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這是要她跳舞哄他的意思?
舒云視線在觸及江言那雙漂亮黑瞳,立刻不自在第移開,游離飄忽。
她也不是不會,她娘最愛研習(xí)舞與樂,她也跟著學(xué)了不少,畢竟神仙壽命漫長,她學(xué)來打發(fā)時間。
只是后來爹娘逝去后,她在蓬萊就跳得少了,總有些觸景傷情。
“師父。”江言低低喚她。
“風(fēng)子譯看過你跳舞嗎?”
突然談起風(fēng)子譯,舒云愣了愣,“他?他自然見過……”
話還沒說完,舒云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江言伸出雙手,掌心向上,一雙修長勻稱的雙手蒼白,唯有兩手食指與拇指指尖的位置泛著紅。
正是剝花子剝的。
他唇角微彎,“就當(dāng)給言剝花子的一點回報吧?!?p> 凝霜花子果實脆弱,一旦戳破靈氣消散,就化作了一灘白水,他沒有用魔力,選擇直接用手剝,不易出差錯。
即便知道他是刻意露出指尖的紅來博同情,可先前她竟都沒瞧見他的手成了這樣。
就為著給她剝花子。
舒云也說不清自己什么感受。
她拉過江言的手,指尖輕點,溫涼的風(fēng)拂過,那點子紅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松開江言的手,她輕聲道:“你想看,那就跳給你看吧?!?p> 她飛身落在花海之上,沒去遠(yuǎn)處,就在她們住的棧樓前幾米處。
緋色衣裙無風(fēng)自動,仙氣升騰,她整個人立于飄渺氤氳中。
“這個距離怎么樣?”
江言走到棧樓欄桿前,瞇了瞇眼,“有些遠(yuǎn),看不清,師父再近些?!?p> 九尾狐縮在角落,盡量減低自己的存在感。
聽見他這句話,用她那雙狐貍眼掃了江言一眼,他那身修為怎么會看不清。
結(jié)果舒云果真上前幾步,再問:“這樣呢?”
江言輕輕笑開,“再近些。”
舒云皺眉,“太近了影響觀感。”
“那就算了,”江言說著,“師父比較專業(yè),言聽師父的?!?p> 舒云立于凝霜花上,花草有靈,自發(fā)地親近她,冰脆的聲音絡(luò)繹不絕,像是在歡呼雀躍。
她撿了個鳳凰華裳舞來跳,是她娘從鳳凰一族那兒弄來的舞譜,自己改編后創(chuàng)作出來。
沒有仙樂附和,四周寂靜一片,舒云略略抬手,做了個準(zhǔn)備式,腳下的凝霜花就像是突然生出了靈智,不再發(fā)出聲響。
寬廣的衣袖飛舞起來,如同鋪灑潑墨的緋色云霞。
隨著她起舞,遍地的凝霜花結(jié)束了沉默,又開始叮叮咚咚起來,搖晃作響。
云袖擲開,拉出長長的一道緋色,在漫天的冰雪中艷麗鮮明,無邊無垠盛開的凝霜花無風(fēng)自動,薄而透的花瓣紛紛揚揚而起。
逶迤夜空,清亮如水的月光傾瀉而下,籠罩在花海中翩然起舞的蓬萊上神身上,映在她一頭如瀑的青絲間,如綴流光溢彩的細(xì)碎白玉,耀眼璀璨。
風(fēng)、花、雪、月,每一次身形偏轉(zhuǎn),都那樣的奪目。
九尾狐呆呆地看著,忽地想起蓬萊昆侖木與紅山茶的傳聞,昆侖古柏本駐守在昆侖山尖,任由風(fēng)吹雨淋,泰然自若。
不料一日由紅山茶所化的上神游歷于此,見巍峨山勢,怪石嶙峋,覺得威嚴(yán)足矣而美感不足,便就地起舞,引得昆侖百花齊放,上趕著裝點上神的衣裙。
傾世一舞,直教那心如磐石的昆侖木也動了情,二人攜手離去,云游四海,空留下旖旎傳說。
那一舞,后來被取名為華裳。
后世眾人紛紛效仿,可惜誰都無緣見到那真正的傾世一舞,世間流傳的華裳舞也不過是由一些舞者自己編造。
她也曾從弄來了華裳舞的舞譜,悉心鉆研過,苦心練習(xí)后自認(rèn)為舞技一絕。
如今那位華裳舞創(chuàng)始者的女兒就在眼前作舞,花海浮動,天地異象,這才是真正的上神之舞,顛倒眾生。
原本只覺得自己輸在了修為的九尾狐,頭一次真的有些挫敗。
冰清玉潔的凝霜花瓣浮于空中,盤旋翻飛,繚繞在那一抹緋色周圍,舒云舞動之時有暗香盈袖。
江言站在闌干邊,不遠(yuǎn)處因舒云而出現(xiàn)的細(xì)弱微風(fēng)飄了過來,卷起他的墨發(fā)與玄衣,頑皮拉扯。
月光好似偏愛花中之人,皎潔的光輝盡數(shù)給了她,半分也不愿延伸過來。
他立于昏暗之中,有花瓣擦過他的臉頰簌簌落下,他也渾然不覺。膚色冷白,眼尾飛揚,一雙黑曜石般的雙眸正直白安靜地注視著跳舞的人。
舒云挽袖旋舞,雪與花均隨著她的動作拂過她的鬢發(fā),裙裾旋轉(zhuǎn),如一朵紅色山茶燦然綻放,裙上輕紗鋪展,似紅色煙霧一般。
動作漸緩,身周的落雪與霜花墜下,紅色裙擺上被點出白色。洋洋灑灑的雪花自高空悠閑降落,一切又歸于寂靜。
凝脂玉臂抬起復(fù)又慢慢放下,緋色廣袖后漸漸露出那張艷麗絕美的面容,秀眉微斂,長睫低垂,美不勝收。
江言身影消散在棧樓中,下一瞬便出現(xiàn)在舒云身前,長臂一攬,將人帶入懷中。
剛跳完舞,舒云內(nèi)心還有些忐忑是否沒發(fā)揮好,結(jié)果就被江言拉入懷里,腰間被死死扣住。
她擰眉,“做什么?”
