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當鋪正廳
收回一絲穿越進書冊的意識,端坐在檀木圈椅上的夏芊芊表情清冷,不見喜怒,面前的桌子上,攤開著《將軍》書籍最后一頁。
微闔雙目,她的眼神定定的落在最后一副潦草古怪的插圖上,這最后一副圖,她現在再看來,卻是看的分明。
潦草的插圖畫的是一具火焰中的女尸,手持厲刃開膛剖肚,將稻草團塞入腹腔,女尸猙獰的臉上,隱約出現將軍人頭,寥寥數筆,畫的凄草,卻是詭異又真實。
倏,她手上轉動的稻草梗,驟然化做飛沫憑空消失。
看來,她的源頭干擾生效了。
夏芊芊暗垂眼瞼,視線落回最后一副插圖上,只見此圖也在發(fā)生改變,順應了結局。
————
囚石禁,位于裂縫空間的其中一處偏遠地圖,極陰之地,長年不見天日,血月高懸。
高聳入云,氣勢洶洶的古剎塔,每一層都關押了無數妖魔邪祟,無時無刻不在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叫聲。
七樓古剎。
蘇沐白臉色略白的出現在這里,他看起來氣虛疲倦,陣陣幽風吹拂晃動著他銀色的及腰長發(fā)。
倏,他感覺體內的墨綠色元嬰有異動,竟是憑空消失了,緊接著,那股詭異的元嬰力量也消失了,瞬間他體內的鬼厲煞氣頃刻如泉涌,游走奇經八脈頓時舒暢無比。
只是隨著詭異元嬰力量的消失,蘇沐白的這具肉身,也迎來了崩潰之兆,全身皮膚之下隱見蛛網般密集的細小裂痕。
他體內的元嬰早被攪碎,如今只殘留了少許破碎的元嬰碎片在體內,勉強的支撐他形神不滅,但不過,他終于可以不用再時刻耗費精神力壓制,蘇沐白暗松一口氣。
幽暗陰冷的七層古剎,蘇沐白身影漸漸消失在了前方一片繚繞的黑霧中。
……
七層古剎盡頭,是一間幽暗的禁室,這里設置了層層重重的機關結界,菱形的符文法陣上,褐色的囚文符號立體繚繞,正中間矗立著一根高大的十字囚插,上面兩條鎖魂鏈,分別牢牢的鎖困著兩臂展開被囚困于此的一名女子。
但見女子容顏蒼白寂寥,卻也掩蓋不住她的傾城之貌,她上半身人身,但下半身腰肢及以下,赫然是粗壯的蛇尾,女子腹部明顯鼓凸,似是懷胎模樣。
聽聞禁室門前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錦萱神識一探,略略吃驚,一百年了,自從東窗事發(fā),蘇沐白從未來此見過自己一面,那怕是之前他來質問自己關于禁室攝魂鈴的事情,也不過就是遠遠的站在七層入口。
站在符文繚繞的菱形法陣前,蘇沐白一語不發(fā),只是冷眼凝望著法陣中央的錦萱,不知當下他做何感想。
“你的元嬰…”
錦萱神識微微一探,竟是發(fā)現他體內元嬰已經被攪碎了,驟然吃驚。
“你可知錯?!?p> 蘇沐白沉聲一問,冷冷的眉梢讓人不禁一寒。
錦萱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眼眶潮濕。
錯?她所做一切無一不是為他著想,又何錯之有?
千年前她冒著生命危險去東宸帝君的密室,用貍貓換太子的手法將他心魂偷出,費勁千辛躲避過天界眾多耳目,借由誅仙臺跳落,才是將心魂順利送到他身邊。
之后她也沒有回到天界,日夜陪伴在他主體身側,只為了能夠讓他少些孤寂,世間都道君子才貌窈窕淑女盡傾心,可他變成如此猙獰不堪的鬼蜘蛛,她亦是心意未曾改變分毫,對他的癡心,日月可鑒。
她深知分身對于蘇沐白的重要性,千年之前便大著膽子,在魔域十八層對他用了迷魂香,進入了他元神空間,和他行了魚水.之.歡,才是有了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
“這是萬年樹藤妖的內丹。”
蘇沐白冷冷吐出一句,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顆黑霧繚繞的妖丹,往前一送后,內丹鉆進了錦萱的腹部。
孩子體內流淌的是至純的鬼厲煞氣,九百余年的成長,全靠三眼定期送來的妖丹,才是得以成長。這次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蘇沐白親自送來妖丹。
錦萱體內繚繞起一股金色的神元力,護著這顆妖丹小心的流淌進腹中胎兒的體內。
錦萱懷胎千年實屬不易,她只希望孩子能夠早些順利出世,如此一來,蘇沐白便可將意識完全融入進這個孩子,說白了,和他有血緣的孩子,才是最好的分身器皿,雖然聽起來有些殘忍,這個孩子還未出世,似就已注定被剝奪肉身的命運。
一百多年前,隨著錦萱懷胎已有九百余年,她的肚子越來越大,這件事終是再也隱瞞不住,蘇沐白的疑心也越來越大,他問及此事,錦萱斗著膽子一五一十將真相說出時,鬼蜘蛛當時那張猙獰獸臉,錦萱至今記憶猶新,若是他未被鎖魂鏈困住,只怕她早就被他撕成了碎片。
這件事情,三眼是從頭到尾知曉的,他為了這個孩子能夠順利降生,也是頗費心力的在六界尋找妖丹給胎兒吞噬,只為了能夠讓這個孩子早日誕生。她如此為他費盡心機,只為一“情”字,她又何錯之有?
