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校有點人性，軍訓(xùn)結(jié)束后要放一天半的假期。大家在前一晚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都開心瘋了，像是本不期待能成才的小貓突然給你來了個“恭喜發(fā)財”的動作，每個人的喜悅之情都溢于言表。
里河在上晚自習(xí)第一節(jié)課前準(zhǔn)備給院長打電話，從教三樓和教一樓的交接口后門出去，稍走幾步，右手邊就是打電話的地方，那里放著十部左右的固話。排隊等著的人有點多，里河等著某個出現(xiàn)空位的時候就趕緊坐過去，撥通院長的手機號碼。
“喂？誰??？”
“爺爺，是我，里河?！?p> “里河？啊呀，真的是你?！痹洪L的聲音有點喜悅，“你這是用誰的電話給我打過來的？”
“是學(xué)校的公用電話啦。爺爺最近怎么樣？孩子們鬧得歡嗎？”
“我最近很好，孩子們也很好，雖然還是上躥下跳地，但我顧得過來。只是……”院長的聲音逐漸小下去，下句他想說“都想你了”，孩子們每天都問他里河姐姐什么時候回來。
“我明天就放假啦，可以回去見你們了！”院長的后半句里河沒聽清，她看看墻上的表，快要到上自習(xí)的時間了。
“好，好，回來吧，我趁孩子們在上課的時候去接你?！?p> “沒事的爺爺，我和十一一塊回去就好了?！?p> “十一的爸爸媽媽不去接他嗎？”
“啊，我還真不知道，等會下了課我去問問他。不過爺爺你不用親自過來啦，從學(xué)校到火車站的距離不遠(yuǎn)的?！?p> “那也不行，再近，你自己一個人走我還是不放心?！?p> “那我等會去問問十一，如果他和我結(jié)伴走的話你就不用來接我啦。快要上課了，爺爺我先掛啦，明天再給你打，你早點睡覺！”
“好，你去吧?！?p> 院長把電話掛掉，從抽屜里拿出一副眼鏡來戴上，把剛剛那個來電的號碼保存在電話簿里，備注名是“里河1”。
里河把電話掛掉去門口交錢，一分鐘一角。里河從口袋里掏出五毛的硬幣，兩分半鐘，阿姨找她兩角。她拿了錢急急地往回跑，趕在打鈴的前一秒鐘到達(dá)了教室。
十一和里河的班級離得不***時也沒什么機會能碰上。餐廳有兩層，每層有幾十個窗口，加上烏泱泱的人，吃飯的時候不好找；從教室回宿舍的路也不重合，十一在教一樓后直走，里河在教三樓后直走，加之從教室里出來的時候不一樣，他們也不會在路上遇到。
里河上自習(xí)開小差的時候，發(fā)現(xiàn)來得這些天里，他倆一次面都沒有見過，甚至里河都不知道二班在哪里。
“你們知道二班在哪嗎？”里河寫在本子上傳到后邊去。
“在旁邊三樓，從西往東數(shù)的第二個教室。”許敏回她。
“你二班有認(rèn)識的人？那是尖子班哎?！奔x問她。
哦，原來十一被分到尖子班去啦。不過里河不意外，他的成績本來就很好。
“那咱們這層的十五、十六也是尖子班？”里河這時才有點疑惑，因為子妍的成績很普通，怎么會被分到尖子班。
“不是啦，咱們二部的尖子班是二十九和三十班?！奔x回。
“里河你真的是個傻黑甜哎?！痹S敏調(diào)侃。
里河接過來的時候被氣到，雖然軍訓(xùn)的這幾天紫外線確實成倍地往她臉上施加美黑效果，但幸好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你們兩個簡直就像是灰姑娘的兩個繼姐?！崩锖臃磽?。
“那你灰頭土臉的勁，還真的很像剛鏟完爐灰的灰姑娘。”許敏畫了個大笑的表情符號。
“就算是繼姐，我也是最漂亮的那位繼姐。”吉義拋了個媚眼。
里河無語，正好下課鈴響起，“我去二班啦！”她把本子往她倆面前一放，“拜拜，兩位繼姐！”
里河從交界口的樓梯上去，直奔最西邊，一級部晚上的走廊也吵吵鬧鬧的，里河仔細(xì)盯著門牌，找到了一年級二班。
“同學(xué)，可以幫忙叫一下你班的十一嗎？”里河眼疾手快地抓住一個拿著水瓶剛出門口的女生。
“十一？”那個人摸摸頭往班里瞧了瞧，“不好意思我還沒認(rèn)全人呢?！?p> 然后她走進(jìn)去，問坐在第一排的男生“你知道咱班里誰叫十一嗎？”
里河也探進(jìn)頭去，她看見坐在窗邊安安靜靜的十一。
“嘿，就是那個人?！崩锖优呐哪莻€女生的背，往那個方向指了指。
不一會，她就和十一一塊出來了。
“你明天怎么回去？你爸媽來接你嗎？”里河直奔主題。
十一想了想，回答“應(yīng)該是不來接我了，我自己坐火車回去?！?p> “那正好，我們明天一塊回去吧。”里河頓了頓，“那，等開學(xué)儀式結(jié)束后，就在校門口前的國旗底下等著?！?p> “好。”十一簡便地回答。
“那我走了，再見。明天見！”里河怕回去得晚了，邊跑邊對十一說。
“好，明天見！”
回到教室的時候，里河迎面碰上許敏和吉義促狹的笑。
“去找誰啦？”
