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騰之后,使團終于起行了。
倚靠在自己馬車的車廂壁上,掀起窗戶上的簾子,衛(wèi)房潛看著隊伍正中央那架馬車,擔憂地說道:“殿下為何非要堅持立刻啟程,不知道殿下身體撐不撐得住。”
“大人不必擔心,殿下既然如此安排,便肯定有他的理由。”馬車外傳來一道聲音,沈寬騎著馬與衛(wèi)房潛的馬車并行,笑著對他說:“我們這些做臣子的,還是不操心為好?!?p> “你怎么在這里?你不應該呆在殿下身邊嗎?”說著,衛(wèi)房潛指了指前方的太子車駕,問道:“你放心讓殿下一人呆在那里?”
“這就不勞大人費心了。”沈寬淡淡一笑,似是無意地說:“殿下怕有宵小之輩找使團麻煩,特意命我來這里巡視一番?!?p> 說罷,沈寬夾了一下馬腹,加速離開往前方去了。衛(wèi)房潛看著他又湊到廉清虛的馬車旁邊說話,目光一凝,思考片刻后,揮手叫來軍士,問道:“你可有常服便裝?借本官一用?!?p> 那軍士雖然不解,但還是取來自己的衣物,恭恭敬敬地遞入馬車。衛(wèi)房潛掂起衣服打量一番,滿意地點點頭,從懷中荷包里取出幾兩碎銀,拋給那名軍士,道:“衣服不錯,我要了。這銀子你拿著,算是貨賣與我了?!?p> “???”軍士不解。
“拿著吧。”衛(wèi)房潛揮手讓軍士離去,看著身前略顯陳舊的粗布衣服,猶豫片刻后,還是伸手脫下了官袍,將那幾件粗布衣套在官服里,又重新系好袍帶,正了正衣冠,重新坐好。
……
使團緩慢地行進著,第一天晚上在野外安營扎寨,一天都沒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那位秦太子雖然大病初愈,身體卻不像國度那些膏粱子弟,雖然不曾下過馬車,連吃飯都要送進馬車,由侍衛(wèi)親手喂食,但也沒有再將那位廉大夫叫去開藥。這讓魏國的使者們松了一口氣,這下不用擔心那個太子因為勞累再次舊病復發(fā)了。
老實講,前兩日秦太子大病,他們幾人心中驚恐不低于衛(wèi)房潛沈寬等人。如果真的讓秦括死在了路上,他們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拿去背鍋,送給秦帝發(fā)泄怒火以維持兩國的同盟關系。這次秦括下令即刻啟程,他們差點就認為這秦太子不要命了。
現(xiàn)在看來,這秦太子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過奇怪的是,秦國禮部的那位衛(wèi)房潛衛(wèi)侍郎,今天一天也不曾出現(xiàn)。
第二日。
隊伍今日出發(fā)并不是很早,因為按照行程,今日要在之前所說的那處屯田之地歇息。
依照魏國軍規(guī),多于百人以上的隊伍靠近戍所軍營所在之地,需要提前報備,避免發(fā)生誤會。是以今日一早,魏國使臣就派人持印信前去知會那處的百長迎接使團。
坐在馬車里,身體肥碩的魏國官員黃圣楠算了算時間,那去的信使也該回來了。
突然,他聽到前方隊伍里傳來一陣喧嘩,接著隊伍就停了下來。還不等他起身詢問,外面就傳來了一個焦急的聲音:“黃大人!卑職今日前往那處屯田處,那里的兩百屯田兵都……都……”
說著,這人吞吞吐吐起來,聽的黃圣楠一陣心煩,厲聲道:“怎么了?啊?你說,怎么了???!”
“他們都……都死了……”
“什么?!!”黃圣楠心中驚駭,高聲道:“死了??。 ?p> “死了,都死了?!蹦切攀拐Z氣中帶著哭腔回道:“兩百多人一個都沒活下來?。 ?p> 黃圣楠用力掀開車簾,肥胖的身軀跳下馬車,抓住那信使的衣領,揪起來,惡狠狠地盯著他:“你確定都死了?”
“卑職找遍了營地,二百一十四人無一人幸免!”信使雖然被勒的喘不過氣來,但還是咬著牙重復了自己看見的場景。
“營地里的財物呢?糧食呢?軍械呢?”黃圣楠喘著粗氣,面目猙獰地問道。
“卑職……卑職不知……”似是被嚇到了一樣,那信使茫然地說道。
黃圣楠松手,把這人丟到地上,不再理他,轉身對侍從下令:“去傳令前部,照原路加速前進!”
“現(xiàn)在!立刻!”
侍從領命,驅馬去往隊伍前方傳令。
黃圣楠氣喘吁吁的上了馬車,心中驚懼難平。如果這是哪股不開眼的山賊土匪作亂,那么襲擊完屯田軍后,必然會將軍械財物帶走。但是如果沒有帶走……
想到這里,黃圣楠打了個寒戰(zhàn)。前者還不是沖著使團來的,只要小心戒備,剛剛劫掠一筆的山賊不會來啃這硬骨頭。但如果真的就是沖著他們來的,也許自己這行人已經(jīng)被盯上了!
馬車外,衛(wèi)房潛的臉出現(xiàn)在窗口處,他問道:“黃大人,發(fā)生了何事?”
瞥了一眼,黃圣楠問道:“你們太子殿下呢?”
“殿下自然在馬車里?!毙l(wèi)房潛回道:“倒是剛剛,我看信使回來了?”
“是啊,回來了?!秉S圣楠不冷不熱道,他的表兄死于秦魏戰(zhàn)場,自然不可能給秦人好臉色。
“與其在這里看本官笑話,你不如多多擔心你那做太子的外甥?!秉S圣楠冷笑一聲:“剛剛信使回報,前方衛(wèi)所兩百屯田軍被人所殺!無一人生還!”
“什么??。 别埵且孕l(wèi)房潛的城府,也不禁驚呼出聲:“全死了?”
“兩百將士殉國!你們秦國人還真是災星?。 ?p> 意識到事情嚴重性,衛(wèi)房潛不再停留,匆匆告別離去,前往秦括的車駕,剛想上去,卻被沈寬攔住了。
“你干什么!”衛(wèi)房潛怒極,瞪著沈寬:“不要以為你父親是禁軍統(tǒng)領你便可以對我指手畫腳!”
“殿下有令,不見任何人?!鄙驅捗鏌o表情地伸手阻攔。
“我有軍情要事!”
“殿下舟車勞頓,身體乏了,不見客。”
“你……你……”衛(wèi)房潛氣得手指都在哆嗦,臉色發(fā)白,罵道:“亂臣賊子!亂臣賊子??!”
“再罵也沒有用,殿下說不見就是不見?!闭f著,沈寬湊到衛(wèi)房潛耳邊,低聲道:“殿下不在車中?!?p> 衛(wèi)房潛瞳孔猛然張大,臉上閃過一絲震驚,卻依然顫抖著說:“好……真好……”
說罷,拂袖而去。
后方的黃圣楠看著這一幕,冷笑道:“不知死活!”
他并不擔心那太子死后自己會被牽連問責。黃家歷史能夠追溯到前朝大周時期,前朝時就是天子近臣,而今已有千年歷史。當年魏王進都稱帝,黃家更是居首功,乃是從龍之臣??梢哉f,在魏國,除去魏帝,黃家就是最大的勢力!
這次出使,如果出了問題,自然不是他背鍋。
就這樣,一行人各自心懷鬼胎的情況下,使團終于來到了衛(wèi)所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