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刑部辦公的尤景云接到旨意時真是一頭霧水,他問前來送材料的宋木清:“宋大人,監(jiān)察官員的不當(dāng)行為應(yīng)是御史臺的工作,皇上怎么把這件差事交給刑部了?”
宋木清答道:“圣意最是難測,下官實在不敢妄加猜測,而且這御史臺本來也歸刑部管理呀?!庇染霸浦浪文厩逭f得不錯,但成宗這一朝,御史臺幾乎成了皇帝的直管機構(gòu),宋木清做什么事一般也不向他匯報。
總之,既然皇帝的旨意都到了,尤景云也只能盡力調(diào)查了。送走宮里來的人和宋木清,尤景云開始仔細閱讀御史臺送來的材料。看完他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他難以估計王駿給哪些人寫了信、這些人又是如何回信的,因此也就難以估計這個案子會牽涉多廣多深。
總之,先搜集證據(jù)吧!尤景云派人前往兵部取得對王駿免職的文書和兵符。兵部的人不敢怠慢,他們很快出具了一份免去王駿南國都尉并任命葉平暫代都尉的任免書,同時將南國兵符交給刑部的人。收到兵部送來的東西后,尤景云又召來隱林軍領(lǐng)兵孫統(tǒng)。
所謂隱林軍,就是帝國的秘密捕快,專門負責(zé)執(zhí)行特殊任務(wù)或者偵辦跨區(qū)域的大案,隸屬刑部管理。尤景云把刑部的逮捕令、兵部的任免書和南國兵符交給孫統(tǒng),囑咐他:“你帶幾個可靠的人速速前往風(fēng)南城,找到南國副都尉葉平,把這兩份文書和兵符給他看,命其知曉厲害、全力配合!你們到達風(fēng)南城的當(dāng)天就要把王駿控制住,把他家里所有的信件、文書和一切寫了字的東西都搜集起來,連人帶證物帶往京城。切記速戰(zhàn)速決,一定不要額外生什么事端!”
“下官領(lǐng)命!”孫統(tǒng)以辦事高效著稱,他也不多話,離開刑部后不做耽擱,當(dāng)天就帶人趕往南國首府風(fēng)南城。經(jīng)過長途跋涉,孫統(tǒng)一行趕到風(fēng)南城葉府時已是傍晚。葉平剛吃過晚飯正在消食,聽到京城來了官員急忙出來迎接。
孫統(tǒng)也不客套,施了個禮就進入正題:“葉將軍,下官乃隱林軍領(lǐng)兵孫統(tǒng)。此次是奉刑部尤尚書的命令來傳達旨意?!?p> “刑部?”葉平一臉茫然。
孫統(tǒng)也不做解釋,開始宣讀兵部的任免書:“接圣上旨意,南國都尉王駿妄議朝政,為朝廷所不能容,兵部決定即日起免除王駿南國都尉職務(wù),由南國副都尉葉平代行都尉職責(zé)。任命書到時生效?!苯又_始讀刑部的逮捕令:“接圣上旨意,南國都尉王駿以下議上,交付刑部調(diào)查審理,即日逮捕歸案。南國諸員應(yīng)全力配合刑部辦案?!弊x完,孫統(tǒng)把兩份文書和南國兵符交給葉平看。
葉平驚恐萬分,一時竟不敢接。孫統(tǒng)皺皺眉道:“葉大人,此事是皇上親下的旨意,本與你無關(guān)。但若你執(zhí)意不配合,今天我們要帶走的可不是王駿一個人了?!?p> 葉平此時才冷靜了些,接過文書和兵符,驗過真?zhèn)魏笳f:“孫大人,您看我要怎么配合才好?”
“你快去調(diào)個小隊來,人不用多可靠就行,聽我的安排!”雖然孫統(tǒng)的年紀和官位都低于葉平,此時卻成了下命令的人。
當(dāng)孫統(tǒng)和葉平帶著南國軍和隱林軍趕到王駿家中時,王家老兩口正在院中賞月。聽到院門被急速拍響,兩人趕到前院問是何人深夜拍門。
王駿聽到葉平的聲音:“王都尉,我是葉平,你快開門!”雖然一頭霧水,王駿還是命人打開大門。門一開,健壯的兵士一擁而入,王家人猝不及防。
孫統(tǒng)走進來觀察了一下環(huán)境,問葉平:“哪位是王駿?”葉平未答,王駿知道發(fā)生了大事,走上前道:“下官正是南國都尉王駿,敢問這位大人是哪個衙門的?”
孫統(tǒng)自報家門后又一次宣讀了刑部和兵部的命令,王駿驚訝不已:“老臣一直對陛下忠心耿耿,絕未曾做過以下犯上之事,這是污蔑!”
