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老魏起床就在村口看看。
現(xiàn)在的聚集點,其實已經(jīng)每天有值班人員了,但老魏還是按照習慣來。他的兒子去了西北基地后,沒多久又回來了,和大家說回來是想和父親在一起。其實,他和父親才說了實話,總覺得西北基地人浮于事,好像虛假的事越來越多。他是個青年化學家,為人善良低調(diào),踏實肯干,已經(jīng)成了這個山洞基地的負責人,今天帶著一隊人很早就出門收集食物和各種材料。
盡管庫房很充實,但仍然覺得要多留一些備用。老魏打算再開辟一個山洞,存儲食物,準備床鋪。對于不可知的未來,老魏總覺得儲備越豐富,心里越有底。
遠遠的他看見了云起飛了過來,巨大的甲殼蟲展翅嗡嗡的震動著空氣,穩(wěn)穩(wěn)的落在不遠處的石塊上。自從云起熟悉了甲殼蟲,基本就是騎著它在天空飛來飛去,效率提高了很多。
“魏叔?!痹破鸢仓煤眉讱はx,走過來打招呼。
“這么早,吃飯了沒有?”老魏問到。
“吃過了,我過來是看看裝備到了沒有?!弊詮脑破鸫蛩闳┩亢?,金老就安排為他準備了一批最新出品的武器和裝備,大概這幾天就要到了。
“昨天晚上到了?!崩衔夯卮?。
和那些崇尚英雄的年輕人不一樣,老魏對他只有擔心。在其他人的眼里,每次云起都能回來,在風雨中,洪水里穿梭而行,成了一個英雄般的存在。被救的人們已經(jīng)忘了云起也是一個血肉身軀,他已經(jīng)成了一個不死的傳奇,仿佛在野外的世界中,永遠可以來去自如的超人。
只有兩位老人一直為他擔憂,金老每次在書信中,言語里總是叮囑他小心,把他當做子侄一般看待。金老知道,云起現(xiàn)在所做的事情極其危險,每次都堪堪與死神擦肩而過。老魏看到的云起則是孤獨的,看著他那消瘦的臉龐就心疼,天知道這個男孩,在野外孤獨的夜晚,承受著多么碎心的思念。
“唉!”老魏心中嘆息。
云起從魏老這邊接過金老送來的裝備和書,其中有一大半是書籍。少數(shù)是云起無法制作的工具,結實的木釘,細繩等。
老魏的兒子魏陌然還制作了穩(wěn)定的化學武器,這種炸彈安裝在箭頭上,像液體炸彈一樣由幾種原料混合而成。平常這些化學物互相隔離,使用時抽出引線,液體混合,幾秒內(nèi)它就會爆炸,威力不容小覷。云起小心的把炸彈收好,這在關鍵時可是救命的武器,老魏是為數(shù)不多的,理解他的人,知道云起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拉風,是真正每天都要面對死亡的人。
“我走了,”云起看著老魏說道,同時對送行的一些年輕朋友們揮手,這里的人對他的來去如風已習以為然,對他尊敬,羨慕。
嗡嗡的聲音響起,金甲蟲飛得越來越高,飛往大西南,傳說中的灘涂。
一路飛飛停停,夜里休息,云起帶著昆蟲飛行了兩天的時間,第三天的清晨,在紅樹林的邊緣,云起眺望著遠處的汪洋。
據(jù)科學組的推斷,飛過這片汪洋,前面地勢會高出一些,然而卻不是海浪沙灘,而是一片被泥沙堆砌起來的灘涂,光禿禿的,充滿危險的灘涂。
云起在一顆結實充滿活力的樹上,把書籍和一些要是用不著的東西放在樹洞里。接下來的日子要在灘涂上過了,誰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這些物品帶著也是增加負擔。
云起一邊放著物品,一邊撒著驅(qū)蟲的藥粉。這些藥粉是金老托人帶給他的,適合在野外防蟲,金老送的東西都是簡單實用,處處充滿著關懷。越是如此,云起越是不敢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感情,他覺得人要有夢想,也要知足。在得到了一位良師益友之后,再去沒有良心的幻想和君雅發(fā)生點什么,簡直是對那段美好回憶的褻瀆。
曾經(jīng)老魏在一個夜晚和他談了很久,明里暗里都暗示他可以重新開始。
當時老魏說,“有時候,你覺得配不上某些美好,但那種美好也許和你在一起才是美好的呢?”
