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的真名

　　宋歸塵皺眉：“聽起來也沒有什么稀奇的?！?p>　　“對于我大宋而言，這顆小小的珠子是沒有什么稀奇，不過是稍微有些貴重的寶物罷了?！倍徘嗌澜忉尩馈?p>　　“然而它是當(dāng)年六詔聯(lián)盟的信物，在西南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南詔在統(tǒng)一云南后，蠲忿犀亦被視為國寶。”

　　宋歸塵長長地“噢”了一聲。

　　“可我還是不明白，這蠲忿犀為何會在韓松身上，段憶安又為什么要冒險刺殺韓松，以得到這顆珠子？”

　　“我也不清楚?！倍徘嗌赖?，“既然那段憶安請求你將它交給顧提刑，想必是有她的用意的。”

　　宋歸塵神色認(rèn)真起來，將蠲忿犀鄭重地交到杜青衫手里：“我知道你和顧易交情不淺，想來是很容易見到顧提刑的，這個珠子，就麻煩你轉(zhuǎn)交給顧提刑了?！?p>　　杜青衫接過珠子，笑問：“你不怕我將珠子據(jù)為己有啊？”

　　“你敢！”宋歸塵攥起拳頭假意嚇唬他，笑鬧了一番，才正色道，“我要是親自去找顧提刑，韓松立即就知道了，他絕對不會放過我的?！?p>　　杜青衫點(diǎn)頭，將珠子收好，承諾道：“好，你放心吧，我會將這珠子的來歷和顧提刑說明白的?！?p>　　“公子，前面就是孤山了?！?p>　　開船的老翁將船泊進(jìn)一處碼頭，宋歸塵這才意識到，她們竟然來到了孤山腳下。

　　回頭狐疑地看向杜青衫，卻見對方一臉無辜，彎起一雙眼沖她笑了一下：“上次你不是說想去見見孤山上那位宋歸塵嗎？”

　　我去！去。

　　宋歸塵總覺得他沒這么好心。

　　但是面對他這一臉無害的笑容，宋歸塵滿心的懷疑霎時消失不見。

　　罷了罷了，來都來了。

　　心里妥協(xié)了，但嘴上卻依然不饒人：“我記得，我分明是拜托顧郎君為我引見吧？”

　　“他這些日子可忙了，我看沒時間搭理你?！?p>　　宋歸塵來了興致：“顧易在忙什么？”

　　雖然對于她一聽到顧易就兩眼冒光的行為很是不恥，但杜青衫還是回道：

　　“幾日之后就是王欽若的恩師陳致六十大壽，杭州拿的上號的官員都正忙著給王欽若準(zhǔn)備厚禮。”

　　宋歸塵不明所以：“這和顧易有什么關(guān)系？”

　　難道他也要像那些貪官一樣巴結(jié)王欽若不成？

　　杜青衫率先跳下船去，回頭朝宋歸塵伸出手，宋歸塵就著他的力也跳到了岸上，那船夫卻不下船，而是在船尾坐了下來。

　　一身蓑衣，一頂斗笠，和這朦朧天色，當(dāng)真是如在畫中一般。

　　宋歸塵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對杜青衫的身份更是多了幾分好奇。

　　不過，她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邊跟著杜青衫往孤山上走，邊道：

　　“據(jù)我所知，顧家乃吳郡世家，世代清貴，才不會去做巴結(jié)奸相那樣的事。”

　　杜青衫道：“正是這份清貴，惹了王欽若?！?p>　　原來這次陳致六十大壽，王欽若特意要大辦為恩師慶生，杭州府大小官員，知道此事，都爭先恐后地提前幾日送上了厚禮，可唯獨(dú)不見顧提刑有所表示。

　　王欽若錙銖必較，懷恨在心，公然派人去顧家敲打了一番，放言說若恩師大壽當(dāng)日，顧家沒有拿出入得了他眼的寶物獻(xiàn)禮，就等著瞧。

　　“真是太過分了！”宋歸塵不由得大罵，“王欽若卑鄙小人，這么明目張膽地收受賄賂，實(shí)在是令人切齒！官家眼瞎了么，竟然允許他這么胡作非為？”

