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我攙扶著表弟來到中堂,看到舅父哭得像個四五歲的孩子,眼淚啊,鼻涕啊,流了一臉。
“父親,您這是怎么了?”表妹連忙跑過去安撫著舅父,問道。
舅父抬頭看了看我們,長吁短嘆的,幾次欲言又止。
“舅父,您這是咋了,有什么問題說出來,我們一起來解決嘛?!?p> “對啊,父親,您有什么心事,說出來呀,我們也好一起商量不是?!北淼芤舱f道。
等了好半天,舅父這才半哭半泣的說道:“我感覺我對不起你那死去的娘呀!你娘去世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的,讓我好好照顧你們,可是……現(xiàn)在,卻讓你傷成這個樣子,你讓我以后如何面對你那死去的娘啊?!?p> 敢情說這事,我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了呢,不就摔了一跤折了一條腿嗎,犯得著這樣痛哭流涕的嘛。
“哎呀!父親!不就摔折了條腿嘛,又沒什么大不了的,養(yǎng)兩天就好了?!北砻萌玑屩刎摰恼f。
“慧兒啊,你說得倒輕巧,方才大夫說了,你哥這條腿因為傷得太嚴重,又沒有及時得到治療,導(dǎo)致現(xiàn)在……”
“現(xiàn)在怎么?”
“大夫說,可能要一輩子這樣了。”
“一輩子哪樣?”
“我說父親,男子漢大丈夫,瘸一條腿算什么,我一樣可以立足于天下?!北淼軘蒯斀罔F,義正言辭的說道。
呵呵!有志氣,我心里不免為表弟這句話點個贊。
其實不就是折條腿嘛,在我那個時代,別說折條腿,頭折了一樣給你接上??上н@里是三國時期,折條腿已經(jīng)算是大問題了,要是處理不好,命都要折進去。
我雖然佩服表弟的樂觀狀態(tài),不過舅父貌似不喜歡。
“你個小兔崽子,就你這樣子,哪家女子肯嫁給你,男人不成家,何來立足于天下。”
“大丈夫何患無妻!”表弟道。
“你……”舅父氣得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
靠!我終于知道舅父為啥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了,敢情是擔(dān)心表弟找不到老婆啊。
也難怪,古時講究的是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男人要是討不上老婆,不能傳宗接代,那這個問題可就大嘍,脊梁骨不被人戳斷才怪,難怪舅父這么傷心。
不過犯不上啊,要說在尋常的貧苦百姓之家,瘸著腿可能做不了事,做不了事呢就意味著討生活艱難,討不到老婆那就很正常了,我那個時代尚且如此,更何況在三國全靠農(nóng)耕的時代。
但是舅父就不一樣了,守著這么大一份產(chǎn)業(yè),還擔(dān)心兒子討不到老婆嗎,我敢打賭,只要舅父放句話,大富大貴之家的閨女能不能找到不敢說,要說平常人家,保證門都給你擠破了。
我并沒有歧視勞動大眾的意思哈,只是生活就是這樣子,人生就是這樣子,當(dāng)你被生活所迫,在乎的不是什么禮義廉恥,也不是什么門當(dāng)戶對,而是只要有口飯吃,能活下去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不就是瘸條腿嘛,反正又不影響其他功能的正常使用。
再說,我表弟長得那么俊朗,在我那個時代,典型的高富帥,哦!不對!應(yīng)該叫瘸富帥,大把大把的女孩子搶著嫁。
“舅父,敢情您就擔(dān)心這事啊!這不就是小事一樁嘛,何必這么傷心呢?!?p> “子龍啊,這可不是什么小事??!”舅父收住了哭聲,略帶惋惜的說,“想我公孫家族,在幽州也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姓,家族內(nèi)的其他旁支都枝葉茂盛,唯獨我這一枝,每一代都只有一個男兒身,到你表弟這兒,還是只有你表弟。你說,要是你表弟再有個什么閃失,我如何對得起公孫家族的列祖列宗啊。”
老頑固!老封建!我真想把舅父說上一通,您又沒有皇位要繼承,生那么多兒子干嘛?可轉(zhuǎn)念一想,在我那個時代,尚且還有人為了生個兒子?xùn)|躲西藏的,像舅父這種尚未開化的古代人,也別指望他有多大的覺悟了。
“舅父,我向你擔(dān)保,表弟的終身大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他一日不娶,我就陪他一日,他要是終身不娶,我也一輩子不討老婆。”
“表哥說的啥話!”表弟說。
“對啊,表哥你說什么呢!”
“表哥沒說笑,表弟的終身大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愿對著上天發(fā)誓,我和表弟雖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娶。”說實話,我說這話的時候怎么感覺這么肉麻,總感覺哪里不對勁呢。
看來不只是我感覺到肉麻,表弟可能也有同感,但聽他連忙轉(zhuǎn)移話題,“我說表哥,你還是先擔(dān)心擔(dān)心自己的處境吧?!?p> “我有什么處境好擔(dān)心的!”我說。
“你都大難臨頭了,你還不知道?!北淼苷f。
我靠!我不就是對你說了句肉麻的話嘛,你也不至于這樣咒我吧,我心想,表弟這家伙看來也是小心眼。
“我大難臨頭,此話怎講?”
這個時候,舅父也不哭了,望著表弟問道:“對啊,子岳,剛才皇宮還來人了,封了你表哥為漢山侯,你表哥現(xiàn)在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候,何來的大難臨頭……”
“父親啊,想您也是聰明一世,現(xiàn)在咋就這么糊涂了呢!”
