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伯英暗罵一聲后,癟嘴道:“這老頭便是安承壽?!?p> 甩下一句后,便一邊嫌棄,又一邊在攤上挑挑揀揀。
諸葛誕輕咳一聲,羽扇輕搖,嘖嘖,一邊搖頭,一邊感嘆道:“真香,嘖,真厚?!?p> 翁伯英怒目而視。
夏侯淳朝著老者俯身一拜,“小子有眼不識(shí)泰山,不知真佛在前,還望前輩勿怪?!?p> 安承壽瞅了瞅夏侯淳,目光逡巡了一眼方熙柔,在她瞪眼之下,方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慨然擺手道:
“客氣客氣,看上啥了,隨便挑。”
埋頭撿了五六枚印章的翁伯英舔著臉笑道:“前輩,買得多能給個(gè)優(yōu)惠不?”
安承壽撥開眼前亂發(fā),俯身笑瞇瞇地回道:“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可以。”
翁伯英臉色一僵,將懷中印章憤然一甩,“不給就不給,這優(yōu)惠小爺還不稀罕呢?!?p> 老頭子摳鼻,瞥了一眼其選中的‘畫仙’‘侍佛’以及‘崇儒’等印章,斜眼問道:“那你到底還要不要?”
鐵骨錚錚的翁伯英快速撿起印章,擲地有聲地道:“要!當(dāng)然要,這些我全都要了!”
一番討價(jià)還價(jià)之后,翁伯英花了四十咸龍錢,足足挑了五枚;夏侯淳則挑了‘神敕’與‘魔源’二印。
與安承壽抱拳告別,他笑道:“小子即將北上幽燕,前輩日后若有閑暇,可來東燕尋我?!?p> 安承壽笑面如花,輕聲問道:“去太康找你不行么?”
夏侯淳聞言一怔,旋即灑然笑道:“前輩若來,小子自當(dāng)掃榻以待?!?p> 老人也只是試探一番,瞅瞅是不是明主,明白夏侯雄心后,他便擺手道:“算了算了,深宮大院老頭子住不慣,還是小攤小巷滋潤。”
隨即遲疑片刻,他從懷中掏出一枚,唔,賣相不太好的鏤空檀木印章,甩給夏侯淳,隨口吩咐道:“送你了,聊做紀(jì)念。”
夏侯淳接住一看,印底刻有‘觀道’二字,卻似古篆,翁伯英湊近一瞧,沒氣機(jī),沒玄妙,也沒啥美人兒浮影,嘀咕一句老古董后便收下了。
倒是方熙柔瞳孔猝然一縮,似察覺此物不凡。
夏侯淳笑著收下,抱拳道:“多些前輩賞賜?!?p> 雖然暫時(shí)沒瞧出所以然,但既然是長(zhǎng)者所賜,自然得收下。
人家給面子,咱得兜著。
待小和尚與安承壽稍作寒暄后,便與告別離開。
識(shí)蟬感慨道:“篆刻之道,看似簡(jiǎn)易,實(shí)則方寸之間,氣象萬千,不可小覷啊。”
翁伯英哼哼兩聲,瞅了瞅懷中印章,癟嘴道:“這個(gè)老家伙雖說刀法一流,但觀念尚在前朝,你瞅瞅,此章用的繆篆,還刻的白文,明顯是以前的練刀之作。”
夏侯淳笑道:“那你為何選這枚,不挑便是了?!?p> 藏起印章后,翁伯英嘖了一聲,嘿然一笑,言道:“含苞待放,初露端倪的青澀方才最讓人欲罷不能,你還小,不懂。”
身后劉文珍輕咳一聲,翁伯英臉色一僵,訕訕而退。
夏侯淳擺手一笑,示意無礙。
有外人在,老子這會(huì)兒先忍了,等回去后再好好收拾你。
一路走來,夏侯淳等人聞香識(shí)囊,撫扇觀畫,亦或者持卷捧書、獵奇賞珍。
殿后除了舊籍書畫外,還有珍寶、奇玩以及古器皮帛,較之太康的東西兩市不容多讓,而這還只是昌國寺一角,還有南北兩市沒逛呢。
沒有‘天府街’的美味佳肴,方熙柔神色陰郁,倒是翁伯英興致勃勃。
這時(shí),一位面覆彩冠的女子映入眼簾,款款而來。
來人身著深衣彩裙,衣裳相連、續(xù)衽鉤邊,紅綠繽紛,華美彩呈。
內(nèi)襯輕薄絲綢,精工細(xì)致,華服之上云紋攢簇,織錦繡邊,且繪有異族圖騰與繪案。
浮動(dòng)之間,長(zhǎng)裳帶風(fēng),翩然欲飛,纖腰幾可盈盈一握。
方熙柔緊抓夏侯淳,竟全身緊繃,如臨大敵。
他瞇眼冷視,莫非又是蜉蝣殺手?