錦萱嘴角噙著苦澀的笑,眼神復雜的緩緩抬頭定定望著法陣前的蘇沐白。
“你我都是為了心中得不到的摯愛,不惜粉身碎骨的可憐蟲罷了,我若有錯,你豈不是更錯?”
“住口!”
蘇沐白似被揭去心中傷疤,臉色頓時鐵青,臉上皮膚下的細小裂縫,似又密集幾分。
“被我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了不是…”
錦萱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聲若蚊蠅,慘白的臉上,豆大的汗珠如珠玉墜落。
“你怎么了?”
蘇沐白劍眉一攏問了一句。
“沐白,我…我好像快要臨盆…”
聞言,蘇沐白渾身一顫,雖說他不喜錦萱使用如此卑劣手段與他有了孩子,但畢竟人命關天,眼下他再無心情去責備錦萱,忙是流星大步一邁上前,與此同時右手鬼鱗覆蓋化作猙獰獸手,在錦萱手腕上的鎖拷上重重一劈。
但墨玄鐵打造的鎖魂鏈,非但紋絲未動,還將蘇沐白力量反彈,一道黑色光波自鎖魂鏈上乍然彈出,蘇沐白臉色驟驚,鬼手虎口一震,趔趄退去數步,他體內元嬰已碎,早已是半個廢人了。
噗,一聲,一口殷紅鮮血噴吐而出。
“沐白此舉,是…原諒萱兒了么?”
錦萱胸口劇烈起伏,低垂著頭,鬢邊的青絲,已被汗水浸染濕透。
“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得想辦法先救你出去?!?p> 蘇沐白眉頭緊蹙,正打算召喚三眼回來,他的鬼鉤鏘力量極其龐大,劈開這鎖,易如反掌。
“沐白是當真…想放我出來?”
錦萱口吻怪異的又是問了一句。
“是?!?p> 蘇沐白伸手捂著氣血不住翻騰的胸口,臉色難看,體內破碎元嬰的魂力又是少了幾分,少的可憐的魂力力量,再是不足以支撐鬼手的幻變形態(tài),此時他的右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褪去鬼鱗恢復了原樣。
錦萱擔憂的抬眸看了一眼蘇沐白,他體內的破碎元嬰隨時可能渙散,她怎能不為他擔憂。
“如此,那萱兒就可以放心出的這古剎塔?!?p> 話音剛落,鎖銬著錦萱兩條纖細手腕的沉重鐐銬,便“錚嚀”一聲斷裂而開,嘩啦墜地,蘇沐白震驚,難道一百年前,并非三眼所言,是他親自將她囚禁在此,而是…
“沒錯,之前是萱兒心甘情愿為你戴上鐐銬,獨自在這漆黑陰冷的古剎樓里,困守一百年。”
錦萱游動著笨拙的女媧蛇身,出得立體符文繚繞的菱形法陣,面對蘇沐白而立,望著他眼底的震驚,似已猜到他心中所想,苦澀一笑道出真相。
“你可知,這一百年,真正困住萱兒的從來不是古剎塔的鎖魂鏈,而是一個“情”字…”
突,錦萱話未說完,鼓凸的腹部再次劇烈的疼痛起來,躬身蜷背,大汗淋漓。
“你莫再言,眼下你和孩子最是要緊?!?p> 話音剛落,蘇沐白已是神色焦急的將錦萱打橫抱起,大步流星離開了禁室。
六界當鋪
夏芊芊正送走了一位當鋪客人,端起盛放著客人典當物的托盤,起身離座。
倏,她本清冷的眼神,在看到正廳大門蘇沐白打橫抱著錦萱走進來時,隱約覆上一層吃驚,四目對視,蘇沐白的腳步也一瞬凝固在了門檻邊,空氣也仿佛凝結,一股窒息的氣息,暈繞在正廳中。
只見錦萱臉色蒼白的躺在蘇沐白懷抱中,兩條纖細的手臂圈在蘇沐白頸項上,淺藍色的狐貍毛領衣衫,遮蓋著鼓凸的腹部,逶迤的長裙下,是一雙她纖細的赤足。
不知是錦萱有意還是無意,她抬眸深情款款望著蘇沐白,蒼白的嘴唇囁嚅的吐出一句。
“沐白,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不行?!?p> 錦萱話未說完,便被蘇沐白沉聲打斷,隨即便是繼續(xù)邁開流星大步進的廳來。
和夏芊芊擦肩而過的瞬間,這一秒仿佛被定格,蘇沐白好聞的氣味和錦萱身上特有的香味,混合著鉆進了夏芊芊的鼻子,他銀白色的及腰長發(fā)晃蕩起的發(fā)絲,輕輕帶起一股微風,蕩漾著她腦后的飛瀑般的青絲發(fā)梢。
沐白?
好親切的稱呼,不是嗎?
記憶中,隱約浮現錦萱的身影,夏芊芊半闔起眼眸,看起來慵懶無謂。
本是如此,她只知道自己這一世似略有對他動過心,但之前對白帝,似乎從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