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這名女子看上去大約有三十四五歲的年紀,雖然從臉上看上去有些細微的皺紋,但還是能看出她是個標致的美婦人。
此刻她顧不得梳理擋住眼前的一撮頭發(fā),正在菜市場擠過人群走向一間賣魚的鋪子,向魚販詢問價格后,她在魚缸里挑了條活蹦亂跳的較為肥大的鱸魚,上過了稱,幾番討價還價后,女子付了錢,魚販將魚裝好遞給了她。她又在菜市場買了幾樣蔬菜,就匆匆離開了。
跟在后面的陸柏源也走出了菜市場。他一直跟著前面的女子,看著她將買的菜放進一輛白色的小型豐田車,然后駕車離開了。陸柏源上了自己的車,跟了上去。
前面駕車的女子是他的前妻何敏。陸柏源自從和她離婚后深感懊悔,以前一直不明白妻子的苦衷,只管著自己的工作。當離婚成路人時,陸柏源才發(fā)現以前剛結婚時她是那么美麗柔弱,現在活生生地被生活壓榨成了一個黃臉婆。
車子在一所小學門口停了下來,何敏下了車匆匆向校門口走去。
在校門口,一位女老師牽著兩個小朋友的手在東張西望地等待著家長。
這時何敏走向其中一個小朋友,蹲下來摸著他的臉看了又看。陸柏源認出那是自己和何敏的兒子陸楓,于是下車走上前去。
“陸楓家長,你家陸楓同學今天和班上的賀泉云同學打架了。希望你能回去好好教育他,不要再使用打架解決問題了?!蹦抢蠋煾蚊粽f。
“是他先來欺負我,我才打他的,他每次都來欺負我。”陸楓委屈地哭著跟媽媽說。
這時那賀泉云的爸爸也來了,他過來了解了情況后,直接對何敏說:“這事就算了,回家好好管管你兒子。”說完拉著自己兒子的手準備離開了。
何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臉漲的通紅,“這事不是我兒子的錯,是你兒子先欺負我兒子在先的,你兒子應該向我兒子道歉?!?p> 賀泉云家長推開何敏,“你還沒完了,是吧?”
老師正想上去拉架,突然一個身材健碩的男子站在了何敏面前。
賀泉云家長愣了一下,“你,你是誰啊?”
“我是陸楓他爸爸?!标懓卦吹芍?,厲聲說道。說完回過頭蹲下來看看兒子臉上的傷,又看看身上還有沒有什么地方受傷的。這時他的手機響了,陸柏源接通電話。
“陸隊,好消息,許公子發(fā)現新線索了,你要不要過來看看?”是小雪打來的電話。
“好的,過會馬上過來?!闭f完掛上了手機。
陸柏源站起來,轉身面對賀泉云的家長,“給她道歉?!庇沂痔撝噶讼潞蚊?。
賀泉云家長好像沒聽清楚,“你說什么?”
