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拋開恩怨面真情
拓跋承旭一夜未眠,對于他來說,昨晚和安悅太夢幻了,就像做夢一般,若非一直摟著她,看著她的睡顏,都不相信這是真的,他不敢睡著,怕一覺醒來,這個美夢就會破碎。
清早,宮女進來伺候梳洗,拓跋承旭怕吵到安悅睡覺,低低喝了一聲?!俺鋈?!”
宮女們趕緊退了出去,可拓跋承旭的聲音還是擾了安悅睡覺,迷糊中,她的臉蹭在拓跋承旭臂彎。“陳彥,讓我再睡一會兒?!?p> 模樣嬌態(tài),語氣親呢,這一瞬,拓跋承旭心一沉,仿佛被人置入寒潭,冰涼徹骨,原來,真的只是一場美夢而已啊。
拓跋承旭不能動彈,心里只一個聲音說著?!鞍矏?,是我,拓跋承旭,心里只有你的拓跋承旭,何時,你才能將我也放進你的心里?”
靜默中,思緒被凍結(jié),拓跋承旭呆呆的望著穹頂,安悅也慢慢轉(zhuǎn)醒,當她發(fā)現(xiàn)睡在拓跋承旭懷中,兩人都被拉回了現(xiàn)實。
拓跋承旭以為,昨夜是安悅接受了自己,他哪里知道,安悅只是因為醉酒,以為自己還只是燕國的長公主。
強扯出笑意?!澳阈蚜??!?p> 當然,安悅完全忘記了昨晚說過些什么,做過什么,就連剛才喚拓跋承旭為陳彥,都只是潛意識所為。
雖不記得昨晚的事情,可自己未著寸縷就說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她不是沒有想過這種事情,畢竟是皇后,與拓跋承旭同房不可避免,只是真的發(fā)生了,還是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她干笑道:“陛下也在。”
言下之意,你怎么在這里,拓跋承旭笑得勉強?!翱煳鐣r了,我去外面等你一起用午膳?!?p> 即便安悅的言語是排斥,拓跋承旭依然不愿退卻,如同陳彥曾對安悅說過的一句話?!叭缃衲愕娜艘呀?jīng)在我身邊,你的心何時會交托于我?”
陳彥等過,現(xiàn)在換拓跋承旭繼續(xù)等。
昨晚宴會過后,謝全送慕容愉回府,把趙真的事情也告知了她,于是,兩人相約第二天一同帶趙真入宮面見拓跋承旭。
明英殿的宮女被拓跋承旭喝退出來,沒有傳令是不敢進去了,謝全和慕容愉帶著趙真前來,自然也不敢打擾拓跋承旭休息,被安排到偏殿等待,謝全還跟趙真解釋說:“先生,陛下素來勤勉,想是昨夜飲酒太多,今日才睡久了些。”
趙真只道:“無事,坐著喝喝茶,很好?!?p> 眼見快午時了,一宮女才跑過來說:“郡主,謝大人,陛下傳見?!?p> 謝全便起身對趙真說道:“先生,我們走吧?!?p> 拓跋承旭剛到偏廳,就聽掌事太監(jiān)潘云說謝全和郡主求見,便立即召見了他們,等了半盞茶的功夫,就見謝全和慕容愉過來了,還帶了一個中年男子,拓跋承旭定睛一看,見是趙真,還未等三人行禮,就忙站了起來?!翱烀舛Y?!鞭D(zhuǎn)頭吩咐潘云?!翱炜醋!?p> 潘云是有眼力見的人,慕容愉和謝全是宮里的???,那要看座的自然是那個中年男人了,又見拓跋承旭神情激動,就殷情去扶趙真落座?!跋壬煺堊?。”
趙真方坐下,拓跋承旭就欣喜說道:“多年不見先生,先生還如當年健朗。”
“老了?!壁w真笑道:“虧陛下居于廟堂,還能記得我這樣一個無名之卒?!?p> 語氣有些怪異,可拓跋承旭一心記得他的恩情,并未在意。“先生哪里的話,若非先生當年贈馬助我逃脫,我豈會有今日。”
連自稱都用了我,可想趙真當年的恩情在拓跋承旭看來有多重要,趙真也聽出他對自己十分感恩,然自己當年所為,是知道他非池中之物,燕國不能久困,所以施恩與他是想讓他念及恩情放燕國一馬,沒想到他卻是聯(lián)合蜀國將燕國滅了,蜀國的仇自己是沒有辦法報了,可自己畢竟有恩于拓跋承旭,那么自己就要利用這份恩情接近他,伺機報這亡國之恨。
趙真說:“陛下記得,就不枉我一番心意了,當年我就知道,陛下是人中之龍,必不會久困于池。”
慕容愉也很感恩他對拓跋承旭的相助之恩,插口說道:“陛下,現(xiàn)在午時了,不如一起午膳,在飯桌上再好好敘舊,多敬先生幾杯酒,為先生好好安排安排才是?!?p> 趙真作為燕國皇室的騎射老師,如今燕國亡了,他也就沒有好的去處了,是該為他好好安頓,予他安逸生活,拓跋承旭忙說:“快,傳膳。”
