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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義務(wù)

第四章:煎餅果然是很好吃的

少年的義務(wù) 喵兒姐 2210 2020-08-15 21:00:00

  高三教學(xué)樓周圍,圍繞著小小的綠地,石頭鋪的小路旁邊,是幾片草坪,草坪總是整整齊齊的,可也沒見過誰去收拾。

  草坪的中間有個花壇,種了幾叢月季,旁邊竟然還有幾個石桌石凳,再往深里走,立著四五棵核桃樹,盛夏季節(jié),從教室窗戶往外看去,就能看到一大片綠油油的葉子,間或藏著一些嫩果子,把頭探出去,還能聞見隱約約的花香。

  然而A班的學(xué)生們并不怎么欣賞這鼻子底下的美景,他們帶著書本搬進(jìn)了新的教室,還是坐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上,把書在課桌上磊成城墻,然后躲在里面自成一統(tǒng),只有在老師講課的時候,才從書墻里抬起臉——一個比一個白——不作任何表情地盯著老師。

  然后又埋頭到自己的書墻里去。

  仿佛隨時面無表情才是一個高中生的義務(wù)。

  “我每次給A1班上課都覺得他們能一眼看出來我其實(shí)什么都不懂,幸虧高三不用再教他們了?!?p>  小光發(fā)誓曾經(jīng)在老師辦公室門口聽到歷史老師這么說,他當(dāng)時很想走進(jìn)辦公室告訴他:“您懂得可多了。”可是終究也沒敢這么干。

  他走上長長的臺階,心里反復(fù)默念著這段兒偷聽來的笑話,想講給希文聽,結(jié)果剛一走上二樓,卻正好看到希文拐進(jìn)隔壁班里去——那里是語文輔導(dǎo)課,和小光的物理輔導(dǎo)課在不同的教室上課,卻同一時間開始。

  一下午的物理輔導(dǎo)課結(jié)束后,小光已經(jīng)把這個笑話給忘了。

  他茫然地抬起頭來,兩滴汗從額頭一直往下滑,弄得臉癢癢的。他伸手往臉上摸了一把,下巴上冒了一點(diǎn)胡子茬,脖子上還有幾個正在孕育等待噴發(fā)的痘兒——前幾天早上刮胡子,不小心刮破了兩個,滴了一池子血。他胡亂給自己貼了個創(chuàng)可貼,爸爸媽媽什么都沒說,倒是在學(xué)校讓王松笑話了兩天,笑就笑吧,反正也會長好的。

  到了高二的下學(xué)期,小光才開始需要刮胡子,不跟王松似的,從初三開始就整天毛扎扎的像個野人。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p>  小光站起來,心里默念著走到教室最后面,把后背緊貼在墻上,一邊緩解脖子的疼痛,一邊揉著右手中指上的老繭,心里盤算著今天的餐費(fèi)還剩15塊錢,一會兒可以吃點(diǎn)兒什么晚餐。

  同學(xué)們紛紛站起來,翻翻自己的兜兒看一眼手里的錢,往外走,他們得抓緊時間吃完晚餐,六點(diǎn)半的時候,化學(xué)補(bǔ)習(xí)課就要開始了。

  “女執(zhí)懿筐,遵彼微行。”

  希文抱著一摞書本,側(cè)著身子穿過外出的同學(xué)往自己位子上走去的時候,小光自動跳到了這一句。

  希文把手里的書扔在桌子上,抬頭看著直挺挺站在教室最后的小光。

  “罰站吶?”

  “?。俊?p>  “你怎么了?”

  “我沒事兒啊?”

  “那你干嘛呢?”

  “我,我休息一下?!?p>  盛夏的夕陽威力無窮,小光又流了兩滴汗。

  “你晚上還上課嗎?”希文也翻了翻兜兒,把兜里的零錢掏出來看了一眼。

  “上,還有化學(xué)。”

  “嗯,我也上化學(xué)?!?p>  “哦。”

  希文站在她的座位旁,又看了一眼錢,摸了摸自己軟塌塌的頭發(fā)。

  “那你吃飯嗎?”

  “吃?!?p>  “一起去嗎?”

