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要與你同歸于盡!”蠻子聽聞自己中毒卻又沒有解藥,怒火中燒。
小花壓榨出身體最后的力氣,提著龍石劍,猛地刺向蠻子的胸口。蠻子一側(cè)身,躲過了要害部位。龍石劍身沒入蠻子的肋下寸余,便不再侵入,不是小花不想一劍刺死蠻子,實在是小花的身高不夠,力氣不夠。龍石劍在今夜的交戰(zhàn)中,與蠻子手里的長刀數(shù)次交鋒,劍身出現(xiàn)了些許豁口,豁口處卡在蠻子的肋骨間,小花轉(zhuǎn)動龍石劍想要把劍拔出來再刺一劍,可惜龍石劍卡得死死的。
蠻子本來并不把小花的攻擊放在眼里,今夜交手數(shù)個回合,進攻的主動權(quán)一直把握在自己手里,就像貓捉老鼠,勝利終究是自己的。但眼下的形式卻對蠻子極為不利,蠻子已經(jīng)被刺中兩劍了,還中了毒,小花除了左邊鎖骨骨折,有些疲憊脫力,還沒有受到其他傷害。
龍石劍在蠻子肋下來回攪動,小花微微低著頭,注意力全在龍石劍上。
蠻子趁機反手豎起長刀直接給小花捅了一刀,這一刀自上而下,從小花骨折的鎖骨處進入,由左后腰處捅出,貫穿了小花的整個左半邊身體。
小花原本以為中毒了的蠻子應(yīng)該很快就會倒下,終究還是高估了毒藥的藥性和身為覺醒者的蠻子的身體素質(zhì)。小花遭受重擊,雙手輕輕松開劍柄,無力跌落在蠻子腳邊,全身抽搐,嗆咳著吐血。
蠻子這一刀捅下去,似乎用盡了全部力氣,手臂失去力氣軟軟地垂在身側(cè),整個身體搖搖晃晃的跌坐在一堆碎掉的家什上,咳了幾下后嘔出一灘黑色的血。
小男孩掙扎著要爬起來,但前胸后背乃至整個軀體都在叫囂著劇痛,掙扎了幾下便放棄了。
“你捅了我一刀,我快死了,你中了我的毒,也快死了。雖然你我都是將死之人,但我是普通小孩,你卻是一個覺醒者,怎么看都是我賺了?!毙』ǚ韺ち藗€舒服的姿勢躺好。
屋子里的熊熊火光,已經(jīng)蔓延到其他相連的屋子,連成一片火海,雅樓的人都在奮力救火,可是火勢太大,潑水完全控制不住。
蠻子又吐了幾口黑血,有些坐不住,也躺了下來。
“真的沒有解藥?”
“沒有,騙你是小狗。有也不給你?!焙蟀刖湫』ㄊ窃谛睦镎f的,要讓蠻子聽了去,估計蠻子還能夠活過來再戰(zhàn)一番。
“哎……”蠻子一聲嘆息后再無聲響。
小花挪過去探了探蠻子的鼻息,確認蠻子真的已經(jīng)死了。
小花無聲地笑了,牽動著體內(nèi)巨大的傷口,笑出了淚花。他躺在地上,環(huán)顧五娘子的這間屋子,想起五娘子在這里與自己朝夕相處的日常,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個并沒有給自己很多關(guān)愛的養(yǎng)母還有些不舍。
“真是奇怪,居然有些不舍?!毙』ㄐ菹蛄?,強撐這坐起來,準備拔出貫穿身體的長刀。
周圍燃燒的火苗帶來的高溫烤暖了小花有些寒涼的身體,拔刀的痛比挨刀子的痛更甚,凄厲慘絕的叫喊聲斷斷續(xù)續(xù)的傳到屋外,屋外的人都被這聲音嚇了一跳。
五娘子依舊扭著腰,站在離她的房子不遠的地方,眼神黯淡,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忽然有熱浪撲來,夾帶著咔嚓噼里的聲音,五娘子住了多年的這棟木質(zhì)小樓,塌了。
