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的前三天照常上課，不出里河所料，所有的老師都不是之前教她的。但是有一位老師里河熟悉，是之前十五班的班主任，姓牛，年輕又時髦的那位英語老師來教二十三和二十四班了。有調皮的學生問她為什么不做班主任了，她說“我想嘗試除了班主任之外的工作啊同學們”。
但里河的英語課本卻怎么也找不到了，英語必修五的封皮是紅色的，非常顯眼，但里河在新宿舍床底的那摞書里找了兩遍都沒有。
她放下矜持又跑去對面宿舍問了問，但她們都說沒有多出來?？蠢锖拥难凵駥懼环艞墸齻冇肿屗€床鋪地找了，包括放了書的櫥子，里河匆匆地翻過去，的確是沒有。
這本書高一就發(fā)了只是一直沒用上，里河順手把它塞到床底下之后就再也沒注意過它。里河做了排除法，自己丟掉的可能性非常低，那就只剩下在前宿舍她的下鋪那里。但那個人現(xiàn)在分到了幾班？在哪個宿舍呢？里河一概不知。
里河只能抱著僥幸心理想“她發(fā)現(xiàn)多出了一本應該會還我的吧?！?p> 于是在那個人還沒發(fā)現(xiàn)、抑或是發(fā)現(xiàn)了也沒還回來之前，里河只好跟同桌共看一本。她不喜歡這種麻煩別人的感覺，況且她跟新同桌一點都不熟。那個男生不知道是礙于面子還是客氣，非常認真地把課本擺在兩張桌子中間，離它兩丈遠。有時他忘記了或是覺得煩了，沒有把課本放過來，里河就只能對著空空的課桌發(fā)愁，祈禱老師千萬不要走過來。
要不是每次上英語課的時候都要麻煩他，里河還不知道原來英語課的課時有這么多。早自習有，每天上課有，下午第四節(jié)自習有，晚自習也有。里河覺得一直麻煩別人不好意思，況且背單詞的時候兩個人臉對著臉根本就不方便。于是她在一個課間的時候對他說“我現(xiàn)在可以用一下你課本嗎？我把單詞抄下來，之后自習再背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各看各的了?！?p> 里河拿過課本，開始認真謄抄模塊一的單詞、音標和中文意思。老師目前只讓背完二十五個，但里河一口氣全抄下來了，這樣以后會方便很多。
早自習又輪到英語的時候，里河拿出那張紙開始認真背起來。
在班里不停巡回地牛老師在她身邊駐足站了一會，然后她拍拍手示意全班的聲音停下來，拿起里河面前的那張紙“停一下啊同學們，我看你們大多數(shù)人都是光動嘴皮子背，這樣背出來的效果可能不會很好，況且真背假背誰也不知道哈。這位同學……”
她俯下身問里河“你叫什么名字？”
“里河。”里河小小聲回答。
“這位里河同學，做的就非常好，動手動筆寫一寫，比干背有用多了?？?，拿起你們的筆來。”她最后晃了晃手中的那張紙，然后把它放回原位。
里河羞紅了臉埋下了頭，但什么話也沒解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老師說得也沒錯嘛。
但當天上英語課的時候老師發(fā)現(xiàn)里河面前還是那張紙，于是她又在里河身邊停下來“你的課本呢？”
“老師，我的課本找不到了，可能是丟了。寫到紙上是為了好背單詞?！崩锖油掏掏峦碌亟忉?。
“奧原來是這樣子，”牛老師還是很溫柔地對她說，“那你再找找，找不到的話就盡快接一借，別耽誤了上課?！?p> 里河聞著老師貼過來之后身上散發(fā)出的香水味，點了點頭。
里河同桌提醒她“你可以去書店看看，說不定有賣課本的?！?p> 里河聽了話，晚上吃完飯的時候去宿舍樓后的書店逛了逛。她第一次來這，地方不大，四周的書架上擺滿了花花綠綠的書籍，中間有幾張桌子拼接成一個大平臺，擺著全新的、有的還包著塑封皮的各種各樣的最新雜志。
書店老板告訴她“英語課本的話這里是沒有的，不過有教材全解之類的，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p> 里河順著他指過的方向走過去，在最下排的書架上認真找到寫著“必修五”的那本教科書。她翻了翻，里面有課文的詳解，有重要的單詞，那足夠她先撐過這段時間了。里河選中了它，又在雜志區(qū)認真駐足了好久。有趣的題目，好看的封面，豐富的內容，里河本想仔細挑一挑有沒有自己感興趣的，但聽力時間快要到了，她只能付好錢先回了教室。