覆面女子止步于十丈之外,朝著夏侯淳輕輕點(diǎn)頭,斂衽一禮地道:“我家主人有請(qǐng),不知太子可否賞臉?”
劉文珍也擋在夏侯淳身前,低吼一聲,“殿下小心?!?p> 夏侯淳目光一瞥,看向小和尚,只見他低誦佛號(hào)之后,輕聲道:“今日倒是稀罕,這位女施主居然也出關(guān)了?!?p> 貌似來頭極大,他笑道:“既然這位有意一見,咱們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還請(qǐng)大師幫小子迎見一番?!?p> 聽到夏侯淳求援,識(shí)蟬略有遲疑,抬眼正色地道:“施主可要想清楚了,這位雖自鄙剎走出,可寺中對(duì)其并無鉗制手段。”
瞥了一眼方熙柔,夏侯淳低聲傳音問道:“對(duì)方實(shí)力如何?”
她沉默少許后,眸子似有凝重,秘音回道:“清丹之上!”
夏侯淳口干舌燥,娘的,老子這是撞了邪啊,出個(gè)門遇見的不是清丹巔峰,便是煉嬰大佬,還讓不讓咱們這些真氣小修活了。
似察覺夏侯淳意欲打退堂鼓,那道氣息再次臨近,眾人如臨大敵。
他無奈地道:“走吧,這位前輩盛情難卻,咱們怕是無法推脫掉了?!?p> 眾人自后山門出,此地專售飛鷹貓犬,珍禽異獸不乏其數(shù),不過此刻不速之客不請(qǐng)自來,似乎還有要挾強(qiáng)請(qǐng)之意,夏侯淳自然無暇觀賞。
出了昌國寺,小和尚亦步亦趨,靠近夏侯淳后,暗中傳音道:
“貧僧尚有要事,恐無法陪施主一同前往了,未盡地主之誼,還請(qǐng)施主寬宥。另外待會(huì)兒若遇不妥,當(dāng)速速撤離?!?p> 夏侯淳暗罵無恥,一見老子落難便要跳船,小禿驢,夠奸詐!
但他臉色一僵后便恢復(fù)正常,溫和神色絲毫不減,傳音道:
“大師言重了,和尚取經(jīng)還要?dú)v盡九九劫呢,此行意欲功德滿圓少不了一番磨難。”
識(shí)蟬暗贊道:“施主佛理通透,禪深意遠(yuǎn),果真是我佛有緣人?!?p> 拜別識(shí)蟬后,翁伯英罵罵咧咧,方熙柔冷笑道:“佛門中人向來無恥,有何稀奇?!?p> 劉文珍憤憤不平,叫囂道:“早晚殺了這些禿驢祭天”。
倒是夏侯淳寬宏大量,佯裝大度地?cái)[了擺手,笑道:“趨利避害實(shí)乃人之常情,不必計(jì)較?!?p> 暗中卻給這個(gè)小和尚狠狠的記上了一筆。
你給老子等著!
……
晉昌坊緊鄰南岸邊緣,臨水而居,左靠積善坊右鄰旌善坊,正在洛橋一頭,與北岸宮城隔江相望,近在咫尺。
那道氣息不斷東掠,越過旌善后,便一頭扎進(jìn)勸善坊,劉文珍暗中道:“殿下,咱們不能讓那位牽著鼻子走?!?p> 方熙柔瞥了他一眼,“要不你去把她趕走?”
劉文珍臉色一滯,訕笑道:“方姑娘修為高深,恐需您與大師出力方能退敵?!?p> 夏侯淳擺手,止住劉文珍,瞥了一眼勸善坊,高閣矗立,檐牙翹角,勾連不斷,儼然豪富人家。
畫閣朱樓,羅帷青瓦,盡顯奢華之姿。
他看向身側(cè)之人,隨口問道:“有誰知曉此地為何人所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