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貴妃沒有說話。
殿內陷入了沉寂,一旁銅龕中的香料燃燒聲清晰可聞。
很快,帷幔上影子高聳的胸口劇烈起伏,背后傳來急促的呼吸聲。
李仲林沒有再問。
孟貴妃的表現(xiàn)已經回答了方才的問題。
能在后宮佳麗中脫穎而出的,可以天真,但絕不會是個愚蠢的女人。孟貴妃一經提醒,立刻想通了其中關節(jié),頓時羞憤交加。
“我素來待柔兒不薄,她為什么要這樣做!”貴妃娘娘氣得胸口幾乎炸開,嗓音陡然尖銳起來,“我把她從孟家?guī)У綄m中,讓她跟著我享受榮華富貴,她竟敢……她怎么敢……”
呂望茫然地看了李仲林一眼。
這、這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所在?
這也太快了吧……
“娘娘,那柔兒是什么出身來歷?”李仲林問道。
孟貴妃恍若未聞,用罵聲宣泄著被心腹背叛的憤怒和羞惱。過了半晌,才冷靜下來。
“柔……那小賤人曾是我家的奴婢,從小就是我的貼身侍女,當年我進宮的時候,把她也帶進來了?!?p> “娘娘平時可曾苛待過她?”
“雖然她是婢女,但我從來沒把她當成是下人看待!”
“那……她為何要用計陷害娘娘?”
“本宮怎么知道!”孟貴妃氣急敗壞地喊道。
軟榻旁的宮女臉色變了變,低聲說道:“幾個月前,柔兒姐姐曾經出過一次宮,回來后就有些魂不守舍……從那之后,她又出過幾次宮,但以前是很少出去的……”
“廢話,她那是……”孟貴妃說到一半,突然閉口不言。
為什么不說了……
李仲林狐疑地盯著帷幔,在他的視野里,帷幔后浮現(xiàn)的光環(huán)交織著各種顏色變幻,說明孟貴妃此刻的心情異常復雜。
沉默了幾秒,帷幔后傳來孟貴妃冷淡的聲音:“送客?!?p> 李仲林和呂望對視一眼,說道:“娘娘……”
孟貴妃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低沉地說道:“本宮乏了,你們退下吧?!?p> “卑職告退。”
兩人拱手行禮,轉身走向門口。
“等等?!?p> 兩人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帷幔。
孟貴妃欲言又止,最后說道:“我那孩兒生下來后,一直是奶媽照料,所以本宮也不敢肯定,送回宮中的到底是真是假。但想來皇族龍氣,做不得假……”
出了醉花苑,先前引路的小太監(jiān)迎了上來,身后跟著范賢和兩名小旗。
一行人步伐匆匆地沿著原路返回,在皇城門口停下。
“各位大人,奴才回宮復命去了。”小太監(jiān)說罷,返回了皇城內。
眾人放慢腳步走在皇城外的街道上,這才討論起方才的經過。
“李兄弟,你覺得那失蹤的宮女,是躲起來了,還是被人滅口了?”呂望親熱地問道。
李仲林搖搖頭,反問道:“不好說……莫非繡衣衛(wèi)查出了什么相關線索?”
呂望陰鷙的臉上皺成一團:“要是有線索就好啦!李兄弟,現(xiàn)在該如何是好?”
李仲林兩手一攤,無奈道:“先回衙門復命吧,實在沒有頭緒。呂大人,你可有什么想法?”
“哎,老呂粗人一個,腦殼想破也想不出來,還是回去請示都督吧?!眳瓮蠲伎嗄樀貒@息。
兩人互相打了個哈哈,心中同時罵道:這奸賊!
靖安司和繡衣衛(wèi)的官衙一南一北,方向正好相反。
分道揚鑣前,呂望誠懇地對李仲林說道:“區(qū)區(qū)小旗實在埋沒了你,不如來繡衣衛(wèi)吧!尉遲都督一向看重人才,你要是過來,起碼一個百戶跑不了,到時我倆可就是同僚了,哈哈?!?p> “好說,好說。”李仲林笑容可鞠。
目送呂望帶著兩名小旗離去,范賢轉頭看向李仲林:“你不會真動心了吧?”
“呵,要敢去,我爹還不得抽死我?!?p> “倒也是。不過說回來,以你這衙內身份,在靖安司可比繡衣衛(wèi)舒服多了?!?p> 李仲林拍拍同僚的肩膀。
“別廢話了,快走吧。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陛下可就給了十天期限?!?p> 范賢精神一振:“就知道你有方向了,現(xiàn)在去哪?”
“孟貴妃的娘家?!?p> ……
不久后,孟府的前廳中。
李仲林兩人和呂望一行列案而坐,神情復雜地對視。
呂望:“啊,本官方才已經回衙見過大都督了,奉他老人家指示,這才來孟府了解情況?!?p> 李仲林點頭稱贊:“呂大人雷厲風行,速度驚人,真不愧是繡衣衛(wèi)的精英。”
信你就有鬼了,這才分開不到三刻,又是回衙匯報,又是奉命前來,繡衣衛(wèi)和孟府離著十幾里地,你特么是閃電俠么?李仲林腹誹道。
“李兄弟,你這是來?”
“下官是回衙途中,經過孟府,一時突發(fā)奇想就進來了,不如呂大人考慮周全,慚愧,慚愧。”李仲林誠懇地表示。
靖安司和孟府隔著七八條街道,回衙門繞到了孟府,得是多路癡才能做到……
呂望的臉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中罵娘。
兩人同時在心中暗罵:這奸賊!
孟府的管家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感受道空氣中無形的沉重,艱難地咽了口口水。
“幾位大人,實在不巧,我家兩位老爺眼下不在府中……”
“找你也是一樣,你可要如實作答,要是膽敢說謊,那就只好請你換個地方再問了?!眳瓮灰恍?,散發(fā)出凜冽的官威。
“不敢,不敢?!?p> 繡衣衛(wèi)奉圣命監(jiān)察百官,兇名赫赫,無人不知。管家聞言,頓時汗流浹背。
“那好,我問你,當日隨貴妃醉酒省親的宮女中,有個叫柔兒的,現(xiàn)在哪里?”
“柔兒?”管家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哦,是韓小柔啊,她失蹤了,已經報過官了,現(xiàn)在還沒蹤影,八成就是跑了。”
“胡說八道!”呂望一拍桌子,聲色俱厲,“她一個宮女為什么要跑,你怎么知道她是跑了!是不是你是同謀?”
管家差點嚇尿,慌忙辯解:“小人不敢亂說,是二老爺說的。那韓小柔不光是自己跑的,還把小皇子給拐走了,真是不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