雅樓的嬤嬤走過來柔聲安慰五娘子節(jié)哀順變,又命人停止救火,這一夜不過是失去了兩條人命和一幢房屋,嬤嬤是不會放在眼里的,待明日燒無可燒,便把殘余清理了重建,又可以賺取金銀。
在這片貧民區(qū)討生活的人都是命苦之人,見慣了這樣的事情,大家都沒有多做停留,得到停止的命令,便收拾了水桶各自休息去了。
小花在翻窗逃出火海前,用拔出身體的長刀砍斷了房屋的承重梁?,F(xiàn)在他正躲在隱蔽的角落里,看著人群稀稀拉拉的退出此處院落,冷眼看著火勢減弱的斷壁殘垣,轉(zhuǎn)頭鉆入屋后的大河里的花船,順水而去。
不管小船能夠帶著小花去向何處,至少離開這片貧民區(qū),去往下游,找個誰都不認識自己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這是小花陷入昏迷前最后的想法。
小花躺在空蕩蕩的花船甲板上,隨著船體漂流而去,身上左肩和左邊后腰的兩處傷口猙獰的張著血盆大口,肺腑也是痛苦難當(dāng),小花覺得自己的身體猶如置身火爐之中。
小花判斷自己應(yīng)該是發(fā)熱了,遭受重創(chuàng)的身體甚至沒有力氣爬進船艙。
小花不知道自己在河上漂了幾天了,每次昏睡后醒來,要么看見的是萬里無云的碧藍天空,要么是像極了破棉絮般的極厚的灰色云朵,就好比現(xiàn)在漂浮在天空的下著雨的云朵,云層壓得很低,雨水很細很密。小花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有些滿足的嘆了一口氣,再次閉上眼睛,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又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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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嗎?村口那劉家,昨天出去打漁,剛出門沒一會兒就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半大的孩子!”
“是吶,聽說是被追殺的,全身上下都是血,好嚇人的。”
“可不是呢,那劉家的老太太當(dāng)時都嚇昏過去了?!?p> “要不我們上劉家看看情況去,別真是給人追殺的,弄不好會給村里帶來厄運的。”
這提議不錯,一呼百應(yīng),一群人浩浩湯湯地去往老劉家,在門口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村長這時候也在撿了孩子的老劉家中,送走了郎中,他看了看老劉夫婦,又看了看被安置在床榻上的小孩兒,有些猶豫。
“這孩子現(xiàn)在還在昏睡,我們不知道他的來歷,也不知道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如果是流浪的孩子,收留他也不是不可以?!贝彘L略一停頓,掀開孩子的衣領(lǐng),看到左肩那處嚇人的已經(jīng)凹陷的傷口,話鋒一轉(zhuǎn),嚴厲的繼續(xù)說道:“我知道你們夫妻倆成親多年,一直沒有子嗣,但這孩子如果真像鄉(xiāng)親們說的是個被追殺的人,背負血海深仇,這樣的話,這孩子出現(xiàn)在我們村里,就十分危險了,他的仇家遲早會找上門來,到時我們可就都要遭殃啦!”