  “哦?!?p>  “吃什么?”

  “嗯……”

  “成都小吃吧。”

  “好。”

  “你能吃辣的嗎?”

  “能吧?!?p>  “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嗎?”

  “嗯。”

  每個學(xué)校不遠(yuǎn)處都會有那么兩條街,聚集著各類小商小販,一般來說,一條街上都是賣雜貨文具小玩意兒的,另一條街上都是賣吃的的,從煎餅攤兒到假洋快餐什么都有。

  煎餅攤兒的規(guī)矩就是鎮(zhèn)守在街口,負(fù)責(zé)每天早上香噴噴地,填飽饑餓的年輕人。小光可從來沒有往這條街里面走過,因?yàn)檫@里面不干凈,吃了這里的東西會生病。就連街口的煎餅攤,也只是每天路過,聞著那一股油乎乎的味道,偶爾想象吃進(jìn)嘴里是什么口感。

  記得有一個冬天的早晨,煎餅攤熱氣蒸騰,一男一女兩個同學(xué)正站在前面等煎餅,男孩兒用頭抵著玻璃罩子,不錯眼珠地盯著,女孩兒站得遠(yuǎn)一些,沒看著攤煎餅,也沒看著男孩兒,又好像也看著男孩兒似的。

  男孩兒漫不經(jīng)心:“你早上吃的什么?”

  女孩兒輕描淡寫:“牛奶,面包?!?p>  攤煎餅的頭也不抬:“嚯,吃得真高級?!?p>  路過的小光心里接了個下茬兒:“天天吃也不成?!?p>  咽了一口嘴里的酸吐沫。

  現(xiàn)在煎餅攤兒已經(jīng)不是攤兒了,它搬進(jìn)了一家買零食的小鋪里,面對大街開了扇窗,還掛了個紅底白字的招牌:老北京雜糧煎餅。

  賣煎餅的在這個學(xué)校門口做生意也有不少年頭了,今天的中午,陽光最烈的時候,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穿校服的高個子男生頂著烈日踟躕逶迤向他行來,推著眼鏡,眨了四五次眼睛,認(rèn)真琢磨了一下菜單,謹(jǐn)慎地把頭轉(zhuǎn)向他,說:“那個您好我要一個雜糧煎餅,加一根烤腸和一些生菜和一個雞蛋。”

  “再加一個雞蛋嗎?”賣煎餅的拿起大馬勺,往雜合面桶里攪合起來。

  “?。俊蹦猩赝V劬?。

  “我說,是要再加一個雞蛋嗎?”賣煎餅的停下手里的動作,抬起頭看著男生。

  “您的價目表上不是寫著雞蛋一元一個嗎?我要一個雞蛋。”

  “一套煎餅里面本來就有一個雞蛋了,一元一個雞蛋是另加的,你要另加一個雞蛋嗎?”賣煎餅的眼看著男生臉上滑落兩滴汗珠。

  “哦,那個,哦,那,就,嗯,不加了吧?!?p>  “別的調(diào)料都要嗎?”

  “別的調(diào)料?”

  “甜面醬,醬豆腐,辣醬,蔥花,香菜?!?p>  “哦,那個,辣醬不要?!?p>  “嗯。……你們下午還得上課吧?”

  “啊?”

  “你們下午還得上補(bǔ)習(xí)課吧?給你少放點(diǎn)兒蔥吧,要不一嘴的味兒。”

  “哦,好的?!?p>  “嗯?!?p>  “謝謝?!?p>  “別客氣,10塊錢。給我扔鐵盒子里就行了?!?p>  “要不咱們吃煎餅吧?!?p>  站在小街口,小光停下腳步。

  傍晚的斜陽從小光和希文的后背上方照下去,和他們的影子一起鉆進(jìn)狹窄的小街里,同年級的同學(xué)們神色匆匆,紛紛消失在路邊的杭州小吃,沙縣小吃,成都小吃或者加州牛肉面大王,小光鄭重地向里面深深看了一眼,又扭頭看向煎餅攤。

  賣煎餅的無事可做,正低頭看著一本臟兮兮的破雜志。

  “哪兒有晚飯吃煎餅的,那是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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