云起思索著回答,“我覺得自己很卑微,怕辜負了美好,怕因為貪心,失去了已經(jīng)擁有的。”
“世界已經(jīng)變了,至少對我們來說,我們的世界已經(jīng)不同了。也許今后,我們將在這里度過一生。”老魏看看云起,“不要懷疑,你看看他們,一生已經(jīng)度過了。”老魏指指紀念碑。
云起有些黯然。
“今生可能都回不去了,那個世界。”老魏接著說,“你看,人們的心態(tài),其實大家恐怕已經(jīng)接受了事實,最先適應的人,已經(jīng)開始思考和改造這個世界。”
“那是他們的事,我還是相信很快就能回去的,到時候,也許一切都會歸位,我們還是原來的我們?!痹破鸨ザ鳎鐾强?。
“試著接受其他人,你現(xiàn)在有些像孤獨的俠客了!”老魏索性挑明了說,他是真關心這個年輕人。
云起知道老魏在說許德凱的妹妹許貞,還有她的好閨蜜劉晶。這兩個女孩都或明或暗的表示過一些對他的感情,但云起并沒有回應,兩個女孩很聰明,也很豁達,她們跟隨家人去了基地。
“你怕是不知道自己在年輕人心目中的地位,你現(xiàn)在就是傳奇,即便是回到原來的世界,你也將不再平凡?!崩衔嚎粗破鹉徊徽Z的側臉。也許他自己沒有感覺到,這一年來發(fā)生的事情,改變了每一個人,然而氣質(zhì)變化最大的,是云起。
從前的云起,個子不高,有些黑瘦,看起來有著書呆有些傻。他喜歡玩點游戲偷偷懶,也有想法,幻想成功,總是在夜晚給自己定好一年或三年拼搏計劃,卻又在第二天被懶覺和手機打敗。所以高不成低不就的,算個文化人,卻干不了太多腦力活。
現(xiàn)在的云起,也沒有基因突變成高富帥。相反,風餐露宿的他皮膚更黑,,顯得更瘦。頭發(fā)因為沒有打理顯得更長,于是后梳成了大背頭。五官還是那個五官,也沒有更加高大威猛,衣服已經(jīng)破舊不堪,條條帶帶的裹在身上。然而就這么本應是極其普通甚至有點窮賤的外在,隨隨便便的往那里一站,卻有人讓人不得不正視的氣質(zhì)。
一年的時間,小豆由金老引進門,繼而不間斷的學習進修。金老的知識極為簡練而精髓,云起又能立刻學以致用,極大增加了他學習的興趣。白天的辛苦與樂觀,夜晚的孤獨,讓他的氣質(zhì)顯得憂傷神秘,舉手抬足間,往往不經(jīng)意的一個眼神都飽含韻味。
因為心中愁緒,夜晚孤獨時的云起時常放聲高歌,使他的嗓音也變得更加醇厚。舉手投足間流露的灑脫,總是會讓年輕的女孩頻頻側目。這次告別老魏,前往危險重重的灘涂,聽見身后傳來老魏的叮囑,云起并不回頭,大步昂首挺胸,笑嘻嘻的背著伸手致意,義無反顧的走下山坡,那姿勢說不出的瀟灑。
那一刻,現(xiàn)場無論是他救過的,還是沒救過的,都產(chǎn)生一個念頭,“這個人,值得跟隨!”
金甲蟲背上的云起,腦海里總是想起那張預警的字條,于是停在樹梢,把信翻出來再讀一遍。
這信本是金老關于灘涂的預測。金老推測,盡管這里的生物遠離大陸,然而必定是有各種類似于灘涂的生物代替原本的生態(tài)鏈,那么它們的習性也許大同小異。于是這本書里就詳細介紹一下需要注意的安全問題,哪里適合扎營,哪里適合過夜,哪里的淤泥有危險。平常很小的蟶子沙蟲,小小的螃蟹,這時候在體型微小的人類面前,就是巨大的怪獸,猶如科幻世界中海底世界里的怪獸,一個不小心就被拖入水底。
“……危機將至,基地需要你!”云起翻看字條的背面,居然是詳細的西北基地的地圖。哪里是地道,哪里是暗門,標得清清楚楚,這分明是在教他潛入。
之前金老的書籍,曾提到了君主論,商君書,人類文明,信仰,制度,高素質(zhì)的文明和專政等等,分明就是讓他思考,或者就是暗示什么。后來卻不再談論這些問題,只和以前一樣探討科學技術,一定是為了避開什么檢查。以金老的地位,科學組的權威居然要忌諱什么人?
云起在樹梢思索著,忽然聽見天空傳來一長串的叫聲。
抬頭一看,頭頂剛飛過一只海鳥,有個小黑點應該是天空中的飛鳥身上掉下來的,正在空中越來越近的,大叫大喊。
“鳥?人?”云起瞇起眼睛,這兩樣可都是稀缺生物。
沒有猶豫,本就要起飛的云起催動甲殼蟲,精準的在空中截住了下落的物體,一個回旋之后就又落回了樹枝。
云起仔細一看,懷里居然是個極其漂亮的女孩,正驚魂未定的看著他。
女孩目光呆滯,嘴里喃喃的說,“我是在做夢還是死了,傳說是真的,難道真的是援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