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的軌道
【釘釘群消息】
前臺夏夏：下午有工會組織的籃球賽，有空的同學可以去幫忙加油哦！@所有人
實際上趙逸苒是被強制叫去的，除了大一時候在宿舍窗戶邊上偷偷看過后來的前男友打球外，再沒對這項運動感興趣過。
外面夏日炎炎，園區(qū)籃球館內(nèi)，各種AJ和地板摩擦的聲音嘰嘰作響，一堆人在場邊激情觀戰(zhàn)。
中場休息時間，李果和幾個男同事也來了。
趙逸苒：“你怎么來了？”
李果：“給他們送點水?！?p> 同事琳琳：“哎李果，你怎么不上？”
李果：“我還用上嗎？像我這么帥的不需要靠打球來吸引注意力了吧！”
兩雙白眼投向他。
趙逸苒：“你是不會吧！”
李果：“哦喲喲，那個拉拉隊是蕭琴琴吧！”
他明顯是在轉移話題，不過趙逸苒看向場上那個性感熱情、自信魅惑的人確實是蕭琴琴。
李果：“我去，她平常那個呆樣子是裝的吧！跳起舞來比誰都精......”
趙逸苒：“嗯，是跳的挺好的。”
“你們什么時候和好??？”李果遞給趙逸苒一瓶水，目光依然直視前方。
“你怎么知道？”
李果把微信聊天記錄給她看，蕭琴琴跟李果說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其實趙逸苒很想跟李果說并不是蕭琴琴做錯了什么，只是她不習慣蕭琴琴那種對人好的方式，但是又覺得有些事情不想解釋......
于是拿起水準備喝，李果用胳膊頂了她一下：“不是給你喝的。”
然后揚了揚下巴說：“去跟人家和好吧，多大點事啊?！?p> 趙逸苒猶豫了一下，上前：“喝水嗎？”
蕭琴琴接過水，兩人相視一笑。
小時候，不曾細想過“朋友”這兩個字，總覺得那些陪你跳皮筋玩沙包的小伙伴本就應該在那里，像家里的電視機一樣永遠不會離開。
長大一點，學了一個詞叫“勢利”，對于那些看家庭、看背景，從未被真正接納過的小團體，也從來不屑加入。
再大一點，有人告訴你朋友就是人脈、就是關系、就是在你困難的時候能借錢給你的人，但是后來發(fā)現(xiàn)朋友越多越費錢。
所以，朋友到底是什么？
大概只能交給時間來回答......
場下趙逸苒和蕭琴琴這邊一片重歸于好的祥和，場上卻貌似出現(xiàn)了一點小騷動。
本來是雷陽護球突圍，但是對方打手連續(xù)犯規(guī)，裁判不是在死角沒看見就是收了紅包。
雷陽一下就炸了，怒摔籃球要進行下一步行動，對方也不甘示弱做好動手的準備。
趙逸苒很少看到真人打架，這場面還令她有點電影開場前五分鐘的小激動。
這時候一個氣度不凡的男子擋在雷陽前面，看著不太像銷售也不太像技術。
“這誰??？”
“老板啊......”
“原來他就是袁小歐??！” CL董事長兼CEO。
此時的袁小歐氣勢逼人，指著對方說：“你敢動我CL的員工試試，我弄死你！”
好一個愛護員工、義薄云天、敢作敢為、無所畏懼的老板形象。
雖然仔細一看，對方只有10個人而CL有......30個......
