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當(dāng)了回惡人
百節(jié)年為首。
在大煌王朝,進(jìn)入臘月之后,就已年味十足了。
臘月初八熬粥、儲冰塊。
臘月二十四祭灶君。
臘月二十五迎玉帝、煮豆腐。
到了臘月三十這天,要送玉帝上界、接灶君回家,還要祭祖、熰歲、架天燈……
期間,城中每夜都有些久病纏身的百姓擎香游通衢窄巷祁健康,更有自發(fā)形成的夜市供人銷金。
當(dāng)然,進(jìn)入正旦后,這夜市就更熱鬧了。
“正旦節(jié),城隍廟和東岳廟最熱鬧!”
游走在五顯廟前的夜市里,一眾小姑娘好似出了籠都的小鳥,在東邊的攤子上看看,西邊的鋪?zhàn)由咸籼?,只有朱老三緊跟在李岳身邊,吹噓著他從何管事和四個守門太監(jiān)那里打聽來的消息,“到了正月初八,燈會一開,那就要數(shù)東安門外最熱鬧了!”
說著,朱老三突然搖了搖頭,“可惜啊,何管事說了,公卿及各部堂官以上、內(nèi)臣自司禮監(jiān)秉筆以上、地方官自知府以上都不得參與燈市,侯爺您到時(shí)候也湊不成熱鬧了!”
“我可沒想湊那熱鬧,”
李岳笑著搖了搖頭,朝前邊一個掛著燈籠的小攤子走了過去,沖正在跟攤主討價(jià)還價(jià)的盧佳娘呵呵一笑,“佳娘看中了什么?我送你吧?”
“不用,”
盧佳娘連忙搖頭,麻利地取下腰間的云錦料子錢袋,掏出一大一小兩個銀錠遞給了攤主,“就這些銀子,給我十四顆,不行的話,我就到隔壁攤子上去買了……”
李岳在一旁看得暗暗有些驚訝,這小姑娘一出手就是十五兩銀子,花錢挺利索??!
“姑娘,”
攤主滿臉為難之色,“就這些銀子,小人賣給你十個就得折本呢!”
“才怪!”
盧佳娘一瞥嘴,“我爹就會做‘草里金’,做得好了一顆也就八九錢銀子的本錢……我一次就買這么多,你至少有二兩多銀子的賺頭呢!”
“呃……”
攤主神色一滯,訕訕而笑,“好,小人這就給您包好,一共十四顆……”
“不用麻煩了!”
盧佳娘伸出纖纖玉手,攤開手掌往攤主面前一伸,“放到我掌心里!”
這動作可不像大家閨秀!
攤主微微一怔,也只得連忙從懷里摸出一個錦囊,小心翼翼地?cái)?shù)了數(shù),數(shù)完,沖盧佳娘粲然一笑,“姑娘,您運(yùn)氣真好,剛好十四顆!”
說著,他拿起錦囊,將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兒倒進(jìn)了盧佳娘的掌中,卻是一粒粒豌豆大小、形如葫蘆的黃金小飾品,上面還系著彩色絲線。
“侯爺,”
拿了那些小飾品,盧佳娘轉(zhuǎn)過身,將手掌伸到了李岳面前,“這是草里金,能給你帶來福祿呢,你先挑一個吧!”
“謝謝佳娘了!”
原來這丫頭花這么多銀子,就是想送大家禮物啊,李岳心中一暖,笑呵呵地選了一個。
“朱三哥,”
見李岳挑好了,盧佳娘又把手掌伸到了朱老三面前,“你也挑一個吧!”
“我也有嗎?”
朱老三頓時(shí)喜出望外,“那我就不客氣了!”
朱老三挑了,盧佳娘又將剩下的和薛濤她們分了,麻利地將自己的那顆“草里金”系在了腰間,見李岳還沒弄好,便沖他甜甜一笑,“侯爺,奴婢幫你弄吧!”
“好?。 ?p> 忙了半天也沒能把那小葫蘆系好的李岳頓時(shí)松了口氣,“這東西著實(shí)太小了,我手笨……”
“才不是呢!”
盧佳娘連忙笑著打斷了李岳,“侯爺這雙手可是天底下最巧的手了,不然怎么能做出那么多好東西來?!?p> “你這丫頭啊!”
李岳開懷一笑,“可不敢讓你再捧了,捧得越高就會摔得越痛呢!”
