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書生之氣，百無一用
轉頭過了晌午，裴小香一蹦一跳的上學去了，李公都也整整衣冠，昂首出了門去。
李林左右無事，站在院門外四處張望。
這處小院大致位置在白馬觀西北角落，遠遠望去，一座座殿閣樓宇錯落有致，又都掩藏在郁郁蔥蔥的林木之間，有些大樹更是樹冠參天，長出幾層樓高，少說也有百十年樹齡了。
大鈞仙朝科技發(fā)達，雖然離信息時代還有距離，但是已經(jīng)達到了地球上第二次工業(yè)革命后期。
內(nèi)燃機，發(fā)電機，電線電燈，高樓大廈，這些電氣時代標志性的事物都已經(jīng)出現(xiàn)。
這個世界的天仙大圓滿境界可以重定地風水火，構筑仙天，虛空造物，武神移山斷岳也不在話下。
因此科技發(fā)展的力量，根本無力撼動整個世界。
大鈞仙朝一萬二千年國祚，至今依然穩(wěn)如磐石，倒是科技大發(fā)展帶給了底層人民無數(shù)便利。
人口從一萬二千年前，大鈞初立時候的六千萬，暴漲到如今的九萬萬，便是因為科技發(fā)展之功。哺育萬民的食糧，全部要凡俗百姓自己，彎下腰去，從大地上來耕種出來。
正是在人道諸流派的活圣人們主導下，才有了如今的盛世年華。
在馬騰云的描述中，不論九天之上的揚京，還是各地方的州府都城，百十層的高樓大廈都是鱗次櫛比，屢見不鮮。
白馬縣比不上州府繁華，但是早晨坐在驛車上一路走來，五六層小樓居多，十幾層的樓宇也不少見，皆是青紅磚，琉璃瓦，歇山頂，懸山檐，木色窗格，一派古色古香。
再加上大鈞的道人們?yōu)榱俗约仪逍?，整個縣城的綠化面積比建筑都多，大量殿堂樓宇都隱在綠樹之間，比地球上的城市，又多了幾分幽靜和仙氣盎然。
“小公子請了?！?p> 正眺望著遠處，剛才離開的隨從，叫做毛慶的走了過來，一板一眼的跟李林打個揖手，說話也文縐縐的。
“原來是毛……毛大叔，不知道您有何事？”
“哦，是這么回事，官人已經(jīng)吩咐下來，辦好了學籍，待明日我便帶著公子前去觀學報道?！?p> “那到時就麻煩您了?！崩盍终f著，又好奇地問道，“這位毛大叔，我家伯父在這里官很大嗎，你們都幫他做什么？”
毛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搖了搖頭，開口道：“小公子有所不知，我大鈞朝以仙道為尊，縱觀縣衙、縣觀滿堂要員，又有幾個不是仙道中人。官人以人道修士之身，在這白馬觀坐穩(wěn)禮令之位，可謂是才華驚人，我等無不信服?！?p> “呃……大叔您也是修士嗎？”李林聽他啰嗦一頓，兩個問題就回答了半個，不由得哭笑不得。
這話似乎說到了毛慶痛處，就見他板著臉說道：“鄙人不才，苦讀二十年圣賢書，至今仍是一介書生?！?p> 李林汗顏，人道修行者只要明心知理，精氣神中自然生出一股真氣，就是書生境。
不過，書生雖然算作修士，但書生境不是正式的超凡境界。
這是因為，書生境的真氣能讓書生耳聰目明，思維敏捷，但是除此以外毫無用處。
不能強身健體，也不能道法顯圣，作用于外物。
沒有超凡力量。
正應了那句話，百無一用是書生。
人道修士卡在書生境，可比仙修武修凄慘多了。
仙修入道以后就是道士，可以修行道法，顯法于外界，修為高深了呼風喚雨不在話下。
武修第一境后天武生，雖然沒有什么神異之處，但是打起書生來，也是一拳一個。
一拳一個書生，就問書生怕不怕。
眼看活生生戳到別人痛處，李林趕緊轉移話題：“您說這滿堂官員，都是仙道修士？”
毛慶認認真真的掰指頭算了算，給李林數(shù)道：“本縣知縣再加上國觀祭酒，兩位七品大員不消說，只有純陽真人才能擔任。往下從七品的縣丞趙汝君也是道士，八品縣尉王博倒是武人，衙門六房、本縣二十四亭亭長，哪個不是道士?！?p> “還有這白馬觀當中，八品的監(jiān)齋、監(jiān)院、監(jiān)修等等，九品書令、高功，又有哪個不是道士。除了咱家官人，就只有觀學的九品助教，徐利輝徐學士是我人道真修?！?p> 九品助教，在觀學當中就相當于副校長，而“校長”就是祭酒本人。
能以人修的身份，擔任國立道觀觀學的副校長，這個徐利輝，倒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李林聽得暈乎乎的，不過他穿越之前，可是首都五道口職業(yè)技術學校經(jīng)濟管理學院的高材生。