“哥!你咋說話的呢!”表妹責(zé)備道。
表弟也顧不上許多了,指手畫腳的說道:“父親您想想,朝廷為什么要給表哥封侯。”
“表哥不是殺了漢山上面的那只老虎嗎!”表妹說。
“對呀!朝廷有懸賞文書,誅殺此虎者賜金封侯啊,你表哥這事還是我上表的呢。”
“父親,你真是糊涂啊,既然是朝廷有懸賞文書,把封賞之事賞賜也就罷了,那朝廷為何要宣表哥進宮呢?”
“不是說皇上要見表哥嘛!”表妹說。
舅父,表弟表妹他們?nèi)四阋谎晕乙徽Z的,說個不停,我也插不上話,只能默默聽著。
“你們說,殺一只虎而已,有啥大不了的,那些誅殺多少黃巾逆賊的將軍將領(lǐng),哪個不比殺一只虎強,他們都沒有得到皇上的召見,表哥怎么就……”
對哦!舅父和表妹還有我,頓時語塞,聽表弟一說,這里面的確有問題。
“這為啥?”
“還不是為了那句傳言?!?p> “你是說誅此虎者得天下那個。”
“正是!”
“這又是為何?”舅父,表妹幾乎同時問道。
“你們想想,當(dāng)年高祖劉邦斬白蛇起義而得天下,到如今也有幾百年了,俗話說,沒有哪一個王朝是萬年不敗的。這幾年我游遍大江南北,眾訪名師,對這外面的世界大概有個了解,現(xiàn)在外面已經(jīng)有很多傳言,都說大漢命不久矣,大漢最后之命運將會落入誰手,正待天時。你們說,現(xiàn)在表弟突然來了這么一遭,朝廷會怎么想?大漢天子會怎么想?”
“這……”舅父沉吟片刻,說:“現(xiàn)獻帝年僅幼,還是個孩子,他哪會想到那么多?”
“當(dāng)今天子年幼不錯,可是那些朝廷大臣可都是老奸巨猾啊。再說就算當(dāng)今天子不理那傳言,那些雄居各地的諸侯,也不會坐視不理啊,尤其那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早就懷篡逆之心,他絕不可能讓這個傳言在表哥身上應(yīng)證。”停頓片刻,表弟接著道,“我懷疑,讓表哥進宮面圣,就是曹操的主意,目的就是軟禁表哥或者……”說罷,還不忘做了個殺頭的姿勢。
嚇得表妹急忙說:“你是說,曹操要取表哥的性命已絕后患!”
“不錯!”表弟面容肯定的說道,“十有八九是這樣?!?p> “那可咋辦?”表妹看著我,擔(dān)心的問道,“表哥,要不我們別去見天子了好不?!?p> “聽子岳說完!”我示意表妹稍安勿躁。
“不去見天子不可,”這個時候,舅父才丟掉剛才那傷心狀,像一個老謀深算的政客道:“這樣正好留給朝廷一個口實,那朝廷就可以以抗旨不遵的名義下旨取你表哥的性命,那就更糟了。”
“那可咋辦?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北砻眉钡馈?p> 瞬間,大家都沉默不語了,似乎都在想辦法。
“舅父,我覺得我還是要進宮面圣,按理說天子年幼,就像表弟所說,這件事想必就是曹操的主意,無非就是誆我進宮,從而挾持我,監(jiān)視我,又或者是想取我性命,但是從另一方面,他也要顧及自己的名聲,殺我也要名正言順不是!”
“對了!還是表哥你提醒了我,曹操這個人素來酷愛自己的名聲,表哥這次洛陽之行,沿途可一路宣傳,就說你誅殺了漢山之虎,現(xiàn)奉天子之命進宮面圣。”
“這是為何?”
“表哥,這樣有兩個好處,一是利用沿途的百姓制造聲勢,讓天下人都知道是你殺了黑虎。這些年各路諸侯割據(jù)稱霸,不顧天下蒼生的死活,說白了現(xiàn)在大漢朝廷已經(jīng)是搖搖欲墜,天下百姓都在期待一個能救萬民于水火的真命天子,表哥的出現(xiàn),剛好應(yīng)證了那句傳言,百姓肯定都向著你這邊了,這樣可以給你自己提高一點聲望。二來呢,這樣一來,曹操就算想秘密挾持你也不可能了,畢竟朝廷里向著大漢的肱股之臣還是有的,像表哥這樣的人才,朝廷還是需要的,天子還是需要的,朝廷雖然在曹操的掌控之下,但是有些大臣還是心向朝廷的,只是苦于沒有可用之人,現(xiàn)在表哥過去,正中了他們的下懷,他們肯定會向著表哥,有了這些朝廷大員的幫助,我想就算曹操想殺你,也得忌憚幾分,畢竟他也不想落個殺害大漢棟梁之才的臭名聲?!?p> “子岳說的是,天子雖然年幼,但是朝廷里面到底還是有向著大漢的臣子,只要子龍在皇宮左右逢源,我想應(yīng)該不會有生命危險,至于接下來怎么辦,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p> 聽舅父這么一說,我怎么感覺這是要進鬼門關(guān)一樣的,不就是傳言說我是天命之人嘛,這等流言,還都信了,真是幼稚啊。
再說了,殺人不過頭點地,那曹操想殺我,還會怕這怕那的嘛,我覺得不會。最終想要活命,還得靠我三寸不爛之舌,不是我吹牛,曹操要是膽敢和我擺上一回龍門陣,我想他不但不會殺我,我覺得他還會找我拜把子。
不過吹牛歸吹牛,畢竟這回進宮面見天子也真是危險之行,這些古代人到底有沒有開化我也說不定,他們要真是死老筋,一根筋,非要去相信那些傳言,然后置我于死地已絕后患,那我也只能把命交代在這里了。
不過接下來舅父的一番話倒是給我吃了一顆定心丸,真正的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