聞言,眾人皆是忍俊不禁。
說說笑笑間,眾人都戴好了“草里金”,便又繼續(xù)往前逛了,倒是那攤主,望著眾人遠(yuǎn)去的背影,抹了抹頭上的汗珠子。
原來那年輕人竟是個侯爺,這幾兩銀子賺得可真是懸吶!
雖然燈市還要到初八才開始,而且這五顯廟前的夜市也不如城隍廟和東岳廟那兩處規(guī)模大,但是,依舊燈火輝煌人流如織,熱鬧非凡。
大街兩邊,各色店鋪、攤位鱗次櫛比,不僅有各種小吃和做工精巧的小飾品,還有蠻夷閩貊之珍異、三代八朝之古董、五等四民之服用——日本的蒔繪漆器、泥金折扇;西番的天珠、嘎吧啦數(shù)珠;波斯的綠松石、大馬士革的玫瑰香水;佛朗機(jī)人裝飾著珍珠和鴕鳥翎子的繡金黑呢子三角帽……正所謂“物華天寶皆匯于此”!
而且,五顯廟、貢院這一帶正是城中權(quán)貴云集之處,來此逛夜市的大多都是錦衣緞袍的富家子弟,都是些舍得花銀子的主兒。
李岳自然也是其中之一,這一路走來,但凡看到什么好吃的盡皆買了,給隨行眾人人手一份。
看到一眾小姑娘笑靨如花的開心模樣,他自然也跟著開心,自是心底難免有些遺憾——要是紅袖也在,那就好了,紅袖那小丫頭長這么大還沒見過這么熱鬧的夜市吧!
剛轉(zhuǎn)過一個街角,李岳突然就看到前面圍了不少人,人群里鬧哄哄的一片,隱約還有叫罵聲、告饒聲。
“你這奸商,本少打不死你……”
“別打了,公子別打了,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公子你就饒了俺家相公吧……”
這做買賣本就是你騙我我騙你,只都不過分,那就是皆大歡喜,若有一方貪得無厭了,恰好另一方又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兒,就少不得鬧出事情來。
李岳已經(jīng)猜了個大概,自然沒興趣往前湊,卻突然聽到人群外一聲嘆息,“那賀老三雖是外鄉(xiāng)人,但買賣一向做得公允,不想?yún)s碰到個這么不講理的公子哥兒……”
“是啊,”
旋即有人低聲附和,頗有不平之意,“不就是仗著自己的妹子逞威風(fēng)嗎?狗仗人勢的東西!武安侯的名聲只怕遲早都要被他敗光……”
原來是仗勢欺人啊,竟然還是武安侯的親戚呢?
聽到那兩人的議論聲,李岳連忙轉(zhuǎn)身朝人群走了過去,一聲怒吼,“住手!”
這叫先聲奪人,一來真怕武安侯的那個親戚弄出了人命不好收場,二來也是為了提醒圍觀的人群“快給我讓條路”!
果然,聽得李岳的怒吼聲,擋在前面的人連忙往兩邊擠了擠,給他讓出了一條路來,李岳也就看清了里面的場景:一個兩米多長的簡易攤子被掀翻在地,各種精巧的小飾品散落得到處都是,兩個家奴模樣的青年停下了手,在他們面前一個布衣漢子蜷縮在地,旁邊一個風(fēng)韻猶存的少婦滿臉驚愕淚痕猶在,顯然是那漢子的妻子,只是一時(shí)間還沒反應(yīng)過來。
“你他娘的是誰?”
倒是站在那少婦身邊手握泥金折扇的公子哥兒最先反應(yīng)過來,一瞪快不而來的李岳,滿臉冷笑,“盡管管老子……”
“啪!”
就在那公子哥兒說話的時(shí)候,李岳已經(jīng)徑直走到了他面前,二話不說,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那公子哥兒臉上,直將那比他還要高個頭頂?shù)墓痈鐑阂粋€趔趄,差點(diǎn)當(dāng)場摔倒在地……
“你……”
那公子哥兒慌忙穩(wěn)住身形,又一瞪李岳,顯怒氣勃發(fā)。
“啪……”
可是,他剛一開口,李岳有是一記耳光扇了過去,力道卻比先前小了一些,只是扇完便是一聲呵問,“大冷的天,你拿把折扇作什么?”
聞言,圍觀的人都是一怔,難道這家伙不是來打抱不平的?而是因?yàn)榭床粦T人家拿了把折扇?