村長的這番話不無道理,令老劉夫婦十分為難,老劉娘子嘴笨,不會說話,著急地跪下來,“村長,求求你了?!?p> 老劉看著妻子一臉著急的樣子,吸了口旱煙,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村長,你說的這些我其實也有想過,但當(dāng)時看見這孩子渾身是血的躺在船上,我也不能見死不救啊,要不這幾天現(xiàn)讓他在我這里養(yǎng)傷吧,至少等他醒來,問清楚了再決定要不要留下他。村長你放心,我不想也不會給村里帶來災(zāi)禍的。如果你同意,我會給這孩子改名換姓,只要大家都不說,外人是不會知道的?!?p> 村長也是心善之人,見死不救這種事情,他不會做:“先養(yǎng)著吧,傷好了再說?!?p> 離開劉家的時候,村長看見一群人圍在門口,各個都是好奇的樣子,村長一揮手喊了聲“散了,都該干啥干啥去?!鞭Z得一群人稀稀拉拉的往回走。
這天過后,村里平靜了幾天,除了那位郎中每日里來給小男孩換藥查看傷口,一切如常。
小男孩醒來的時候,覺得身上舒服了許多,伸出右手取下了敷在額頭上的毛巾,這才是開始細細打量這個房間。
這個房間不似雅樓般裝修奢華講究格調(diào),四面墻壁都是最基本的木板拼接結(jié)構(gòu),木板上釘了很多釘子,掛上了很多小男孩叫不上名稱的工具和網(wǎng)子。房里有一個做工簡陋的木質(zhì)大櫥柜,顏色暗沉有些發(fā)黑,看起來這個櫥柜已經(jīng)有些年份了,但這種黑色完全不是黑漆該有的色澤。除了這個櫥柜比較博人眼球,房里只有一張梳妝桌,一張木凳和小男孩現(xiàn)在躺著的木床,便再無其他家什了。
床頭有一扇不大的透風(fēng)窗戶,室外的璀璨陽光照亮了木屋,也照進了小男孩的心里。他感受著微涼的風(fēng)輕輕吹進房里,帶來了清新的氣息,感嘆生命的美好。
“你醒啦!”老劉妻子端著藥將走進來,放下藥碗興沖沖的跑出去,喊了老劉一起進來。夫妻倆一進來就是各種噓寒問暖,讓小男孩一陣受寵若驚。自從那偏愛小男孩的十七娘被趕走后,雅樓里的女人們都不怎么待見這孩子,他從沒有得到過真正的關(guān)愛。
“是你們救了我?我現(xiàn)在在哪里?”小男孩的聲音有些嘶啞,他掙扎跪在被褥上,對二人磕頭拜謝,忍著傷口的痛楚,半身冷汗。
“娃子,你現(xiàn)在在柳渠。我們幾天前出去打漁的時候發(fā)現(xiàn)你并且?guī)Я嘶貋?,你能給我們講講你的遭遇嗎?你身上的傷是怎么弄的?希望你能夠如實相告?!崩蟿⑹掷锒酥禑煒專豢谝豢诘耐聼?,老劉的妻子給小男孩喂了藥,坐在床邊。
“大叔大娘,你們放心,我不是壞人。我是衡國貧民區(qū)里的孤兒,前幾天草原蠻子來打劫,還放火燒了很多房子,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毙∧泻⒄f得半真半假,隱瞞了他殺了人這件事情。
小男孩停頓了一下,又繼續(xù)問道:“大叔大娘,我乘的那艘小船,還是值些銀錢的,你們過幾日把它賣了,抵我這些天都吃穿用度吧。等我傷好了,我就離開這里?!?p> 老劉坐在梳妝桌前的凳子上,吧嗒吧嗒的抽旱煙,也不說話,他娘子可著實有些著急了?!昂⒆?,船的事情以后再說。我們倆口子沒有孩子,要是你沒有去處,不介意的話,可以在這里常住或者當(dāng)我們的兒子也可以?!?p> 老劉娘子的內(nèi)心很是欣喜激動的,她從小男孩的口述中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這個孩子是衡國的孤兒,為了活命流落到這個小村莊,恰好被自己撿到了,真是老天保佑。
“娘子,你別那么說,別嚇著孩子了。孩子,我也是這個想法,不過你不用現(xiàn)在就回復(fù)我們,你可以對考慮幾天,當(dāng)下最要緊的事情還是先把身體養(yǎng)好。”老劉敲滅了旱煙,把煙桿子往腰帶上一別,出門去找村長了。
這命苦的小孩子能不能留下,還得是村長做決定。
村長聽聞老劉家撿來的孩子醒了,在去老劉家的路上遇到了老劉,于是兩人在村里的涼亭里坐了下來。
“村長,那孩子的來歷我們問過了,沒什么問題,是上游衡國漂來的。”老劉開門見山。
“我還是想去再見見他,我有些事情要親自確認一下。”村長要保全村子的安全,做決定前總得萬無一失才行,要是因為一個錯誤的決定而使村里的百姓生命堪憂,那就是千古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