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同的志向
話說男席的聲音的確是因林業(yè)而起的,只不過是那人剛一走進院落,就被一人給高舉了起來,他大叫一聲,被人順著腰間繞了一圈,隨后穩(wěn)穩(wěn)的落在地上,蒙愣之際,胸口被人推了一下,笑道:“華陽!你怎么來了!”
林業(yè)的魂兒好半天才回來,看著面前的男子,大抵十七八歲,皮膚是健碩的小麥色,身板也要比常人寬碩一些,嘿嘿一笑,露著一口潔白的牙,又拍了拍林業(yè)的肩膀:“你說你,怎么還是這么瘦,像只猴子一樣,倒是這張臉皮越來越媚氣了,你若是個女子,我必定上門提親?!?p> 抱起他的人正是楊凱的長子楊寶奇,兩人大抵五年前相識,一個不是讀書的料子,一個不喜讀書,兩人臭味相投一見如故,只是半年前楊寶奇回了老家,兩人只以書信往來,沒想到這里遇到了。
“你倒好,你是黑熊怪?!?p> 林業(yè)回嘴,兩人哈哈哄笑,惹得周圍人看過來,楊寶奇索性摟過林業(yè),那人比他低了一頭,平白多了些小鳥依人。
林業(yè)笑道:“你這個莽漢,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不和我說一聲?看來是不把我這個朋友放在眼里了?!?p> 楊寶奇隨手掐了片樹葉在嘴里面嚼著,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昨日才從老家回來,本想著休息兩天去找你,這不就被小妹拽到這里來了嗎?!?p> “楊寶嘉也來了?”林業(yè)說,他和楊寶奇認識了這么多年,老楊家攏共五個孩子,卻也只認識他一個,“你們不是平日不喜歡湊熱鬧嗎?”
“還不是你家那個二妹?!?p> 楊寶奇和林業(yè)找了個石榻坐下,前者一拍自己的腿:“寫了一套太微手記名揚慶京的,算是人盡皆知了,寶嘉自小也喜歡寫凌鶴體,只是她笨,寫不出什么名堂來,今日聽說你二妹也來了,非要跟來,說要見見你二妹。”
“見就見唄,我二妹又不是見不得人?!?p> 林業(yè)說著,順勢躺下了下來,感覺這石榻倒要比一般的布榻更加舒服,就是涼了一些,但凡吃些涼果子涼點心的,只怕后半夜得拉水。
“哎?剛才他們在那說什么,你怎么不去說話?”
楊寶奇問道。
林業(yè)將雙手墊在腦后,慢條斯理道:“人家和孔圣人討論之乎者也,我和周公做春秋大夢,是讓他們睡著,還是讓我醒來,何苦呢?!?p> 楊寶奇聞言,哈哈一笑,果然是林業(yè),像是他說出來的渾話,雖然兩人分別了半年,卻忽然生出半輩子的感慨來:“對了,你近來可去學院了?”
“沒有?!绷謽I(yè)倒是誠實。
“看來辛院首也是懶得管你了?!?p> “說的好像辛院首會騰出時間來管你一樣?!?p> “他不敢管我?!?p> “是啊,學院的門框不知道被你撞碎幾個了。”
“哎,華陽你瞧,那是不是你二哥?”
楊寶奇瞥眼,瞧見不遠處的杏樹下站著一人,倒是神色肅穆,和左邊熱熱鬧鬧的人群格格不入,左手負背,右手捧書,臉上滿是冷凝,兩片嘴唇咕咕噥噥的不知道在背些什么,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林長宰了。
“這種場合也不忘用功?”楊寶奇有些納罕,回頭看林業(yè),那人拾起石榻上的花瓣來,蓋在自己的左眼上,雖風流卻也太不正經(jīng),心里好笑,好歹也是一個爹生的,面對仕途,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態(tài)度。
“二哥一向如此,我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
林業(yè)悠哉道。
“不過……”楊寶奇道,“他去年又落榜了吧,也是,因著是庶出進不了黃門學院,苦讀書又考不上,真是一腔……一腔……”
“一腔熱血無處潑?!绷謽I(yè)接過他的話。
“對對。”楊寶奇有些唏噓,他自己本就不是讀書的文客,加之父親又是十六衛(wèi)總統(tǒng)領,妥妥的武門,比起搖頭晃腦的念書,還是在刀槍劍戟上揮汗如雨更自在,只是他自己如此,卻不忍心看林業(yè)揣著才華蹉跎光陰。
“華陽啊?!?p> 楊寶奇的語氣忽然長吁短嘆,林業(yè)一個打滾坐起來:“你可別說那些教條的話,也不知道聽誰說的,全都吐到我的身上?!鄙焓纸幼∧腔ò陜?,抬頭看了看那伸出來如棚蓋般的樹枝,眼中肆意:“不慕廟堂章宇之高,只羨江湖逍遙之遠?!?p> 楊寶奇咧嘴,又見林業(yè)隨意將那花瓣扔出去:“往復千山只等閑,不辭浮生一片白?!闭f著,長長的感嘆了一聲。
“得了得了,別說你那什么酸臭沫子了?!?p> 楊寶奇懶得聽,連連擺手,只是擺了沒兩下,不遠處走過來一個氣態(tài)雍容的男子,他曾和楊統(tǒng)領出入宮闈,見過此人,稍微斂了笑意,起身道:“陳公子,好久不見。”
“當真是好久不見了。”陳望淡笑道。
楊寶奇有些納悶,眼下薛陳兩家算是站在了橋的兩頭,這都奔著林照使勁兒的架勢,陳望怎么還來了,這人真就一點兒避諱都沒有嗎?
想著,搥了一下旁邊的林業(yè),那人回過頭來,他飛挑的劍眉帶著泰然的冷,桃花眸子里也寫滿了無情,打量了陳望一番,也起身:“陳公子也在?”
“好一個往復千山只等閑,不辭浮生一片白。”陳望微微側目,“不曾想林公子還有這樣的心胸,這話說的好極了,可見二姑娘文采斐然,身為親哥哥也不是吃素的。”
“陳公子謬贊,不過是些亂語?!?p> 林業(yè)是第一次見到陳望,不知為何,心里對這人有著莫名的抵觸,或許是這人誆騙林照去釣魚,或許是旁的,總歸沒有客套的笑意。
“哎哎哎,女席那邊鬧起來了!”
正僵著,左邊的人群里傳來沸嚷,三人瞥眼過去,聽人說道:“好像是那李宵質疑林照的手記有假,備了紙筆要驗呢!”
林業(yè)一聽這話,邁步就走了過去,楊寶奇也示意了陳望后,跟上那人急促的步伐,不住的探頭道:“怎么回事???”
陳望站在原地,一陣清風拂過,他垂耳的鬢發(fā)被悄然帶起,順勢遮住了一雙眼,輕笑一聲,也不去湊什么熱鬧,而是轉身往月門處走去。
人擠人間,林業(yè)回頭,陳望早已經(jīng)不見身影。
像是一只伺機未果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