“呃……”
那公子哥兒也有些懵,旋即又是一瞪李岳,雙眼幾欲噴出火來,“你他娘的……”
“啪……”
那公子哥兒話音未落,李岳又是一記耳光扇了過去,依舊神色陰沉,“我在問你,大冷的天兒,你拿著一把折扇做什么?”
“找死!”
那公子哥兒,被扇蒙了,他那兩個隨從卻已經(jīng)反應(yīng)了過來,齊齊一聲怒吼,就撲向了李岳。
這家伙分明就是來找茬兒的啊,我家公子拿把折扇怎么就惹到你了?
“啪啪……”
可是,兩個氣勢洶洶的隨從剛沖到李岳面前,眾人便聽得兩記響亮的耳光聲響起,“噗通噗通”兩個隨從便被扇倒在了地上,稍一掙扎,硬是沒爬起來。
“你……”
見狀,那公子哥明顯渾身一哆嗦,語氣軟了,“你是到底……”
“啪……”
但是,他話還未說完,李岳又是一記耳光扇了過去,依舊是那句,“我在問你,這大冷的天兒,你拿著把折扇做什么?”
比起扇那兩個家奴來,李岳明顯已經(jīng)留了很多力道,但那公子哥兒依舊被扇得腦袋一仰,卻也被扇破了膽,連忙開了口,已是帶著哭腔了,“很多人都拿著折扇??!你為什么只來管我?”
“哦,”
李岳這才一臉恍然大悟之色,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是這樣啊!我逛了這路,就看到你拿著折扇,所以,我還以為你小子不知冬夏,分不清天時(shí)呢!”
“你……”
那公子哥兒一滯,差點(diǎn)沒一口老血噴出來,頓時(shí)又壓不住怒火了,“你他娘的打我,就為了這……”
“啪……”
可是,他話音未落,李岳抬手又是神色一沉,一記耳光扇了過去,“不可以?。 ?p> “我……我……”
那公子哥兒徹底蒙了,嘴唇不住地顫抖著,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嗚嗚……欺人太甚了,你知道我姐夫是誰嗎?嗚嗚……我要讓他弄死你……弄死你……”
“好?。 ?p> 李岳粲然一笑,“你去把郭昌彥叫過來,我會在這里等著他!”
“唔……”
聞言,那公子哥兒一怔,收了哭腔,滿臉狐疑地望著李岳,“你……你究竟是誰……”
“啪……”
可是,他話音未落,李岳又抬手一記耳光扇了過去,神色陰沉,“此時(shí)此刻,你該說的不是這句話!”
“啊……”
那公子哥兒一聲疼叫,連忙捂住了臉頰,滿臉驚恐地望著李岳,“你……你……”
這人分明就是他娘的一個瘋子??!
周圍的人也是滿臉驚愕,本來以為這蔡家的公子哥兒就夠惡的了,不成想這又蹦出來個更惡的……還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p> “也不是這一句!”
見那公子哥兒露出了懼色,李岳沒有再動手,只是一臉嚴(yán)肅地?fù)u了搖頭,“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jī)會……”
說著,李岳扭頭望向了剛被那少婦攙扶起來的漢子,也算是給那公子哥兒了一點(diǎn)提示。
“對……對不起……”
那公子哥兒顯然也是個慣會看臉色的,頓時(shí)便明白了,忙不迭地沖李岳道起了歉,“對不起,對不起……”
“好了!”
李岳一聲輕斥,“你并沒有對不起我!”
“呃……”
那公子哥兒一怔,連忙轉(zhuǎn)身沖那漢子和少婦陪著笑臉,“剛剛的事確實(shí)是我搞錯了,是我不對,放心,你們的損失都算我的……”
說著,他連忙去摸腰間的錢袋子。
“不用,不用……”
那漢子沉著臉齜牙咧嘴地顯然被打得不輕,那少婦則一臉惶恐,連連擺手,“東西沒壞……”
她們還要在這擺攤呢,哪敢收這公子哥兒的銀子。
“讓他賠吧!”
李岳卻大手一揮,語氣不善地望著那公子哥兒,“收下銀子,你們就是在幫他!”
“對對對……”
那公子哥兒連忙附和,“就算東西沒壞,這位……這位大哥也被我這兩個奴才傷得不輕,就算是湯藥費(fèi)了,你們千萬要收下……”
說著,公子哥兒連忙掏出沉甸甸的錢袋子硬塞給了一臉難色的少婦。
開什么玩笑,若是不把這錢賠了,這瘋子肯定又要動粗了!
“你!”
見狀,李岳一望那公子哥兒,“帶我去見見你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