“做什么!”
一道氣沖沖的怒喝,與她異口同聲。
舒云側(cè)頭看去,氣鼓鼓沖在前邊兒,瞪著眼看兩人的一身錦衣,公子哥樣,正是風(fēng)子譯。
他旁邊還跟了兩人,一個是九重天的重臣司命,一個是她蓬萊上仙紫萼。
現(xiàn)下那兩個人都眼含驚訝和好奇,來回打量著冰雪花海上相擁的舒云和江言。
聽見風(fēng)子譯聲音的江言,懶懶看了過去,眉眼冷淡。
身材挺拔如蒼松,一身玄衣矜貴,難掩的孤傲涼薄。烏發(fā)朗眉,瞳孔漆黑,深不見底,五官精致得不像話,看過來的神情帶著點懶散的意味。
看清那抱著上神的男子相貌時,三人反應(yīng)各不相同。
司命強壓住內(nèi)心快要迸發(fā)出的劇烈好奇心,面上不動聲色,紫萼則挑了挑眉,暗嘆到此人姿色昳麗,難怪被上神看上。
至于風(fēng)子譯嘛,先是驚詫,再是愕然,然后有點不可置信,目光移到江言摟著舒云腰的手上,那點子不可置信頓時煙消云散,變成了滔天的怒意。
他咬牙切齒,那兩個字仿佛要被他咬碎:“江言……”
司命和紫萼同時愣了愣。
誰?
江言?
那個上神找了百年的凡人江言?
司命看向二人的視線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氛圍著實有些微妙的尷尬,舒云輕咳一聲暗示江言,讓他把手松開。
江言從那三人身上收回目光,不僅不理會她的暗示,另一只手也攬了上來,將舒云整個人擁入。
“快松開!”舒云氣極,下巴抵著江言的肩,壓低聲音,“別逼我動手?!?p> 江言偏頭蹭了蹭她頭頂柔軟的青絲,眸色暗沉,“不放。”
舒云去拉他的手,結(jié)果越拉他越跟她較勁,摟得她腰生疼。
風(fēng)子譯見舒云掙扎,當(dāng)即法器祭出朝江言攻去。
“給小爺放開你的爪子!”
黑色的魔氣出現(xiàn)在江言蒼白的指尖,如今的他可不是當(dāng)初那個任人宰割的凡人了。
舒云敏銳地察覺到了魔氣,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不愿讓司命他們察覺到江言龐大的魔氣,進(jìn)而對江言的身份有所猜疑。
她果斷揮袖比江言先一步打散風(fēng)子譯的攻擊,同時借著術(shù)法碰撞的亮光,屈指一彈,擊散了江言指尖的魔氣。
江言垂眸看她,意味不明。
“你擋我的術(shù)法干什么!”
舒云轉(zhuǎn)頭,看著雙眼幾欲噴火的風(fēng)子譯,“法器是你這么用的嗎?”
風(fēng)子譯簡直要被她氣死了,他指著江言不安分的手,暴跳如雷,“他先動手動腳的!”
舒云一噎,對江言道:“還不放開!”
江言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松開手,退后一步。
還好沒在這時候犯倔,舒云好歹松了一口氣。
風(fēng)子譯趕緊沖上來,拉著舒云就要她離那個有不軌之心的江言遠(yuǎn)一點。
舒云瞧見江言驟然抿緊嘴唇,唇線緊緊崩成一線,周身已經(jīng)有魔氣溢出。
她反手拉住風(fēng)子譯,“別鬧?!?p> 風(fēng)子譯在看見江言居然膽敢摟住舒云腰的時候,一絲絲的理智都沒剩下,至于之前說不會再針對江言的話,更是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我鬧?”風(fēng)子譯覺得舒云不可理喻,“他如此僭越,你說我鬧?”
剛才那幕舒云還沒想好確切的說辭,“啊,那個是因為……”
她半晌說不出來,風(fēng)子譯瞥她一眼,冷哼一聲。
“因為什么?”
“因為……”
這讓她怎么說,說她在凡間收的小徒弟,長大后喜歡上了她?
“因為我和師父在一起了?!?p> 江言淡淡接過她的話。
紫萼看了看他,又轉(zhuǎn)頭看了看自家上神茫然的表情,在她眼里像是被揭穿后的慌張。
在一起,是她想的那個在一起嗎?就剛剛兩個人抱在一起的畫面來說,多半是了。
她在心里默默算了算人江言的年紀(jì),一臉不認(rèn)同地看向自家上神,這么小的都能下得去手!
風(fēng)子譯呆滯了一瞬,“什么?”
江言掃了一眼企圖用眼神摁住他的舒云,不正經(jīng)地勾了勾唇,“住在一起,吃喝一起,睡一張床,你說呢?”
風(fēng)子譯:“!”
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