經(jīng)濟和政治略有相通之處，李林平時對政治有所關注，敏銳的聽出，這大鈞仙朝的格局，似乎有些古怪。
雖然以仙道為尊，但是要治理這九萬萬黎民，還要讓人間興旺發(fā)展，總不能全靠道士念咒吧？
“毛大叔，我有個疑問，滿堂都是道士，那誰來治理政務？”
毛慶滴溜溜的眼珠四下望望，湊近了悄聲對李林說：
“不瞞小公子，治理天下，還得靠我等圣人門徒。就說本縣的縣丞趙汝君，他就不是道院出身?！?p> “哦？”李林好奇地問，“他不也是道士嗎？”
“他是兩道兼修，既是道士，也是人修學士。修的是農(nóng)學，出身自人道赫赫有名的農(nóng)家書院——青州五泉書院?！?p> “原來如此?！?p> 李林發(fā)現(xiàn)，這個毛慶赫然就是每個官府里都少不了的八卦先生，說起來各種衙門秘聞，簡直是如數(shù)家珍，滔滔不絕。
一直到李公都翩翩歸來，李林和毛慶有一搭沒一搭的足足聊了一個時辰，有用的知識沒有，這一衙一觀里面的彎彎繞繞，倒是聽了一肚子。
“公子，您這袍子樣式新奇，上身之后既顯得干凈利落，又蘊含道意，實在是大巧不工，能不能讓我多看兩眼?！?p> 下午毛慶跟李林聊的慣熟了，又熱心帶著李林到街市上走了一圈，買了不少日用品，再加上換洗衣物。
李林的靈寶玉印中多得是衣服，但是在白馬縣不準備拿出來了，初來乍到，不知道此界根底，李林覺得，還是低調(diào)一些的好。
要知道那些衣服，要么是仙界織物，要么是月神姐姐獵取仙禽仙獸鞣制的皮革，甚至還有域外天魔的魔皮作為原料！
隨隨便便拿出來，實在是太醒目扎眼了。
李林現(xiàn)在身上穿的長袍，就是月神織的，剛才走在街上的時候，就有裁縫鋪的老板拽著李林不放，把這件長袍好一陣夸。
“您這是要偷師嗎？拜托了，想學的話好好的去請教裁縫家的大師。”
李林卻不會任他琢磨，萬一琢磨出這料子不是人間界產(chǎn)物就捅出漏子了。
老板卻拽著他不放，“誒，您這料子……您這料子……哎呀，這絕對是仙物?！?p> 李林被唬得一跳，卻看見旁人沒有一個露出詫異之情，毛慶還呵斥道：
“得了得了，這位是陽平李家的公子，身上的衣物自然是清花派的大師們量體裁衣做的，哪里有你能偷師的份兒?！?p> 聽到清花派這三個字，老板這才依依不舍的放開了手，眼巴巴的看著兩人離開。
李林有心探探口風，問道：“毛大叔，這清花派是什么意思？”
毛慶偷偷湊到李林耳邊小聲說：“公子，你是從仙京來的，恐怕不知道，陽平李氏可以說是東郡府的中流砥柱，族中經(jīng)營有一家宗門，兗州青衣門，麾下還有清花派和海龍派兩個門派?！?p> “清花派主要經(jīng)營的就是裁縫法器，包括道袍，法衣，儲物袋等等，在整個兗州都大大有名，尋常一家裁縫店，自然不敢捋清花派的虎須。”
“裁縫法器……”李林扯了扯自己的袍子，裝作不經(jīng)意的問道，“清花派的名聲如此厲害么，我這袍子，那個老板非說是仙物，聽見清花派的名頭才退下了?！?p> 沒想到毛慶對“仙物”二字，竟然毫無反應，只是說道：“那自然，也就是李氏的經(jīng)營范圍不出兗州，否則這天下都得知曉清花派的大名?！?p>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李林也只好暗暗記在心里。
恰好，兩個人走了不久，就聽到一旁的行人在打著招呼。
“呦，尹二哥，您今天真?zhèn)€是仙氣十足啊?！?p> “兄弟過獎了，我看見你手里這仙燒，就知道今天準有高興事?！?p> “那是自然，走，我們哥倆去前面的仙居坐坐，好好喝上兩盅，跟哥哥好好說道說道?！?p> 李林扭頭一看，就看見那行人手中提著一壇燒酒，至于兩個人的去向，正是一家酒樓，門口掛著牌子。
“蔚然仙居！”
李林當即留心觀察，這才發(fā)現(xiàn)，這滿街坊市當中，到處都是“仙氣”，燒酒叫仙燒，酒家客棧叫做仙居，路上的行人，也是滿口都是仙字。
“想不到大鈞向仙慕道的風氣，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市井之中，人人以說仙字為榮，”李林在心中暗自搖搖頭，“不過是葉公好龍罷了，且不說這個世界的真正統(tǒng)治階級，才是高高再上的仙人?！?p> “就說我這一身真正的仙衣，擺在他們眼前，他們也識不出廬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