　　非議官家，這樣的罪名可不小。

　　不過孤山小徑幽深，深林之中只有杜青衫和她二人，因此宋歸塵也不再遮掩，心里想什么就說什么。

　　杜青衫也不打斷他，只是安靜地聽著，宋歸塵問：“那顧提刑準(zhǔn)備給王欽若送個什么禮呢？”

　　“這就是麻煩所在?！倍徘嗌赖?，“王欽若和陳致這對師徒如此明目張膽地索要壽禮，不過是仗著天家的信任，既然狠話已經(jīng)放出，想來他不會放過這個打壓顧提刑的機(jī)會?！?p>　　宋歸塵生氣道：“王欽若明顯是來者不善、故意找茬。到時候，只怕顧提刑無論送了什么，都會被他以送得不對為由給顧提刑難看?！?p>　　見宋歸塵這么生氣，杜青衫一點(diǎn)也不意外，點(diǎn)頭道：“你說得沒錯?！?p>　　他笑了笑，又道：“不過你方才給我的蠲忿犀，若是作為壽禮獻(xiàn)給王欽若，我想他一定會十分滿意的?！?p>　　宋歸塵回頭看了他一眼：“你覺得顧提刑會將蠲忿犀獻(xiàn)給王欽若？”

　　“這我可不好說?！?p>　　他本來也對顧提刑不是十分了解，只知道他以文章出名，又是吳郡顧家出來的，官家賞識他的才學(xué)，任他為兩浙提刑。

　　“我以為你和顧家很有淵源呢，沒想到，你竟然不了解顧提刑為人?！彼螝w塵十分肯定地道。

　　“我相信顧提刑，他不是那種巴結(jié)上司的人，況且，他王欽若如今不過是杭州知州而已，顧提刑還是兩浙提刑呢，都是正四品官員，誰怕誰??！”

　　杜青衫搖頭：“王欽若如今雖然只是個知州，但官家對他十分看重，此番貶他來杭，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罷了。”

　　這個道理宋歸塵也是知道的。

　　這些日子，她也了解了不少王欽若到杭州任知州的來龍去脈。

　　據(jù)說蝗災(zāi)發(fā)生后，王欽若等執(zhí)政大臣把死蝗納入袖內(nèi)進(jìn)獻(xiàn)官家說：“蝗蟲確實(shí)死了，請在朝廷展示，率領(lǐng)百官慶賀?！?p>　　只有六十余歲的宰相王旦堅決不同意，并將官家?guī)У匠峭?，看到了飛蝗遮蔽天空的真實(shí)場景，官家這才明白自己被王欽若等人騙了，大怒之下將王欽若等人貶出京都。

　　宋歸塵不由得感嘆：“好在朝中除了王欽若這等小人，還有王公王宰相在，不然官家真是聽不見一句真話了?！?p>　　半晌聽不到杜青衫的回應(yīng)，宋歸塵回頭一看，卻見杜青衫如老僧入定一般站在路上，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宋歸塵料想他必是想到京都之事了，也不出聲打斷他，只是蹲了下來，扯著路邊綠油油的雜草。

　　杜青衫身上有什么故事呢？

　　他年紀(jì)輕輕，不及弱冠，卻氣度不凡，想來非富即貴。

　　可自己遇見他時，他那副絕望而厭世的表情，讓宋歸塵至今想來，仍覺得心悸。

　　他一身武藝，即便是因蝗災(zāi)而逃亡，憑借這武藝也不至于餓死。

　　可自己見到他時，他顯然是好幾日不曾進(jìn)食的將死模樣。

　　宋歸塵想到了去年龍圖閣直學(xué)士杜鎬之子、大理寺丞杜渥杜家一門的滅門案，不由得看向神游天外的杜青衫：

　　“哎，杜青衫，你真名真的是杜青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