“王大人,圣上絕不會讓忠誠的臣子受冤,你還是隨我們走一趟,調(diào)查清楚吧!”說罷,孫統(tǒng)招呼隱林軍將王駿控制住。
“好!我隨你們?nèi)?!但請一定不能連累我的家人。我已經(jīng)十余年沒進過京城了,沒想到這次會以這種原因進京?!蓖躜E無奈地說
“王大人放心,刑部的逮捕令只說逮捕你一人,下官定不會牽連無辜!”于是,王駿放棄抵抗任憑隱林軍把他綁起來,在場的南國軍兵士都哀傷不已。孫統(tǒng)等王駿被綁好,又開始指揮隱林軍抄家,翻箱倒柜把所有寫了字的東西全部裝箱。葉平發(fā)現(xiàn)箱子里還裝了不少南國軍的文書,他提出了異議,但被孫統(tǒng)一句“等刑部調(diào)查完了,自然會把這些東西還給南國軍”給打發(fā)了。
天幕泛起魚肚白,已經(jīng)重復(fù)搜了王家好幾遍的隱林軍這才確定沒有遺漏。他們把王駿帶上準備好的特制馬車,裝證物的大箱子也封箱安置好,也不做停留,當(dāng)天就離開了風(fēng)南城,沒有驚動其他人。一個時辰后,剛起床的南國官員和南國居民們才知道,一直守護著他們的都尉被抓走了。
孫統(tǒng)一行不顧路遠顛簸,飛速趕回京城。人犯押入刑部大牢,證物直接送到了尤景云處。尤景云立即召集人馬整理了孫統(tǒng)帶回來的證物。雖然刑部的人辦事盡心、效率又高,但他們查了兩天也只發(fā)現(xiàn)有一封信似乎與案件有關(guān),其他的證物毫無意義。那封信正好是府西布政使周同寫給王駿的回信。
尤景云將周同的回信送到御史臺,確定這封信上的筆跡和預(yù)留在御史臺的周同筆跡一模一樣,確定為周同親筆。他又把這兩封信拿到刑部大牢讓王駿指認,可惜無論如何威逼利誘,大刑伺候,王駿死活不承認寫過這封信,也不承認收到過周同的回信。尤景云很郁悶,皇帝指名讓他查的涉及到兩位朝廷三品大員的案子,刑部手上僅有一封去信和一封回信兩件證物。
案子陷入僵局,主管刑部的大司徒圖南到訪刑部,詢問案件進展,尤景云連忙向秦國公匯報了案件的審理情況??赐陜煞庑牛瑘D南道:“這兩封信滿腹牢騷,確有大逆不道之言。你們可還曾找到什么證據(jù)?”
尤景云為難地說:“不瞞秦國公,刑部目前只有這兩件證物,尚不足以定案,所以案子陷入僵局。”
“王駿呢,他被抓了這么久,可有交代什么?”圖南問。
“我們的手段已用盡,但王駿一口咬定沒有寫過這封信,也沒有收到過回信,他也真是個硬骨頭!”尤景云郁悶不已。
“寫信的人不交代,你們就試試回信的人嘛?!眻D南悠悠道。
“可這周同乃是太子妃的親生父親,他日太子登基,他可就是國丈,我要是貿(mào)然抓了他……”尤景云更加為難。
“尤尚書,您今年什么年紀了?”圖南突然轉(zhuǎn)了個話題。
“下官今年五十有四了?!彪m然莫名其妙,尤景云如實回答。
“如此,你明年就要告老了,卻還在擔(dān)心太子殿下登基后的事么?難道你認為太子一年內(nèi)就會登基。”圖南笑道。
尤景云大驚,連忙否認:“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有所顧及太子殿下顏面,不敢將事做得太絕,絕不敢妄加猜測!”
圖南笑著問:“據(jù)我所知,尤尚書還沒有拿到皇上特免告老的詔書吧,你還想做這刑部尚書么?”
尤景云沉思了一會兒道:“老臣雖年老愚鈍,這些年也沒有立下什么大功。自視這尚書做得還是稱職,也尚有余力為陛下分憂的?!?p> “如今太平盛世,刑部哪有什么大案子要查,刑部這些年都沒什么大功績,尤尚書你立大功的機會恐怕就這么一次了。陛下那日大發(fā)雷霆,已經(jīng)認定了王駿妄議朝政罪無可恕,責(zé)令徹查此案。你只是秉公辦案,并沒有誣陷好人,又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呢?說不定最后還能證明周同的清白,太子殿下還要感謝你呢!”圖南靠近了尤景云慢慢地勸道。
“可動周同還需吏部配合,林尚書一向欣賞周同,他在朝中位高權(quán)重,可沒有孔尚書那么好說話?!庇染霸七€是很擔(dān)憂。
“陛下已責(zé)令吏部配合刑部斷案,你又有回信這件證物在手,林笑功也是識時務(wù)的人,他不會為難你的。你所要做的只是把在南國做的事在府西再做一遍而已。等周同進了刑部大牢,案子說不定就能真相大白。那時,陛下定會對刑部另眼相看?!眻D南繼續(xù)勸說。
看尤景云猶豫不決的樣子,圖南擺擺手道:“既然如此為難,你為何不把這兩封信交給陛下,讓圣上裁決這人是抓還是不抓,如此可好?!?p> “下官明白!我馬上進宮面圣?!庇染霸茮Q定聽從這位頂頭上司的安排,圖南滿意地點點頭。
尤景云進了宮,呈交了周同的回信和御史臺提供的筆跡。成宗細細看完信問:“接下來,刑部準備怎么做?”
尤景云恭敬地說:“回稟陛下,目前刑部還只搜集到這兩份書信,證據(jù)尚顯不足難以定案。臣想請周布政使進京配合調(diào)查。”
“也就是說王駿還沒有招供嗎?”成宗問。
“正是如此,王將軍完全否認寫過這封信,也否認收到過回信?!庇染霸拼稹?p> “既然如此,你就把周同也帶回來好好審審吧!”沒有太過猶豫,成宗下令。
獲得成宗認可后,尤景云馬上派人前往吏部。圖南猜測的沒有錯,林笑功雖然很不情愿,還是提供了與兵部類似的任免書。尤景云又命令孫統(tǒng)帶著吏部的任免書和刑部的逮捕令前往定西城,把在風(fēng)南城做過的事又做了一遍。
不久,載著周同和證物的馬車回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