她靠這本書和寫好的單詞又撐過了兩天，直到第三天的晚上，班主任李老師在上化學自習的時候走進來說“從明天起，我們也要軍訓了，軍訓兩天，最后跟高一一塊走一遍之后就放假?！?p> 班里響起一小陣討論的聲音，李敏老師不耐煩地瞪了好幾個人“吵什么啊，下課再討論，現(xiàn)在上自習?！?p> 雖然里河討厭軍訓，但她在心里偷偷地想：太好了，接下來兩天不用擔心英語老師會講我的書之外的東西了，而且正好趁放假去借書。
軍訓竟然是體育老師來做的，無非就是站軍姿，立正，行進和跑步走以及它們之間的切換。體育老師不比去年的教官，臉上笑意多得多，要求也松得很。
直到大家從操場上松松垮垮地走回來，看臺上老師們的臉上也沒堆著很多恨鐵不成鋼的慍色：畢竟重頭戲是高一，誰管老油條們是走還是跳。
回來的時候大家也松松散散地走，東辦公樓的外側樓梯處堵住了一大片人。沒辦法，這邊出入口離著操場近，很少人繞遠路走西邊的大門，況且三樓口沒開，二樓三樓的都要從二樓進去。
里河好不容易在外圍慢悠悠地晃到了前面去，她急著收拾東西趕緊回家呢，十一此刻可能已經在等著了。
后邊有人拍她，里河測了側身發(fā)現(xiàn)子妍被簇擁在人群里，胳膊上還挽著一位“新歡”。里河開心地笑了，獨自走著的路上發(fā)現(xiàn)一位舊友是可以高興出來的事情。
“你在二十四班來著吧？你們教室在哪？”子妍問她。
“從這二樓走進去，第一個門就是?！崩锖舆呁白哌吀舐曊f話。
“那我正好在你教室上面，二十九班也是三樓的那個位置?？墒侨龢堑拈T不開，不然來找你玩就會變得更快捷?！弊渝樕蠈懼上Ф?。
“對哦，你們三樓這邊的樓梯門怎么沒開??？”
里河還沒聽到子妍的回答，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左側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飄過去，一個蓬松的馬尾在她眼前晃了晃，是春十。
里河本想趕緊岔開子妍的目光，但春十已經回過頭發(fā)現(xiàn)了她“嗨！里河?！?p> 里河心里在打鼓，完了完了，鷸蚌相爭兩敗俱傷，但里河此刻不是等著收網的漁翁，她是一棵被無辜卷進來的纏繞在它們腳上的水草，與它們的命運休戚與共。
“啊，子妍也在這，嗨！”春十先對著子妍示了好。
子妍咧開嘴，把手從兜里伸出來，隔著一段距離沖她揮手“嗨！”
里河像被炸彈轟暈了頭，她不解，在春十拋出那句“我們先從一樓上去了”之后，她迅速轉過頭來問子妍“你們……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就你看到的這樣啊?！弊渝髿獾鼗卮?，她現(xiàn)在無所謂的模樣，好像當初追著罵春十的那個人被她燒成了灰還送到春十眼前看了看，最后把它揚到大海里當做從來沒有發(fā)生。
里河啞了話，再問什么都是徒勞，關于友誼這種東西，她要參悟的還有很多。這不就給她上了一課：只要有共同的敵人，那我們就是無話不談的姐妹、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一頓飯要分成兩半吃，一顆手榴彈要分兩次拉。
在火車上，里河問十一“假如你有兩本書，因為其中一本壞掉了就去買了另外一本，但新的那本你看完了之后也把它丟在了一邊。你說，這兩本書有沒有可能合起伙來對你實施打擊報復？”
十一擰眉聽著里河這個奇怪的腦洞，他不理解，他給不出這個詭異問題的答案。他只好說“里河，你到底想問什么？”
“沒什么啦，想問你能不能幫我借一借英語必修五的課本，我的丟了?！?p> “那我回家后幫你問問我表姐?！?p> “好！謝謝十一！”
關于人生很多個細膩卻又龐大的命題，十一可能還不如里河思考得深呢。不過大條也沒什么不好，里河看著窗外飛奔過去的樹木，彎了彎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