不過不管怎么說，CL這幫人雖然平時各自懷著不同又相同的小心思，但關鍵時候還是一致對外非常團結的。
趙逸苒低頭看了看胸前的工牌，隱約萌生了一種安全感。
時間就在這種似有若無的安全感里不知不覺的過去了兩個月。
黃昏時分CL的咖啡廳，或仰或躺，每個人休息的姿態(tài)各異，唯一相同的是面前都懟著一個發(fā)光的手機屏幕。李果喝著新來的咖啡師小姐姐沖的摩卡坐在窗邊，這時趙逸苒端著一張沮喪的臉走上來在他對面落座。
李果：“什么表情這是？發(fā)工資的日子怎么一副別人欠你錢的樣子？”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好像是在趙逸苒的淚缸里加了一瓢水，李果看她表情不對，感覺正在醞釀，眼眶已逐漸濕潤，連忙打住她：“別別！你不是說要努力做一個情緒穩(wěn)定的成年人嗎？控制......控制?。 ?p> 趙逸苒深吸一口氣，拿起李果的咖啡杯一飲而盡，場面暫時控制住了。
李果：“發(fā)了多少？”
趙逸苒：“我可能要撐不住了?！比缓蟀杨^一歪絕望的靠在沙發(fā)上。
這時候的趙逸苒深刻的覺得，人生的每一個階段其實都在遵循小時候的規(guī)律。小時候的每一次月考都是對學業(yè)階段性的檢驗，長大之后這種檢驗在成年人的世界中換了一種形式，而在銷售這個崗位上體現(xiàn)的尤為明顯。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她捫心自問并沒有懈怠，甚至比之前任何一份工作都要努力，可結果卻慘不忍睹。
李果拿過她的手機點開工資條一看，三千九......上個月四千六......
“這怎么還越來越少?。磕闵蟼€月業(yè)績做了多少？”
“我自己做了兩萬，加上你給我的那個客戶續(xù)了五萬，一共七萬。”
“哦，不多，加上隊長給我的一萬，一共是八萬?！壁w逸苒望著天花板補充道。
“林霄鵬？他為什么給你客戶??？”
“不知道，估計是看我悶悶不樂的吧.......悄悄給我的，隊長其實對我挺好的?！壁w逸苒這么說著，但還是開心不起來。
李果一副狐疑的表情，感覺有人要挖他墻腳似的。
不過他很快回到重點上：“這業(yè)績不差呀？你們隊其他人做了多少？”
趙逸苒：“周躍躍上個月業(yè)績掛零，但是他的工資居然比我多一千......”
李果明白了，趙逸苒的業(yè)績主要靠他給的那幾個客戶的續(xù)費，那些客戶發(fā)送量雖然大但是毛利低，有的甚至低于公司給銷售的成本。當時談進來也是求了內(nèi)控好久，想著有充值獎勵，多少能賺點。但是后來充值獎勵制度被取消了，扣掉銷售成本，趙逸苒的工資還不如一個業(yè)績掛零的銷售。
隆科銀行的那個單子隨著前任的再度銷聲匿跡而沒了下文，加上秦大川的假合同奇葩操作，公司的資源從頭到尾也沒有扶持到趙逸苒這個新人頭上。
更糟的是，李果低估了售后部的工作強度，這兩個月他光顧著帶新人、催續(xù)費就已經(jīng)忙的不可開交，根本沒時間幫趙逸苒找什么客戶了，而且就算他忙到吐血，售后的工資也十分有限。
事實上加上這一次，已經(jīng)是趙逸苒轉正以來的第三次崩潰了。長期996給身體帶來的不良反應也就算了，每天還要試圖跟各種陌生人成為朋友，研究客戶的朋友圈，試圖找到共同語言。有意向的催合作，確定合作的催打款......假裝自己跟所有人都是自來熟，假裝跟所有客戶都是推心置腹的朋友......這一系列違背她原生性格的操作讓她每天都非常焦慮，早就忘了當初選擇干銷售的初衷，或者說不是忘了，而是發(fā)現(xiàn)一個人要改變性格真的很難。
而壓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躺在工資條里那些低到塵埃里的數(shù)字，竟還不到她之前干行政的一半。
她的每一次崩潰都像是在宣告她這場愚蠢嘗試的失敗，但是她就是不甘心，每次痛哭后就像把體內(nèi)聚集了一段時間的毒素排除體外，然后又努力開始新一輪的煎熬......只是這次，她大概是真的熬不住了。經(jīng)歷過這遭后，她只想找一個無人的小島，每天悠閑的撿一些樹枝搭一間房子，屋頂用樹葉整齊的排列，直至海水將此島淹沒，也不想再見到任何陌生人。
“怎么辦？我想跑了！”趙逸苒試探的眼神看向李果。