“去把皇后叫來一起用膳?!庇址愿琅嗽?,拓跋承旭覺得,趙真見了舊主應當會很高興,而安悅見了以前的老師,定然也會開心,然而,他想不到的是,這一席午飯,竟是在鬼門關里走一遭。
在拓跋承旭和謝全看來,會幫助敵國儲君的趙真,對家國必然不會忠心,而今燕國國破,他就找上門來,定是想求榮華富貴,既然承過他的恩,予他榮華富貴也是理所當然。
可趙真想的卻是如何接近拓跋承旭,因為他知道,要殺拓跋承旭只有一次機會,若沒有十分把握,他也不敢下手,否則白搭了性命。
就在起身入席的時候,他試圖靠近拓跋承旭,藏在袖里的短刀隨時準備出鞘,奈何潘云知道他對拓跋承旭有恩后,對他非常殷情,親自跑去扶他,潘云的身體便就擋在了他和拓跋承旭之間,令他不得下手。
宮人們依次將菜肴擺上桌面,因安悅的真正身份,拓跋承旭屏退了侍奉的宮人,好讓安悅與舊時的老師相見自在一些,不多時,安悅進來,她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趙真,但趙真看到她時眼睛里簡直生出了一把利刃,在這一息之間,他就改變了主意。
他不刺殺拓跋承旭了,他要殺了祝安悅,這個叛國公主,是她,挑起了蜀燕兩國的戰(zhàn)爭,致使燕國衰敗,本以為她真的死在了靈渠,沒想到出現(xiàn)在了這里,而拓跋承旭能記得自己的恩情,那么定然不會忘了她少時的相助之恩,也就能說得通越國為何會突然進犯燕國了,定也是她挑起的,她把對祝北辰一個人的仇恨置于了整個燕國之上,害死了無數(shù)燕國將士和百姓,這樣的女人,坑害自己的母國和百姓,比侵入者更可恨,更該死。
安悅落座,拓跋承旭也沒有直接說明安悅的身份,只介紹說:“皇后,這位是趙真先生,當年我逃脫燕國時,是先生牽了兩匹馬與我,我才能和謝全平安歸國?!?p> 聽到名字,安悅才發(fā)現(xiàn)趙真,見到舊識,眼中驚喜交加,落在趙真眼里,更加確定她的身份,這絕不僅僅只是長著同一張臉相似的人而已。
安悅不敢相認,平靜好情緒后,只端著一杯酒相敬。“本宮替陛下謝過先生的相助之恩?!?p> 聲音沙啞,完全不似從前的清亮,可趙真是看著安悅長大的,同拓跋承旭一樣不會認錯,加之拓跋承旭遣走所有宮人,就是不想讓她的身份泄露,趙真很快就想清楚了拓跋承旭的用意。
見到安悅向自己敬酒,就知道機會來了,于是端起酒杯,走近安悅。
這樣異常的舉動沒有引起拓跋承旭的注意,以為只是故人相見,內(nèi)心激動,當趙真端著酒杯靠近安悅時,藏在袖中的匕首已然滑落在了手心,因為長袖的遮擋,不致被人看見。
他一邊靠近一邊說道:“皇后敬酒,我愧不敢當,應是我敬皇后娘娘才是?!?p> 兩只酒杯就要碰在一起,趙真的右手忽然下墜,匕首的寒光閃過在安悅身側(cè)的拓跋承旭的眼睛,安悅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拓跋承旭卻是立即起身擋在了她的面前。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所有人都措不及防,在看到拓跋承旭起身的時候,謝全也立馬沖了過去,然趙真和拓跋承旭的距離太近,近到謝全一腳踢倒趙真后,趙真手中的匕首還是刺入了拓跋承旭的腹中。
這也是拓跋承旭為什么要用身體去擋的原因,實在是趙真和安悅的距離太近了,拓跋承旭沒有把握能救下安悅,只有用身體為安悅擋下危險才萬無一失。
幾個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看到拓跋承旭捂著腹部,鮮血溢出指尖,安悅和慕容愉才知道趙真剛才是想行刺安悅,只是被拓跋承旭擋下了。
謝全在踢倒趙真后當下就制服了他,安悅不敢相信在生死之際拓跋承旭會用身體為自己擋下危險,下意識看向他受傷的腹部。“陛下,你流血了?!?p> 拓跋承旭只捂著傷口,看向趙真?!盀楹危瑸楹我写袒屎?!”
“哈哈?!壁w真滿是仇恨的雙眼從安悅的臉上移到拓跋承旭臉上?!皼]能殺了她,殺了你也成。”
看到他眼中的仇恨,安悅不懂,他曾是自己的老師啊,忍不住問道:“你,你為什么想我死?”
趙真被按在地上,語氣卻毫不軟弱。“祝安悅,你一個叛國公主,以一己私怨致燕國覆滅,無數(shù)燕國臣民為此喪生,你還有何臉面活著!縱然死了,也該劃花了臉,否則被燕國的英靈認出,也必會讓你魂飛魄散!”
