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溫柔地為她掖好被角,緩步向外走去。只聽得身后一聲響動,沈聿轉(zhuǎn)過頭,卻看到傅黛跪到了地上。
沈聿一驚,轉(zhuǎn)身便要來扶她,被她抬手制止。
他是尊貴的太子,她是罪臣的女兒,他們之間本就該是這樣的。
她的眼里有疏離和殺意,她說,她不殺他只是為了活下去,無關(guān)情愛。但她恐怕不知道當(dāng)她說這句話時,臉上的表情有多違心。
她又問了父親的尸身,得知了安葬處。此外,她再也沒開口。
沈聿明白,這些痛苦需要時間忘記,于是將一切安排妥當(dāng)后暫時搬離了東宮。
東宮的人一連幾日不見主子,只當(dāng)是厭了傅黛。暗里欺負傅黛的人一多,膽子都開始大了起來。
傅黛從來沒還過手,更沒吭過半句。哪怕被人按在地上甩巴掌都不曾出聲,她只想活下去。她把這種凌虐認為是沈聿默認的羞辱。
若不是沈聿的突然到訪,他怕是要永遠被蒙在鼓里。他小心翼翼地擁著傅黛,卷起她的袖管,觸目驚心的淤青大片大片的覆蓋在原本欺梅賽雪的手腕上。
沈聿一時間竟是氣息不穩(wěn),頃刻間勃然大怒?!皷|宮諸人,全部處死。”
扶風(fēng)忙上前一步,“殿下,這怕是有些不妥…”
“孤要他們死!”
傅黛旁觀著這一幕,終究難割情分,垂眉?!八懔税??!?p> 沈聿看向她,柔順的眉眼仿佛判若兩人。他忽然憶起當(dāng)初擒獲山匪時,與如今說的分明是同一句話。只是當(dāng)時她臉上是年少的張揚,此刻卻滿臉叫囂著委曲求全。
最終沈聿小懲大誡,但更讓眾人深深明白傅黛在他心里的地位。
沈聿心有余悸,搬回了東宮。傅黛很少出房間,她口口聲聲不再信任沈聿,卻仍然小心翼翼試探著他伸來的手。
正逢北方戰(zhàn)亂,派兵遣將,由沈聿掛帥。大軍出征前,他說“茯苓,等我。等我回來,便自廢儲君之位,與你結(jié)發(fā)夫妻?!?p> 傅黛眸光閃爍,不語,心里已然應(yīng)了。
大軍出征后的第三天,一位公公來請了傅黛。
殿前,傅黛握緊手里的金釵,又松開,循環(huán)往復(fù),才生生克制住了殺人的念頭。她跪在皇帝面前,不卑不亢。
皇帝不怒自威,沉吟片刻,才道:“你本是余孽,念在你年紀(jì)尚小,又有太子求情,免去死罪。”
“謝皇上?!备调煨睦锢湫B連,擺出惶恐的姿態(tài)。
“太子乃人中龍鳳,馬上便要迎娶宰相之女,留你于東宮不合情理,你且說說該如何處理?”皇帝精明的眼睛威懾著傅黛。
傅黛一怔,苦笑蔓延?!笆敲衽杀巫宰?,仗著殿下顧惜著舊情。民女請圣上賜罪。”
皇帝略感滿意,勾了一紙詔書,讓她永不得踏入京都半步。
送走了傅黛,皇帝才顯疲乏。一旁懂得察言觀色的太監(jiān)上前,手法熟練地按壓著太陽穴。
偶然瞥到了皇帝案臺上的宣紙,太監(jiān)大驚失色,上面赫然是一個筆走龍蛇的“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