李果想也沒想：“走吧！再這樣下去你沒瘋我要瘋了！”
趙逸苒沒想到李果回答的這么爽快，她想到之前李果說她不適合干這個她還執(zhí)拗的反駁，現(xiàn)在真的是大型打臉現(xiàn)場，其實要不是怕李果說她半途而廢她可能早就跑路了，根本不可能強撐到現(xiàn)在。
“之前怕你走是因為我還沒把你追到手，現(xiàn)在我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趙逸苒豁然，這人還真是坦白直接、目的明確??！
“那你呢？我走了你怎么辦？因為我，你被埋沒在了售后，我會內(nèi)疚的?！?p> 李果一臉鄙視，內(nèi)疚個鬼......趙逸苒每次痛哭都要拉他一起，搞得每次他心情也非常沮喪，自己又幫不上忙。走了正好，他可以毫無后顧之憂的大干一場。
“我你就不用擔心，一姐早就跟我打過招呼讓我跟她一起回銷售部了，自從售后部門上了正軌，新來的那個售后總監(jiān)‘鳳姐’就老看我不順眼，總是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什么‘你打職業(yè)比賽那么久還能適應正常的工作么？’‘你們打游戲的學歷都很低吧？’......還三天兩頭站在我身后看著我工作......我懷疑這個女人是從什么奇奇怪怪的洞里跑出來的?！?p> 聽到李果這么一說趙逸苒的內(nèi)疚之情消散了許多：“誒？那一姐回來當總監(jiān)了秦大川去哪？”
“他呀，估計馬上就變成項目負責人了，手下也就十來個人吧！”
“看來老于這是決心要把他一擼到底了啊！”
“那也不一定，他現(xiàn)在負責的那個無感驗證的項目老板很重視，要是干得好的話估計在老板那還能翻身......”
說到項目負責人，趙逸苒想起來自己明天還有事情要做：“對了，我明天要跟葛淳文去談個人臉識別的項目?！?p> 李果：“人臉識別？不是那個叫......凌云策的北大高材生在負責么？”
趙逸苒：“聽說是他商務能力不行，搞了半天一個標桿客戶都沒做起來，老板把葛淳文派過去了，他不是一直干銷售的么業(yè)績也不錯。反正行不行就這樣了，這是我最后一個客戶?！壁w逸苒一臉如釋重負。
CL十六層副總辦公室里，一姐陳璐、即將卸任SMB總監(jiān)的秦大川和于副總三人正在就李果能否重新回到銷售部門的問題進行討論。
秦大川：“我不贊成，之前成立售后部的時候就說過，一旦轉過去就不能再轉回來，否者所有人都像他這樣變來變?nèi)サ呢M不亂套？”他言辭鑿鑿，似乎在盡力維護銷售部的鐵律。
陳璐：“可我不就回來了嗎？既然我可以其他員工也應當可以。”
秦大川：“你不一樣啊，你是公司派過去做部門建設的，組織架構穩(wěn)定后當然要回來?！?p> 陳璐：“這有什么不一樣？部門建設又不是我一個人能完成的，李果他們也有貢獻......”
老于聽著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并沒有加入，直到陳璐說：“現(xiàn)在SMB能做業(yè)績的人本來就不多，你以為售后的人個個都想回來嗎？李果的銷售能力我們有目共睹。比Ka那幫高薪招進來的繡花枕頭強多了”
秦大川聽到這話氣勢已經(jīng)弱了半截：“即使是這樣就算他回來那也不能把客戶還給他啊！他之前的客戶都已經(jīng)歸系統(tǒng)算公司的了，他如果有能力就應該重新開始，證明自己?！?p> 就在這時老于忽然淡淡的說了句：“那徐瑩為什么可以繼承你的客戶？”秦大川啞口無言，他沒想到老于會把這事拿上臺面來講，頓時失去了道貌岸然的立場。
中環(huán)高架上，趙逸苒坐在葛淳文的車里心情既輕松又惆悵。輕松是因為這個客戶以后不論成與不成都不需要她關心了，但是想到一條路馬上要被她走廢了而新目標還沒有出現(xiàn)又不覺惆悵起來。
葛淳文：“有心事？銷售壓力大么？”
這不是廢話嘛？他們那批老銷售仗著入行早，吃到了微信剛剛崛起的那波紅利，加上自己也肯下功夫，積累到現(xiàn)在每個月至少都有百十來萬的業(yè)績，他當然不覺得壓力大。
趙逸苒心里暗搓搓的罵了一句，表面上還是很客氣的，畢竟現(xiàn)在屁股還坐在別人的車上：“葛老板一個月動輒一兩百萬的業(yè)績當然不覺得有壓力啦！我們不一樣......”
