shù)者都會有身體異樣,但唯有一類咒術(shù)在此之外?!?p> 藥方盯著郡主的雙眼,鄭重其事地問道:“郡主最近有沒有感覺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比如健忘、易怒、失神,無緣無故地大哭大笑?!?p> 郡主回憶了一下遇見邪狐后的這幾天,答道:
“都沒有。不過我這幾天一直精神滿滿的,感覺精力怎么都用不完,也不想睡覺也不想休息,昨晚還寫了一晚上的書呢?!?p> 夫人厲聲道:“盈兒!你怎么又熬夜了?大病初愈要多休息?”
藥方似乎找到了答案,對著懷王和夫人拱了拱手。
“大人、夫人,異樣找到了??峙虏皇强ぶ飨氚疽?,是郡主她實在睡不著。
這正是那種能讓受術(shù)者不顯異樣的咒術(shù)——魂咒?!?p> 接著,藥方開始解釋此事來龍去脈。
凡精血成胎者,有三魂七魄。
這件事大唐之中但凡讀過幾本閑書的人都知道。
但此說法源于何處、以何為證恐怕沒幾個人知道。
藥方一開始也不知道,直到元青偶爾問了這個問題,他才有意識地去研究了一下,然后掰開了揉碎了講給元青聽。
而藥方研究的素材自然是基于他過去的病例,病例中與之關(guān)聯(lián)最密切的,那就是魂咒了。
藥方一直說他對咒術(shù)似懂非懂,也正是因為他在那次研究了見到了咒術(shù)的本質(zhì),了解得越多越覺得自己的渺小。
之前說的什么毒咒、縛咒、冰咒、火咒其實都是刪減版,都是因為正版的修行難度太高,這才取其糟粕去其精華成了這幅模樣。
沒成想這么一改,反倒讓這些刪減版大行其道,這更讓正版咒術(shù)在修行界岌岌可危了。
隨著時間推移,刪減版和正版咒術(shù)竟被混在了一起,統(tǒng)稱為了咒術(shù)。
而原本的正版因為其特色還被分的了一個看起來與刪減版咒術(shù)差不多的名字,那就是魂咒。
至于他本來面目,再也無人知曉。
“藥方叔叔,那您知不知道這魂咒原身是什么呀?”,郡主聽入了迷,不自覺問道。
“以魂動體、憑心改物,丫頭,這就是魂咒的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