“聽不懂中國話嗎?”陸柏源加大了嗓門,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給她道歉?!?p> 賀泉云家長看到陸柏源圓瞪虎目,整個人仿佛一座山壓過來,不由得倒退了兩步,對著何敏,嘴里終于說出了“對不起”三個字。
“叫你兒子跟我兒子道歉?!标懓卦从悬c不依不饒。
賀泉云家長無奈只能推了推兒子的肩膀。
那賀泉云看上去也氣餒了,“對不起,陸楓,是我的錯,請你原諒我吧?!?p> “那我原諒你吧。其實我也不對,我不該動手的。”陸楓很明白事理,選擇了和解。
賀泉云家長看到事情解決了,立馬拉著兒子的手走了。
那老師稍微叮囑了幾句也回學校去了。
這時就剩陸柏源和何敏,還有他們的兒子了。陸柏源想過去拉何敏的手,剛伸出手來,何敏就將手縮到了背后,陸柏源才想起來他們兩人已經離婚了。
陸柏源跟兒子說了幾句話,回頭對何敏輕輕地說道:“對不起?!比缓筠D身上車離開了。
陸楓過來牽著媽媽的手,和媽媽一起看向陸柏源離開的方向,此刻何敏眼眶中似乎有些濕潤了。
自從前天下午許逍融發(fā)現小雪帶回來的可疑纖維是毛毯上織物后,就再也沒有什么進展了。今天陸柏源見局里暫時沒什么事,突發(fā)奇想地想看看前妻何敏生活的怎么樣,現在他看到后對她的愧疚之心更重了。
趕到局里,見到老方、小雪、小王和小趙都在辦公室,就老倪和另外幾個人不在,想來他們幾個應該被派出去了。
“陸隊,許公子昨晚又查看死者尸體了,后來在死者的手掌上發(fā)現了這樣的圖案。手掌上的燙傷疤痕應該是在數年前造成的,所以這圖案留在手掌里的疤痕上,一時不容易察覺到。”小雪拿著報告和圖片遞給了陸柏源,并向他匯報。
許公子就是許逍融,這樣叫他并沒有什么貶義成分,相反那是親切的稱呼,局里的人見他并沒有不樂意也就漸漸叫開了,現在除了他老爸許局,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這外號。
陸柏源正仔細地看著報告和圖片。
“你說這許公子,平時看他弱不禁風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沒想到他的膽也太肥了吧,大晚上的面對一具尸體,還是一具基本上沒有頭的尸體,竟然能看一晚上,叫我無論如何做不到?!毙≮w突然說道。
“你做不到的事多著呢。許公子是靠腦子吃飯的,那像你平時就一身蠻力。”老方教育起了小趙。
小王和小雪都笑了起來,小趙也咧嘴傻笑了下。
陸柏源看到其中一張圖片,上面是一只手掌,手掌上有塊燙傷多時疤痕,疤痕上隱隱約約地能看到一個圖案,模糊不清。另一張圖片已經將圖案掃描了下來,還盡可能地恢復清晰度,但還是看不清那圖案上面畫的是什么,有點像鬼畫符,又有點像個人像。
“走,去許公子那看看?!标懓卦磶ь^走出了辦公室,大家緊隨其后。
許公子的實驗室和刑偵大隊同屬一棟大樓,許公子的實驗室在西側,刑偵大隊在東側。
實驗室由兩大一小,三個房間組成。進門是實驗室,用來鑒別物證、化學實驗,大部分的工作都會在實驗室完成;右側是一間較小的房間,用來存放些正在查辦案件的資料檔案以及證物;最里面的大房間是整個局里最讓人望而生畏的地方,它是用來進行尸檢,以及暫存尸體的地方。
還沒走到許公子的實驗室門口,就聽到一陣悠揚的交響樂聲,而許公子正躺在旁邊的沙發(fā)上休息。這位許公子一副瘦削的臉龐,額頭被頭發(fā)遮掩著,他好像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儀表,看上去有點邋遢的樣子。約莫二十多歲的年紀,怎么看都像是三十好幾了。此刻許公子看上去有些疲累,這時聽到有人來了,許公子抬起了頭,看著門外。
“許公子,這么大聲你還能睡得著???”小趙一進來忙不迭地問。
許公子沒有回答,只是收拾下站了起來。
“忙了一晚,累壞了吧?”小雪關心地問。
“沒事。”雖然只有短短兩個字,但面對小雪,許公子還是有問必答的。
“許公子,能把音量開小點嗎?”陸柏源對他說。
“小聲點,再小聲點?!痹S公子莫名其妙地說了這么句話。在場的人更是莫名其妙地都看著他。