葛淳文：“每個人都有壓力的，我的壓力也很大?！闭f完長嘆一口氣。
趙逸苒沒有等來關于他壓力來源的解釋，便主動問道：“對了，你在Ka業(yè)績做的好好的，為什么會想來項目部呢？”
“你覺得會是我主動申請要來的么？還不是那個凌云策搞了半天一個像樣的客戶也沒搞下來，老板派我來我不得不來啊。”
趙逸苒想想也是，哎，職場有太多無奈。但問題是每個職場都這樣，逃不脫躲不了，離開這個坑還有下一個。
忽然葛淳文冒了句：“你想轉崗么？”
“轉崗？轉去哪？售后？”之前確實有這個想法但是后來被某些人扼殺了，現(xiàn)在也沒什么興趣了。
“不是售后。來項目部，幫我一起做項目，我們一起把人工智能做起來，怎么樣？”
這句話成了趙逸苒今天最大的收獲，她思忖片刻便做了決定，連銷售都干過了，還能比那更恐怖的么？反正沒損失，一試何妨？于是一項重要的協(xié)議在擁堵的中環(huán)高架上迅速達成了。
“不過轉崗前我想請兩天假，回趟家，陪陪我媽?！?p> “這個要求不過分！”
趙逸苒將這個最新消息如實轉播給了正在公司辦交接的李果。
趙居居（趙逸苒）：這下走不了了......（衰）
李墩墩（李果）：怎么了？秦大川又不放人？（菜刀）
趙居居：No~No~No~由于我太過優(yōu)秀，被其他部門看上了。人才啊，有的時候就是這么的身不由己（大金牙）
李墩墩：......
人生無論終點是否相同，每個人都必須選擇一條屬于自己的軌道竭盡全力的奔馳，可以停歇可以變道，但是不能回頭。
三個小時的高鐵一覺就到了，趙逸苒站在家門口拿出鑰匙開門。
“哎喲！我寶貝女兒回來了！怎么不提前說一聲呀！”
這個‘寶貝女兒’也不知道老徐從哪里學來的，從小到大都只出現(xiàn)過逸逸、小貓......之類的叫法，她工作之后突然改成這個......趙逸苒開始還有些不習慣，不過只要老徐開心叫什么都好。
“我的家我自己有鑰匙你還怕我進不來??！我就是要搞突然襲擊，看看你們在家有沒有吵架?！?p> “哎喲，都一把年紀了哪還有那么多架吵呀！你放心，我們在家好得很?！?p> 老趙依然保持著惜字如金的風格，只在邊上來回轉悠，也許是在觀察趙逸苒的變化，比如頭發(fā)顏色是否正常......偶然說上一句重點：“趙逸苒吃飯了沒？”
在家過了三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舒坦日子，趙逸苒準備回上海了。這是經(jīng)過她多次評估測算出來的一個比較合適的時長，再多就容易產(chǎn)生矛盾了。多半是三天之后老徐就會有意無意的提起，哪個阿姨的女兒今年要結婚啦，哪個同事的兒子小孩又出生了......按理說趙逸苒現(xiàn)在手上也有籌碼了，但是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告訴家里李果的存在，因為以她對老徐多年的了解，現(xiàn)在的狀況不說比說更省事些。
星期一的早上，李果從十五層強勢回歸到十六層，趙逸苒則從十六層搬到了十七層，一起上來的還有秦大川和他剛組建的無感驗證十人小分隊，他們分屬兩個不同的項目部，然而一切都是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