“是和我一塊長大的朋友啦，我們明天約好一塊回去?！崩锖尤鐚嵪喔妗?p> “啊~話說最近，”許敏話鋒一轉(zhuǎn)，“里河你，變得活潑了很多呢?！?p> “對啊對啊，最近你笑的次數(shù)也多了，也能和我們開很多玩笑了。比剛開學(xué)的時候開朗了不少?！奔x在旁邊附和。
“是嗎？”里河不好意思跟她們說其實自己以前也很瘋，只是在陌生人面前她要收斂一點，沒想到就被認(rèn)成文靜的孩子了。
“沒錯里河，還是多笑笑好。我初中的同桌一開始也是文靜的人，但是在我的帶動下，那個男生變得好外放好外放的?！痹S敏表情帶著些許得意。
“對，許敏初中的同桌本來不愛說話的，后來說好多話，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吉義像是在推銷什么抗老產(chǎn)品一樣，表情夸張得很。
“呀，這么厲害啊你。那你外號是不是叫開心果？”里河頓了頓，又加上一句“還是開心果里最圓潤飽滿的那顆。”
“哈哈哈哈哈……”伴隨著她們笑聲一塊響起來的，還有上課鈴聲。
放假前最后一個晚上的最后一節(jié)晚自習(xí)，班主任孫老師終于想起來班里還沒自我介紹。
“從靠門處開始，蛇形順序，一個一個地開始吧。”
里河數(shù)了數(shù)，她在靠窗最前排，是最后一個。
前面的同學(xué)有的妙語連珠，引發(fā)班里好多的笑聲和掌聲；有的同學(xué)剛剛站上講臺，底下就有人吹口哨，看樣子是已經(jīng)積攢了一波好人緣；有的同學(xué)名字乏味，自我介紹簡單，大家禮貌的掌聲過后就開始下一個。
自我介紹也是開學(xué)的重要一環(huán)呢，里河在心里想。上臺站定，姿勢大方，語調(diào)自信，動作流暢，語言要幽默得恰到好處。要讓全班人愿意跟著你的自我介紹去認(rèn)識你、探究你，還要巧妙地把自己的名字說得通俗易懂且妙趣橫生。要稍微顯示出不同，但又不能露出高傲的意味；要追尋與大眾的同質(zhì)性，但又不能太普通。
里河從聽到班主任說要自我介紹的時候心里就開始緊張，等第一個人站上講臺去，里河絞盡腦汁地在腦子里搜索雅俗共賞的笑話。同時她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說“我是來自里河街上的里河”，雖然這句話會加深記憶和趣味，但這個頭銜往后她也甩不掉了。
等到進(jìn)行了中段，里河的心開始慢慢放松下來。與她所想的百花齊放般自我介紹的場面不同，或許是因為時間緊張但人數(shù)眾多，也或許是因為大家普遍都沒有出風(fēng)頭的打算，除了幾個人很活潑地講了很多外，其余的人似乎慢慢形成了一個自我介紹的模板：“我是xxx，我來自xxx中學(xué)x班，今后請大家多多關(guān)照。”
蛇慢慢地在班里游走，等到還剩四個人輪到里河的時候，里河確定了，她也要按模板說。
倒數(shù)第二個人，許敏站上臺去。
“大家好，我是許敏，許仙的許，敏捷的敏。我來自第二中學(xué)，班里有很多都是我的初中同學(xué)，他們都知道我愛大笑，愛美食，愛班集體（大家哄笑），但往后在與我的相處中你們還會發(fā)現(xiàn)，我更愛你們！”大家響起一陣笑聲和掌聲。
“記住我，我是許敏。一個靈活又敏捷的胖子?！痹S敏自嘲著下來了班里，又一次響起熱烈的掌聲。
里河起身，看到班主任臉上也掛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里河站在講臺上，只是看著下面一顆顆黑色的人頭，她都要發(fā)暈。
她顫顫巍巍地開頭“大家好，我是里河。我來自第三中學(xué)的八班，今后請大家多多關(guān)照?！?p> 里河鞠了一躬，下面響起不緊不慢的掌聲。沒關(guān)系，我本來就不算是很外顯的人，里河在心里安慰自己。
自我介紹進(jìn)行得比想象中快，孫老師又扔下一句“自習(xí)吧”離開了教室。
后頭有人戳了戳里河，里河把手背過去，但她什么也沒接到。
里河回頭，看見許敏悄悄給她比了一個大拇指，小聲對她說“不錯嘛里河，你都沒有緊張，話說得也很流暢?！?p> 里河在臉上放了個苦笑“哎呦，別消遣我了，你的介紹才是真的很不錯?！?p> “但是對于一個內(nèi)向的人來說，敢于踏出第一步已經(jīng)很值得鼓勵了。”吉義在一旁幫腔，她倆像是不夸里河誓不罷休。
里河對她們笑了笑，接住這個善意的鼓勵。
昨晚和今晚的風(fēng)都很柔和呢，里河在本子上寫了一句話傳到后邊去。
許敏和吉義接過來一看，上面用黑色的筆仔細(xì)地寫著“有你們真好”。
被她們看出來了，里河確實不善交際，平常的瘋她只敢無所保留地面向兩個人。她寫完后覺得這五個字俗氣，但管它呢，俗氣的風(fēng)和俗氣的里河，把這個夜晚裝點得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