接著音響喇叭的聲音越來越小了。
“你這還是聲控的啊,你還真會享受啊?!毙≮w他們一下子恍然大悟。
“嗯哼,那個,許公子,你給的報告和圖片我剛看了,我還想看看那具尸體?!?p> 許公子帶陸柏源進入里面那間存放尸體的房間,許公子邊走邊說:“幸虧你現在過來,再過會就有人來運走了,我已經留得夠久了?!?p> 陸柏源點了點頭。
打開白布,捏著死者的左手手掌,仔細端詳,看了許久,那手掌燙傷痕跡上確實有圖案,要不是許公子細心還真會錯過了。蓋上白布,重新安放好尸體,又走回了原來的實驗室。
實驗室里大家或坐或站,都默不作聲。許公子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在椅子上,看著大伙。
“現在我們來猜測下這圖案怎么來的?以及圖案上畫得什么?”陸柏源開口說。
大家開始沉思著。
“圖案在活人身上不能留太久,應該是臨死時掙扎造成的。那就是說,這圖案是嫌疑人身上帶的某件東西?!逼綍r小王最善于思考,這時他率先說了起來。
“這圖案呈圓形,上面也不知道畫得什么?會不會是秘密組織的徽章什么的?”小趙開始了猜測。
大家對此不置可否。
“臨死時掙扎,那它怎么來得呢?”老方低頭思考著,手臂微抬,似乎要模仿襲擊人的動作。
陸柏源看到許公子默默地看著大家,不發(fā)一言,“許公子,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說說?!?p> “我只注重實踐,對猜測的事不感興趣。這事還是你們來吧,我看著就行?!?p> 于是大家沒有再理會許公子。
“小趙,不如我們來模擬下當時的情況?”小王對小趙說。
“好?!?p> “我演嫌疑人,你演受害人?!?p> 小趙沒有反對,面對著小王。
“你們倆面對面怎么叫襲擊?。磕戕D過身去。”老方指揮著小趙。
小王準備從背后掐他脖子。
“脖子上沒有受傷痕跡。”陸柏源提醒著。
“那就是直接用重物錘頭了?”老方猜測說。
“錘頭有血跡四濺的風險,在203宿舍內沒有發(fā)現血跡。”小雪這時邊記著筆記,邊開口補充。
陸柏源點了點頭。
“會不會使用了迷藥捂臉的方法?”小王又提出了自己的猜測。
“那有時間掙扎反應嗎?”老方看著這里的專家許公子。
“從人的求生意志和迷藥的藥性來說,最多30秒。”
小王聽完向小趙示意了一下,就用手開始捂他的臉了,小趙一把抓住捂自己臉的手,還沒開始下面的動作···
“停,受害人可不會什么搏擊自衛(wèi)術,你照平常人來就行了?!标懓卦从痔嵝阎?p> “啊,平常人啊···”看來對小趙有點為難。
于是小王和小趙又開始了模擬。小趙被小王用右手捂住口鼻,立刻也用右手抓住小王的右手掙扎,左手想抓小王的皮帶扣,可能他想那圖案是皮帶扣上的印記。
“不對?!标懓卦磪柭暯械馈?p> 小趙只能伸出左手往小王臉上抓去,小王將頭抬起后仰,不讓他抓到。小趙往下摸索,能抓到什么就什么,一把抓住了小王的襯衣領子。
全場一下子安靜了,在場的所有人都目光注視著小趙的左手,心里都有了答案——項鏈。
此時小趙還做著掙扎的姿勢,許公子看他的囧樣,不由地笑出聲來了。
“你笑什么,凈看著熱鬧?!毙≮w有點氣憤的樣子,感覺自己像被人當猴耍。
許公子沒和他一般見識,大伙還在想著剛才看到的一幕都沒吱聲。
“我想大家都有答案了,如果真的是項鏈的話,就比較麻煩了?,F在的項鏈千奇百怪,各種各樣的都用,看來只能慢慢排查了。你們有什么意見嗎?”陸柏源說完看著大家,見沒人說話。
“許公子,上次還帶回來的那個白色物質是什么?有沒有查清楚了?”陸柏源突然問許公子。
“這段時間交警那還送來重大車禍的物證要檢驗,一時忙不過來,這尸體上的圖案還是我昨晚開夜工找出來的。”
陸柏源有些無語了,看來是得給許公子添加人手了。
回頭又對著老方說:“這兩天你們查到受害人胡遼遇害的那幾天,除了一些廣告推銷電話就沒有其它可疑通話了?”
“是的?!?p> “那你帶著小雪負責與治安防控部的同事排查那些廣告推銷電話,還有這圖案也給那邊的同事看看,或許他們那邊有什么辦法?!?p> “是?!崩戏胶托⊙┐饝讼聛?。
陸柏源又問小王和小趙:“那個胡遼他生前賭博的欠條,你們查得怎么樣了?”
