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下了一場雨,氣溫果然降下來了。里河拿了好幾包東西,費勁地坐上了火車。
一天半的假期轉瞬即逝,里河周五下午到的里河街,孩子們和院長爺爺看見她高興得不得了,說她黑了不少,但還是一副機靈活潑樣。他們紛紛問她在學校里過得怎么樣,有沒有好玩的事情發(fā)生。里河耐心聽著她們的問題,挑了一些好回答的簡單講了講。
晚上燉了雞,廚房里升起好聞的肉香,湯里加了大顆的土豆塊,里河和孩子們都喜歡那種面面的口感。吃飽后里河回到六天沒有見面的房間,九分親切一分疏離,在宿舍里呆的久了,她竟也沒有懷念起自己的大床來。
周六過得快,里河睡到日上三竿,起來伸了個久違的懶腰。下樓去跟院長爺爺一塊收拾屋子、去菜園里澆水采摘、陪孩子們玩游戲。下午她打開了好久沒看的電視機,沉浸在里面的世界里直到天黑。
晚上她得空去找十一散了散步,問問他在班里過得怎么樣,班主任是誰,軍訓得累不累,班里的人都認全了沒……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里河起來開始準備行李,院長讓她拿一些厚點的衣服,“下次放假就要到國慶節(jié)了,保不齊天要變的,把厚衣服稍微拿上一些,不要凍著。”
里河在樓上哎了一聲表示回應,同時她要盡可能地縮減所要拿的東西,她一個人可拿不過來。中午下了水餃,里河吃得高興又憂慮,打出好幾個帶著醋味的飽嗝兒。
但該縮減的縮減了,里河最終還是提了三個包來到了火車站。她跟院長道別,走過安檢坐到候車室里等待即將到來的十一和火車。
十一也大包小包地過來了,他們兩個并排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同一輛火車又一次開進來,里河這次的心情和上次不同了,起碼前方?jīng)]了那么多未知,身邊還多了兩個伙伴。
校門口也與上次來的時候不同,離校門不遠的同一側街上,停著好多小吃攤。里河聞見油炸的香味就要流口水,她對十一說“我要去買小吃當晚飯,你要嗎?”
十一有點詫異“現(xiàn)在就買?那等晚上吃的時候不是就涼了?”
“沒事的,我班里很多人都是中午來的時候買了在晚上吃?!崩锖勇勔娤阄毒拖脍s緊邁開腿。
里河背著一個包,手里各拿一個包,四處瞧瞧看看,她選了兩樣東西——一個炸得金黃的燒餅刷上醬夾上土豆絲、粉條和火腿腸,一個不加油條只放了香菜的煎餅果子。
十一也四處逛了逛,但里河來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兩只手還空著。
“算了,我還是選擇去餐廳里吃?!?p> “好吧。”里河把東西放進包里,他們一塊往學校走去。
從門口分開后,里河先回到宿舍放好了東西,然后背著一個輕便的書包去了教室。
雖然才兩天沒來,但教室里的氣味還是令里河有點陌生。
周日下午返校的時候要上第四節(jié)小自習,班主任好像又沒來,班里依舊亂哄哄的。第四節(jié)打了鈴,大家又打鬧著出去吃飯了。
班里安靜下來了,許敏看著久未起身的里河“里河,你不去吃飯啦?”
“我買回來啦?!崩锖影炎约喊锏娘埬贸鰜?,“怎么樣?要不要吃一口?”
許敏盯著里河手里的燒餅看了好久“算了,還是不吃了?!?p> “不過你把東西放進書包里,不會留下難聞的味道嗎?”許敏又問。
里河停頓了下,她把鼻子湊到書包里聞了聞“還真的有!”
“但是放進書包里方便啦,我當時也沒辦法用手拿?!崩锖佑羞@個很正經(jīng)的理由。
“你們聽說了嗎?”吉義剛剛接完水回來,“關于咱們班主任的傳言?!?p> 她坐下的時候看見位置上的里河“你怎么沒去吃飯?”
“她在外面買了飯。”許敏替她回答。
里河晃了晃手里的燒餅“要來一口嗎?”
“我…”吉義有點猶豫,但只是片刻的,“好,我吃一口?!?p> 許敏在旁邊嗆她“你瘋啦,只吃一口會越來越餓的,還不如不吃。”
但吉義剛剛咬完一口坐回來,她裝作沒聽見許敏的咆哮,“嗯~真好吃!”