“夠了!”聽到他如此詛咒安悅,拓跋承旭厲聲喝止,大力之下,腹部的傷血流不止,慕容愉見了,忙道:“陛下,您不要說話了,快,快躺下,讓我看看您的傷勢?!?p> 拓跋承旭忍著痛,他不允許有人這般咒罵安悅,對謝全冷冷說道:“殺了他?!?p> 謝全本意是想報答趙真曾經(jīng)的相助之恩,沒想他暗藏殺心,根本不是為了獲得富貴,是想報亡國之恨,隨即取下墻上的掛劍,從后背刺入趙真的身體。
在來越國之前,趙真就沒打算能活著,雖然沒能殺了祝安悅,但他原本也是想刺殺拓跋承旭,只是在看到安悅后更想殺了安悅罷了,現(xiàn)在拓跋承旭為她擋了自己這全力一刀,也算不枉此行了。
他跪趴地上,憋著一口氣望著安悅?!肮?,臣會在黃泉等你,你跑不掉的?!?p> 安悅很震驚,為什么曾經(jīng)的老師會對自己有這么大的敵意,難道自己想要復仇錯了嗎?
“陛下,陛下?!蹦饺萦浼鼻泻舻溃匕铣行褚讶恢尾蛔?,謝全忙兩步疾奔過去,同慕容愉扶拓跋承旭躺到床上,安悅也緩神過來,本能的伏在床前,關心為自己擋刀的拓跋承旭,這時候,殿外的宮人也聽到了動靜,跑了進來,看到趙真被殺死在地,拓跋承旭受傷,竟慌亂起來,安悅怕他們的吵鬧影響拓跋承旭,厲聲喝道:“潘公公留下,其他的都給本宮出去!”
一行宮人急忙退出房間,潘云立在一旁嚇得渾身顫抖,也明白了將將發(fā)生過什么,好在他見過大世面,很快鎮(zhèn)定下來,也不說話,以免影響慕容愉診斷。
除了刀柄,整個匕首都插進了拓跋承旭的肚子,慕容愉被驚住了,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刀是必須要拔出的,但也要做好止血的準備,于是吩咐潘云。“潘公公,讓人燒了熱水來,去御藥房拿槐花和白茅根來,另外,讓人傳我祖父入宮,快!”
潘云得命立馬就跑出去安排,慕容愉這才說道:“陛下,我已經(jīng)備好所需的東西,等我祖父來了,就讓他給您拔出來?!?p> 她這樣說顯然是不敢動手,可她的醫(yī)術已經(jīng)非常高超,竟還不敢拔刀,可想拓跋承旭傷得有多重,安悅驚慌的看向她,慕容愉為難低頭,不敢正視。
當然,安悅能聽出其中危險,拓跋承旭又怎會聽不出,看到安悅驚惶失措,拓跋承旭竟是笑了,不管怎么樣,替她擋這一刀能看到她其實是關心自己的,自己也就滿足了。
伸出滿是鮮血的手,安悅見了連忙握住。“陛下,慕容先生馬上就來了,您,您一定不會有事的。”
拓跋承旭看著她,氣息微弱?!澳銢]事,就好?!?p> 到這時候他還想著自己,安悅止不住淚流,忘記了過往的恩怨,只知道他是拼死保護自己的人?!拔覜]事,我有你護著,我怎么會有事呢?!?p> 拓跋承旭重傷自然是慕容愉和謝全不想看到的,可也正因為他護安悅受傷,讓安悅和他的關系有了緩和,慕容愉拉走謝全?!拔覀?nèi)ソ游易娓浮!?p> 謝全會意,留兩人單獨說話,或許,就能解開以往的仇怨了。
看安悅哭了,拓跋承旭斷斷續(xù)續(xù)說道:“曾經(jīng)你為劉定宇傷心難過,我很羨慕,想著哪天你能為我哭一場,我就是死了我也愿意,現(xiàn)在,我這個心愿達成了,可是,我卻發(fā)現(xiàn),即便我死,我也不愿見你傷心,安悅,答應我,如果我死了,你也不要難過......”
此刻,安悅卸下了所有偽裝,她只想讓那個曾經(jīng)在燕皇宮堅強活著的少年繼續(xù)活下去,打斷他說道:“不許胡說,你不會死,我不準你死!”
“好,你不讓我死,我怎么敢死。”拓跋承旭忍著直流的鮮血和刀鋒入體的痛,困難說道:“那安悅,你能不能答應我,原諒我,好嗎?”
面對這樣的他,安悅恨不起來了,已然回到曾經(jīng)與他的相處方式,霸道,強勢?!拔掖饝?,但你若敢死了,我依然會恨你一輩子?!?p> “所以,我不會死。”話雖這樣說,可血流不止的拓跋承旭嘴唇都已經(jīng)發(fā)白,感覺到自己很難堅持了,如果注定會死,那她能記恨自己一輩子也很好,至少,自己會永遠存在她的心里,若必須要以這樣的方式讓她心里有自己,縱然是死也不會遺憾了。
他卑微的想,陳彥,你的死占據(jù)了安悅的心,如今,我也可以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