“我們查到有個外號叫‘瘌痢頭’的小混混,最近兩三個月和胡遼走得很近,這小混混幾乎每天下班都會去等他,休息天的時候更是帶著他通宵達旦,徹夜不歸。不過事發(fā)后這人就失蹤了,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另外我們在胡遼家中搜到一個‘暗夜精靈’酒吧的打火機,老方讓我們先不要去打草驚蛇?!毙⊥鯀R報道。
“那‘瘌痢頭’據說頭還真的是瘌痢的?!毙≮w跟著說。
“嗯,我們先不要去那酒吧詢問,你們只要摸清那酒吧的狀況和人員信息就行了。那‘瘌痢頭’和酒吧的事就由老倪和你們兩人負責?!标懓卦从窒肓讼耄X得可以暫時先這么安排,“你們兩組人,如果人手不夠的話,由老方負責將隊里的其他成員進行調配?!?p> “陸隊,你是不是有事?。俊毙⊙┩蝗辉儐?。
“我這段時間要去趟通興市。今天上午許局說,通興市那發(fā)生件命案,有些疑點不敢確定,現在向我們局里借人去看看。我晚上就要出發(fā)過去了。”
陸柏源剛說完,許公子突然對著小雪說:“小雪,我有份快遞在門衛(wèi)室,能幫我去拿一下嗎?”
小雪可能感覺自己在這里資格最小,理所當然被大家差遣,也沒在意,放下筆記本,就“哦”了一聲出去了。
這時老方和小王、小趙正在談論通興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命案要借人過去,陸柏源靠在門口位置也在思索著什么。
許公子站起身來走向實驗桌,他背對老方三人,陸柏源能側面看到他的一舉一動。只見許公子突然戴起了呼吸面罩,陸柏源感覺有點不對,在許公子的辦公桌上抽了幾張餐巾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他清楚許公子的為人,平時不聲不響,有時候還是喜歡捉弄人的,但說他有惡意,那是不可能的。
許公子好像發(fā)現了陸柏源的動作,朝向他看去,似乎贊許地點了點頭。接著許公子拿出一個小藥瓶打開了,放在了靠近老方三人的桌面上。這時他們三人仍在激烈討論著,過了一會,首先小王感覺不對,有點精神萎靡。
“你們有沒有感覺有點透不過氣來?好像越來越沒力氣了?!毙⊥鯁柪戏胶托≮w。
經小王這么一說,老方和小趙也開始察覺到了,開始有點慌亂了。等他們看到許公子戴著呼吸面罩,陸柏源正捂著口鼻,才知道被人捉弄了。
這時許公子又拿出一個更小的小藥瓶,打開了,讓他們都嗅了下。
“好臭。”
“什么東西?怎么這么臭啊。”
許公子讓他們一個個嗅完,又打開了窗戶,將排風扇也打到了最大。
只一會老方他們就恢復了,這時小雪拿著一包東西來到了門口,看到這里的人有點奇怪,站在門口,沒有進來。
許公子脫下呼吸面罩,對老方他們說:“這味道就是今年‘3.17’案件,兇手使用的化學氣體,無色無味?!?p> “那案子不是已經破了嗎?你整這玩意出來是不是存心來整我們的???”小趙有點不爽地問。
“那以后再碰到這東西,你們能應付嗎?”
許公子一句話,讓小趙頓時啞口無言。
這時小趙看到小雪站在門口,好像察覺到了什么,對許公子說:“你剛才故意把小雪叫出去,是不是對她···”
一道殺人的眼神向小趙看過來,小趙頓時說不下去了。
小趙雖然比許公子健壯,而且也比他身手敏捷,但小趙心里明白,他是斗不過許公子的。不是因為他那當局長的父親,(許公子從沒有炫耀過自己的局長老爸,他在這都是憑本事吃飯的,這一點在局里是交口稱贊的。)而是這人太厲害了,太“陰險”了,指不定什么時候著了他的道。
陸柏源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并沒有阻止,他覺得大伙平時打打鬧鬧,開開玩笑更能加強同事之間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