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是黑虎!”
“你給老子過不過去,打!”
“婆,您趕它干嘛?”
“坐好了!”
“哦。”
“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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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已是黃昏,但當(dāng)阿婆背著我由椿樹旁的小路轉(zhuǎn)上來的時(shí)候,入眼的小院,仍是鐵門緊鎖。阿婆把背簍子放在椿樹下的石臺(tái)上,接著便把我抱了出來,黑虎便又湊了上來,看著像一道黑色的閃電。黑虎的嘴很小,尾巴帶著風(fēng)亂晃著,但觸及我時(shí),卻是一抹輕柔。(我對(duì)它總有一些遺憾,而今兒也僅能默不作聲了。)
夕陽的余輝,燒綠了半片草坪;我和阿婆走過她,她苦苦挽留,我們自是不愿停下,故被她拽得斜斜的。黑虎仍晃著尾巴,像閑得發(fā)慌的人那般——再逢事時(shí)總有嚇人的精力。它從鐵門下角的方形空隙里鉆了進(jìn)去,我也跟著鉆了進(jìn)去,阿婆抱回柴火,定然驚異了一番……
“婆,婆!”
“你是怎么進(jìn)去的!”
我想說是黑虎帶我自進(jìn)來的,但當(dāng)時(shí)的我又怎會(huì)想著去解釋,后頭想想,也不過是小孩的天性罷了;只不過,就這樣回了那張慈祥的笑意兒,卻也有些孩子氣了。
“哈哈,不告訴您,不告訴您?!?p> “婆婆!我聽到牛鈴兒的聲音了,是爺回來了!”
……
晚上,廚房里。
爺坐在灶門前看火,貓?jiān)诮o豬煮食的大灶上叫著,我在廚房外看著趴在院中的黑虎;由廚房?jī)?nèi)探出的光剛好找見它的腦袋。我叫了它幾聲,它只是依聲擺了擺尾巴,終不見過來,我便轉(zhuǎn)身回廚房了。
“老二他們走了?”
“走了!就是不知道到哪里了……”
“這蠢女子又買了這么多排骨!”
“明天上午一鍋燉了嗎?!?p> “地里的活怎么樣了?”
“也沒啥了,明天再忙一天也就完了?!?p> “要不要我去?”
“你就不用去了,你明天把外面菜園子里的草拔了就好。”
“婆,下面了嗎?”
“還早呢,響水不開,開水不響!”
“哦……”
晚上,爺吃完飯,便洗腳睡覺了;阿婆洗完碗后,方才照料著我睡下。夜里的小院,只有月光,和偶爾路過的一縷風(fēng)。(她們本無需去壓低聲音的,因?yàn)闆]有人會(huì)在意她們究竟說了什么。)小院抱著主人未知的靜,又不知過了多久,只知月亮終于壓彎了樹尖兒。
小院,屋內(nèi)。
“婆,婆!我要上廁所!”
“……,要上廁所,先不要下床,等我先把燈打開?!?p> 阿婆側(cè)著身子,向床頭的燈繩摸去,只聽咔嚓一聲,小院里便有了一處空蕩。
“慢點(diǎn)!把這件衣服披上!”
“嗯!”
阿婆起身下床,跑到門口給我開了門。
“尿桶就在墻邊,別跑外面去!”
“哦!”
我一出屋子,黑虎便搖著尾巴跑了過來,直到我回到門口,它才被阿婆推了去出。
“快到床上去,別著涼了!”
“哦……”
“婆!這個(gè)衣服放哪?”
“給我?!?p> “快睡下!”
“嗯?!?p> “你這孩子!怎么粘雀子屎啦!”
“雀子屎?在哪,在哪!”
“還看!還不快蓋好!”
“唉!這個(gè)時(shí)間哪去借米呀!”
“婆,為什么要借米呀?”
“快點(diǎn)睡!明天早上我背你去隊(duì)里借些米!”
“蓋好!我關(guān)燈了……”
“婆,為什么要借米呀?”
“煮百家飯,快點(diǎn)把眼睛閉上睡覺!明天起得早。”
“哦?!?p> 果真,在第二日雞打頭鳴的時(shí)候,阿婆便硬背著我出了門。我們每到一家,阿婆便向那家的主人借一小把米。就這樣,她背著我上上下下跑了一上午,再回家時(shí),已是午后了。
“別進(jìn)屋!在外面等我!”
“哦……”我小聲答道。
過了一會(huì),阿婆和爺便從院子里走了出來。阿婆右手里拿著一個(gè)紅色的小陶罐,左手提著米;爺緊跟在后面,一雙手分別拿著一把小鋤頭和柴火。
“跑哪去了的,雀子屎都落衣服上了?!?p> “快把鋤頭拿過來!說什么說!”
很快,草坪邊上便升起了一縷煙,不久后,一股香味硬是把院里的黑虎勾了出來。我蹲在爺身邊,婆已經(jīng)回小院吃飯去了;臨走時(shí),她還對(duì)爺千叮嚀萬囑咐,說必須讓我把這頓飯吃了,才能放我回小院。爺自是點(diǎn)頭應(yīng)下。
就這樣,我的眼睛盯著陶罐里正咕嚕咕嚕響的飯,肚子早就叫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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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曉竹
關(guān)于雀子屎,農(nóng)村里有這么一句俗話:“雀子屎落頭上,不是死就是傷。”我當(dāng)時(shí)并不知曉,當(dāng)然,就算我知道了,我多半也不會(huì)相信這話中的預(yù)料,但這卻讓阿婆焦慮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