“那,我也想吃一口?!痹S敏敗下陣來。
“咦那你不是會越來越餓?”里河把燒餅湊過去。
“嘿嘿,就一口,沒關系的。那也總比一直餓著強?!痹谌魏问澄锩媲?,尊嚴都算不上什么珍貴的東西。
“對了,你剛剛說班主任什么?”許敏把東西咽下去之后問吉義。
“奧對,關于班主任的事。”吉義喝了口水后想起來。
“他們說班主任挺厲害的,開很貴的車,很有錢的樣子。他們說他當班主任當?shù)锰貏e隨性,對學生標準很寬松,連扣了分他都不怎么在意?!?p> “你聽誰說的?”里河問。
“他們從力哥上一屆學生那里聽來的,”吉義說完覺得好笑,“對了,他們現(xiàn)在都叫班主任‘力哥’?!?p> “哦怪不得,”許敏想起來,“上次班里玩撲克牌被抓到的時候他都沒有在班里強調(diào)什么?!?p> “而且他還經(jīng)常開著車就走了?!崩锖涌恐皯?,隨著班里其他人的小聲報告,她都快認得班主任的車了。
“哇,傳奇人物啊他。”許敏總結。
里河拿出那個煎餅果子來,“還要不要再吃一口你們?”
“要!”
終于要開始新的學習生活了,“力哥”在吃完飯回來的小自習上以“換座位”作為新學期的開端。里河開始期待著,她終于不是一個人獨位了。
孫老師分成男生和女生兩排,每排按高矮個排隊。里河跟許敏和吉義一塊出教室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個頭不算高,起碼不能跟她兩個站到一塊。
但許敏說“沒事,你就站在我們倆前頭,班主任看不出來的?!?p> “真的可以嗎?”里河有點擔心。
“放心,即使他看出來了他也不會說什么。”吉義拽住里河的胳膊把她往走廊的隊伍后頭拉。
她們?nèi)齻€站定,等待著孫老師把前面的人叫進去給他們座位。等到里河先進去的時候,班主任說“中間南列”。
班里一共四列桌子,靠墻和靠窗的兩列是兩個桌子拼在一塊,中間的是四個桌子拼在一塊,總共留出兩個過道。
里河跟一個男生坐到中間南列去,里河數(shù)了數(shù),倒數(shù)第四排。
等到許敏和吉義一塊進來的時候,中間北列還有一行桌子空著,她們兩個沒管老師喊什么,手挽著手坐到了里河前面一排的桌子上,還朝里河擠了擠眼。
班主任扶了扶眼鏡,繼續(xù)叫下一組。
等到全部分配完,大家把東西搬到自己新座位上的時候,她們?nèi)齻€邊收拾自己的東西邊說“太好了,我們又坐在一塊了。”
上第一節(jié)自習的時候,里河發(fā)現(xiàn)旁邊的男生好像不是一開始坐在這的那個了。
剛打鈴兩分鐘,他偷偷傳紙條給里河:我們換個位行不行?
里河直接扭過頭去對他說:“不行?!?p> “我想跟我的兄弟們靠在一塊。”他低著頭,指著里河的后桌小聲說。
切,那我還想跟我的姐妹們靠在一塊呢。里河在心里鄙夷,搞什么兄弟情深這一套。
“不行哦,我們也是好不容易才湊到一塊的?!崩锖又噶酥刚胺降脑S敏和右前方的吉義。
他偃了旗息了鼓,轉頭對后面的人說“換回來吧,她不愿意?!?p> 原來里河原本的同桌和他交換了座位,遭到里河的拒絕,他兩個趕快趁著老師沒來換回來了。
“你認識他?”里河小小聲問他本來的同桌。
“嗯,是初中同學?!?p> 下了課,里河跟許敏和吉義說起這件事,她倆態(tài)度和她一樣“不能換,堅決不能換?!?p> 里河悲壯地點點頭“嗯,我沒換?!?p> 但是等到第二節(jié)課,他還是不死心,又換到里河同桌的位置上,給她寫了很多紙條。里河收過來,一張也沒有打開,她在一開始就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不換”。
他像自討沒趣一樣,但還是沒挪窩,用手肘碰碰她,給她塞不同大小的紙條。
下了晚自習,他對里河說“明天早自習我還會來勸你的,那個時候可以說話,我一定要說服你?!?p> 里河這才看清他的長相,兩條粗粗彎彎的眉毛像是要連到一起,眼睛圓圓亮亮的,閃著狡黠的光。說話途中他經(jīng)常用手撓自己的頭,像是尷尬又像是無所適從。
里河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期待著世界會滅亡,明天的太陽升不起來,她不想見到那張看起來就會喋喋不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