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雪和柳神醫(yī)的交談,并沒有背著小輝。
因為沒必要,小輝有個特別偉大的父親,他讓小輝能淡定的接受任何成人世界的事情。像小輝只能活到七歲這么殘酷的事,他父親都沒隱瞞他。
小輝的生理年齡是四歲多,他父親在他出生的時候,就把他當做成年人對待對話。
就像此時,面對白落雪和柳神醫(yī)看他時眼中的悲切,小輝依然云淡風輕淡定自如,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絲自怨自嘲自解自寬的神情。仿佛他的身體好壞和他沒關系。
“孩子,要是疼痛你便叫出聲來,扎針沒有不疼的,不丟人。”
“柳...柳神醫(yī),和我爸比,我這不算啥疼,我爸的疼痛應該超過我?guī)资?,他從來沒有因為疼痛出過聲?!?p> “孩子,你爸的疼痛,你一直都知道?”
“知道,不論什么事情,我只要問,我爸都會和我說。我爸有時候不動了,我問他怎么了,我爸說他病了。我問疼不疼,我爸說他動不了就是因為疼的。我現(xiàn)在比我爸好多了,可以動?!?p> 白落雪知道柳神醫(yī)和小輝說話是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這和麻醉藥的作用異曲同工。這個孩子身世悲慘,聽多了他說話,會讓人壓抑窒息。但是,她注意到小輝在稱呼上的一個細節(jié),有點奇怪。
“小輝,憑柳神醫(yī)的多次相救和年齡,你稱呼一聲柳爺爺,并不為過,好像你因為什么原因說不出口?”
“是呀?”
白落雪一說,柳神醫(yī)也想知道。小輝叫一聲柳爺爺,他當?shù)闷稹?p> “我爸說,在這個世界上,我和誰都不親?!疇敗@個稱呼,卻是親人之間專有的稱呼。人與人之間,只有虛偽敷衍的人,才會亂了稱呼。所以,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你們?”
“孩子,你說得對,不是出自真心,稱呼的多好聽也是虛偽敷衍,還不如發(fā)自內(nèi)心想怎么稱呼就怎么稱呼舒坦。稱呼和人的姓名一樣,都只不過是一個認人的符號,以后你隨便叫。說來慚愧,我真是愧對這張老臉。妄大家都叫我柳神醫(yī),真承受不起,我算哪門子神醫(yī),對你的病,我就束手無策?!?p> “您老擔得起,看,多大功夫,小輝好了?!?p> 柳神醫(yī)的針灸術稱得上玄妙通神,滿打滿算,僅僅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小輝已經(jīng)能從沙發(fā)上坐起來。桌子上的飯菜,都還冒熱氣。這要是到醫(yī)院去,絕對是輸液吃藥。其實人的病不到萬不得已,最不應該就是輸液。輸液對身體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是得不償失的。
“也出乎我的預料,可能是我把他的身體想的太壞了。他不同于尋常的胃痙攣,能恢復這么快,挺讓我吃驚。”
“難道是......”
“白姑娘,難道是什么?”
“哦,沒什么,我就是有點吃驚?!?p> 按道理,只能是小輝的“心賊種子”在發(fā)揮作用,可白落雪的意識里沒得到小輝“心賊種子”級別的提示。這只有一種可能可以解釋,就是小輝的“心賊種子”級別比白落雪的“心賊種子”級別還高。
可能嗎?
說出去,白落雪自己都不相信。
可這種解釋,雖然荒謬,但是合理。
“孩子,這是個好兆頭,沒準你以后能多活幾年。我呢,在世上無親無故無牽無掛,是個孤寡老頭子。咱們相遇一場,也算是緣份,你就留下來吧。我盡量給你治,雖然治愈的希望渺茫,可你能多活一天就多賺一天?!?p> “太好了,您老真是大慈大悲的佛陀轉世,這也是我敢想而不敢說的,怕給您老添麻煩。小輝,你就安心在這里養(yǎng)病。等我處理好了自己的事,再過來找你。”
柳神醫(yī)說的,正是白落雪最希望的。
她要著急尋找王牌小隊其他人,暫時顧不上照顧小輝。任小輝一個人去流浪,她就是鐵石心腸也做不出來。
小輝雖然說過,他爸爸讓他在七歲之前到這個世界四處去看看,可他畢竟是個四歲多的孩子。出去流浪,又身染多種先天疾病,說不定死到什么地方,都沒人知道。
白落雪是真心希望他能老老實實待在柳神醫(yī)這里,若能等小輝的“心賊種子”大成的那一天,他不僅有救還可能長生,盡管希望渺茫,可終歸是有希望。
“我爸說,這是別人的世界,我只是路過。對我來說,在這個世界上,隨便一條狗都比我活的久。生命對我來說沒啥意思,若我爸不希望我出來,我寧可陪他們。沒必要自欺其人,我知道我的身體治不好,所以我必須走,七歲之前,我一定會平平安安回去陪他們?!?p> “小輝,我們真的為你好,你要不愿意留下,就跟著我走,可能要吃點苦。”
“吃苦我不怕,我想一個人走,明天就走。我一無所有,對這個世界也沒有敵意。不怕餓肚子,也不怕有人欺負我。我爸教了我很多生存之道。如果有人欺負我,我會以其人之道還使其人之身?!?p> 最后這句話,小輝說的斬釘截鐵自信無比。
他拒絕了柳神醫(yī)和白落雪兩個人的好意。
說到底,小輝對這個世界沒有感情,無恨無愛無善無惡,骨子里他排斥接觸任何人。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再有兩年多便是終點,時間對他毫無意義。能活七年或者七十年,并無不同,不能改變他對這個世界疏離和旁觀。
柳神醫(yī)一時的仁慈之心,當然不會堅持留小輝。白落雪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對小輝全部出于同情。
四歲多的小人兒,所說的話,讓柳神醫(yī)和白落雪如同面對的是小輝的父親。
他們沒在勸說。
“小武,你給小輝和白姑娘準備一下行裝,盡量充分一些?!?p> “我的就不用準備了,生命與我只剩生存,像我這樣羸弱的身體,身上背負的任何東西都是禍患之所伏。與其被人搶走,還不如不要準備的好?!?p> “柳神醫(yī),謝謝您的好意。小輝說的對,還是不給他準備的好,我這也一樣?!?p> “好,我一生閱人無數(shù),還沒遇見過你們這樣的人,就依你們。記住了,有生之年,你們?nèi)暨€能記得我這個孤老頭子,至少來找我一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