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的第二天,我雖然還在床上酣睡,夢里竟然都是一家三口去綠油油的地方游玩,可是耳畔還能聽到媽媽做菜的聲音,是,我是個喜歡賴床的人,和大多數(shù)年輕人一樣,即便已經(jīng)半睡半醒間,總是能聽到爸爸媽媽低聲聊天,不過這天沒有。
他們喜歡在飯桌上討論著別人家的家長里短,誰家花了重金在自己的孩子上不值得,誰家孩子要上博士就其學(xué)習(xí)領(lǐng)域來將不值得,還有一些議論那些他們各自不喜歡的同齡人,做過什么人品多差,或者推論一下某個人某個行為是因為什么。
都說父母很強(qiáng)勢,孩子就會很柔弱,我就是個紙老虎,我總是吵吵嚷嚷的說著如果我非要嫁人,待我不好,我就揍他,不熟悉的人也以為我是撩起袖子就會打架的人,其實不是,熟悉我或者與我接觸時間長的人都知道,我有多么愛哭,小的時候他們說我是水龍頭,有的時候我也想知道我怎么淚窩這么淺。
起床后我變照鏡子,因為昨天哭過的沉重的眼皮讓我意識到,它們應(yīng)該是腫了,果然腫了,我在廁所墨跡很久,這是每天早上我都要做的,不然我一天都不舒服,總感覺有未了的事情,久到我都聽到爸爸推著自己的輪椅出門了,他出門要帶著輪椅,一個是當(dāng)推車樣的拐棍,防止不穩(wěn)摔倒,一個是累的時候找個陽光的地方坐下來曬一曬,媽媽總是要他多鍛煉,這兩年的反復(fù)重病,讓他爆瘦.
以前我嘲笑他的腦袋大,年前出院的時候大大的腦袋沒有一點兒肉,松懈的臉皮還能看到臉頰深深的凹陷,呆滯的眼神(我媽說這是他們家的特色,兩眼無神,也確實,我的眼睛有幸像了媽媽,用朋友的話說,像是帶了美瞳),尤其是一雙腿,先是斷了雙側(cè)膝蓋下的肌腱(因為行醫(yī)不及時和醫(yī)院誤診耽誤了許久,作為醫(yī)學(xué)生也避免不了自己的親人行醫(yī)不及時,可能是因為我還不是個高齡的大夫,就算是自己的家人也不信任自己,以至于后來他什么都不聽我的,我也不再多說;醫(yī)院誤診對我來其實是一件又生氣又能理解的事情,生氣當(dāng)然是因為耽誤治療,理解是因為確實在有水腫的情況下很難看出來肌腱斷裂,后來也是住院兩周抽了積液,老主任才憑經(jīng)驗判斷的)后是因為脊柱畸形導(dǎo)致下肢失能(摔斷肌腱的時候,胸腰段有輕微骨裂,原則上是很大程度能自己愈合的,但是他卻沒有走在大多數(shù)的道路上,整個上半身幾乎快畸形折疊成九十度壓迫神經(jīng),無奈之下坐了矯形手術(shù),對于他這樣糟粕的身體來說任何手術(shù)都要冒著大概率的死亡事件,但是他還是沒有走大概率事件,他活下來了),兩個腿幾乎沒有肉,遠(yuǎn)看看不清腿,近看真的是快成了兩根筷子,后期也因為肌肉萎縮而總是忍受著疼痛,你想象一下長時間不鍛煉的自己突然高強(qiáng)度鍛煉第二天的感受成十倍,然后幾乎每一天都要忍受這樣的痛,這就是他要忍受的,需要強(qiáng)效止痛藥維持。好歹現(xiàn)在有些長肉了。
這夫妻吵架兩個人的第一句話會是什么?誰先說話?這次是爸爸先說,為了我們家的兩條狗,“喂!別給了??!他倆吃了個黃?!闭f的是大鵝蛋,農(nóng)村的親戚送的,又大又好吃,爸媽因為自己膽囊的問題不吃黃,把黃給狗吃,而我愛吃黃,把蛋清給狗吃。
媽媽總是在屋子里轉(zhuǎn)悠轉(zhuǎn)悠就到我的房間,然后說,“我晚上做韭菜盒子你吃不?你不吃我就不做了。”愛吃韭菜盒子的是爸爸。
我和爸爸也沒怎么說話,破冰不是交流,是在廚房相遇,我順手拿了筷子給他,然后又回到了從前的“吆五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