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展素白畫卷，唯剩心頭點點暖意，如紅泥爐火，融融火炭晃在眼角眉間；一抹驚鴻倩影，一灣碎碎流水，清清遠山，淡淡冷意，清清出水如畫的人，唯缺一抹笑意，簪環(huán)叮當間，成了殘卷；平生憾，唯卿不可得。
墨染跪在春僖堂內(nèi)，無數(shù)思緒雜在心頭，化成冷意滲在她掌心，抬眸間望向端坐在上面的祖母，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依舊是淡漠眉梢，看不出喜怒悲急，可她松松緊緊的手指，已然透出她心中雜亂的思緒。
潘氏想勸兩句，念及林墨審，終是未說一語，四房已得了好處，此時已不好再多說什么，只好慢慢地坐了下來，讓貼身丫頭去佑安院找蘇夫人。
蘇夫人早就得了消息，卻遲遲不見身影，墨染自見到朱氏后便放下了心，又只顧要救下碧鶴，自然未曾注意蘇夫人是否來了，即便蘇夫人來了，又能怎么樣呢？
這局面弄到如此不堪的境地，輩分在上，親疏有別，兩個下人而已，便是打死了，難道能是老太太的錯？難道能是少爺、姑娘的錯？墨染恐怕不能明著為碧鶴嘆一聲，也著實不會費多少功夫哀嘆這些改變不了的事。碧鶴若真是沒了，墨染自然還會有另一個丫鬟來伺候，只是明月難圓，水涸難活，有些東西永遠地沒有了，恨不會會消，但......仇終究難報。
老太太一聲嘆息，抬抬手讓墨染近前，伸手撫挲著墨染的手背，放緩了語氣，又壓沉了聲音對墨染說教。
這聲音就似“老樹的枝椏，在風(fēng)中嘶啞出掙扎之音”，仿佛隨時會從樹上落下來，扎在墨染頭上，刺穿墨染的頭骨。
墨染未曾聽清祖母說了什么，只點頭答應(yīng)，聲音細細，雙手冰冷，她背對著朱氏和潘氏，她們只看到墨染漸漸低下去的頭，聽到墨染細細的聲音。
朱氏心上劃了一道口子，皺眉轉(zhuǎn)過頭往門外望去，忽而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腳，不禁哼出聲，面上帶了不耐悲憫。
終于冗長的“善誘”結(jié)束，墨染躬身一拜，轉(zhuǎn)身欲出春僖堂，經(jīng)過碧鶴身邊時未曾低頭看一眼，只說了句“還不走？”
清冷一聲落在春僖堂正廳中，如涼絲絲一滴雨落下，輕輕穿過微濕空氣，砸開黑泥土地，濺出了一地冰冷，此時老太太也不由仰起了臉，她看著墨染走出去的背影，眼眸中竟露出了一絲怯懼。
還未及笄的閨閣女兒，怎會有這份冷靜......疏離寒意？似是淡漠了生死，了無掛牽一般，這實在......
人只要未到油盡燈枯那一刻，總有些期許的，或是夫妻情意，或是兒女前程，或是傾城容顏；怎么會韶華仍在，卻生了如此多的空意？究竟是太過聰慧，還是......太過孤傲？亦或......太過隱忍，心中恨意太深，已無甚計較，只待一個徹底的......時機。
老太太手一顫，推掉了桌上的茶盞。
清脆一聲，驚得潘氏抬手捂住了心口，朱氏也覺心頭一跳，捂住嘴險些吐出來。
墨染獨自往外走，駐足在屋檐下，忽而看到一只哈巴狗在院子里跑，留下一串小小的腳印，她嘴角一動，自語道：“倒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