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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校的路程已經(jīng)走了三分之一。
寧道堅抬頭一看,透過前窗,已經(jīng)能夠看見公路前方的提示牌:【前方學(xué)校,慢行?!?p> 他在手機(jī)上打了一行字:一會下車,我們就拼命跑,他有同伙!
寧道堅拍了拍杜欣月的肩膀,杜欣月疑惑地看著他:“怎么啦?莫凡?”
寧道堅晃了晃手機(jī),塞在了杜欣月手里。
他的手機(jī)沒有設(shè)置鎖屏密碼,點亮屏幕就能使用。
寧大爺?shù)挂膊慌率謾C(jī)被偷然后泄露隱私,因為他的家里早就準(zhǔn)備好了一個性能更好的手機(jī),并且已經(jīng)聯(lián)機(jī)互關(guān)。
有備無患。都是些小事。
白皙修長的食指輕輕按下了開機(jī)鍵,米9的酷黑屏幕亮起瑩瑩白光,照亮了那雙復(fù)雜的秋水雙眸。
眸中,數(shù)據(jù)白光閃動。
“你……”
杜欣月欲言又止,內(nèi)心震蕩,久久不能平息。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名背負(fù)木刀的少年,
寧道堅此時正平視著她,眸中似有雪白光芒在閃動。
他身上穿著的,
是和她一樣款式的藍(lán)白校服,或許和她還是同一個學(xué)校。
杜欣月連忙在手機(jī)上打了一行字:
【為什么?】她問道。
她有些愧疚,方才上車后,她便被那名黃發(fā)流氓占了便宜。
羞怒之下,才找寧道堅換了位置。沒想到給人家惹了這樣大的麻煩。
杜欣月拿著手機(jī),寧道堅便在上面打字道:“沒有為什么!姑娘也是受我所累,實在抱歉,剛才,你不該站出來的。”
杜欣月呆愣當(dāng)場,他竟然把責(zé)任全部攬在了自己身上。
“其實事情是因我而起的,莫凡?!?p> 她猶豫了良久,最后打字說道:“你走吧,我?guī)湍銛r著他們,車上那么多人,他們不會拿我怎樣的?!?p> 寧道堅搖搖頭:“你想錯了,正因為你是女流之輩,才更好欺負(fù)。人善被人欺!”
“至于你說的車上那么多人,有與沒有其實都是一樣的。其實世界的本來面目便是,他們看著你被輕薄,然后躲的越來越遠(yuǎn)?!?p> “怎么會呢?”杜欣月疑惑。那么多人,流氓的膽子真就很大?
“本就如此,換位思考,你也一樣,你沒能力出頭,也會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p> 杜欣月沉默了,不發(fā)一言。
乘客們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有說有笑地與旁人聊著天。
她眼神復(fù)雜地看了看周圍的乘客。神情恍惚。
寧道堅略感無趣地收回了手機(jī),朝杜欣月訕訕一笑,自顧自地東張西望。
眼神掃過一張張若無其事的面龐,寧道堅的內(nèi)心古井無波,甚至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與同一所學(xué)校的杜欣月的心態(tài)截然相反!
寧道堅此時心中所想的是~生活。
你們知不知道,你們旁觀的路人,有一天也會成為你們自己!
幫人便是幫己!
文明的發(fā)展并不是工具人般地冷眼旁觀。而是要自己去參與啊。
此時不伸手,不為這個世界貢獻(xiàn)點溫度。
待到那天事情真發(fā)生在你們自己身上時,你們所能感受到的便是來自這個世界深深的惡意,痛入骨髓的寒冷!
惡性循環(huán)!
一個人的力量,在這浩瀚大世里,渺小如螻蟻。
一個人彎腰隨手撿起一片垃圾或許改變不了什么。但是我們所有人都彎腰呢?
既然隨手就能做的事,那么,為什么不呢?
寧道堅心中無數(shù)念頭涌動,最后滿眼無奈的看著窗外的白云。
煊赫金光之下,九天層云被渲染得圣潔無比,
碧藍(lán)如洗的天空,無數(shù)山岳也似的白云覆蓋著整個天穹。
云層之上究竟是怎樣的世界,令無數(shù)凡人向往。
未知且神秘。
或許,那便是夢之國度吧。
寧道堅和一般的高三學(xué)生不同,放假之時,他不喜歡宅在家里打游戲。
相反,更喜歡到處走走看看。所見所聞令他沉默無比,也更早早地知道了世界本該如此。
這便是生活,面對生活,他只能妥協(xié)。
時光流逝。
忽然一聲通報響起,提示音在眾人耳邊回蕩。
【前方到站,天南中學(xué),請各位乘客準(zhǔn)備好下車。】
寧道堅那一米七五的高大身型擠開眾人,提前站在了車門口。
他朝著杜欣月緩緩點頭,杜欣月便跟了過來,與他站在一起。
與此同時。
后方的黃天朝身后緩緩點頭,五名大漢騰地一下站起身來!
車內(nèi)乘客神色復(fù)雜地看著黃天和那五名大漢,這才意識到了什么。
不由心中暗自慶幸,還好自己剛才沒站出來,不然……
?。ǘ麄儾恢赖氖牵羧巳思祼喝绯?,那么惡徒安敢行兇?
是我們所有人慣壞了惡徒啊,人人皆有責(zé)任,逃避不開,承擔(dān)不了。我們慣了他們太久了??!他們不乖,謂之人渣!垃圾。子不教,父之過?。?p> 滋滋滋!
氣動車門緩緩打開,一道刺目金光投射過來,將車門前的兩人照亮。
“跑!”
寧道堅一把拉住杜欣月的手,二話不說,果斷開溜,帶著杜欣月奪路而逃!
“他媽的!給勞資追!這女的我看上了!”
一名滿臉橫肉的大漢惡狠狠地碎了一口唾沫,粗魯?shù)刈查_周圍乘客,一步踏出車門!
“什么人啊,這是!”
有名乘客罵罵咧咧。
話還沒說完,便被黃天推倒在地!
“草!小赤佬想吃屎?”黃天罵罵咧咧,隨后跟著沖了出去。
“哥幾個跟我追!他們跑不掉的!拿了勞資的錢,是要付出代價的!不然我黃天還怎么在天南高中混!”
四名大漢迅速跟著黃天的背影追了出去。
“我們要不幫那兩名學(xué)生報個警吧?”
有人冷笑一聲:“如果什么都沒發(fā)生,報假警的后果可是你能承擔(dān)的?”
“呵呵!”提出報警的那名乘客怔怔不語,隨后無奈地?fù)u搖頭。
…………
寧道堅帶著杜欣月,驚險地沖過了車輛橫流的馬路。
直接朝著人多的步行街鉆了進(jìn)去。
兩人跑的極快,杜欣月已經(jīng)開始喘著粗氣,寧道堅此時甚至能夠聞到對方身上被汗?jié)n蒸發(fā)出來的沐浴露香氣。
看來這是個不愛鍛煉的小姐姐,她的手機(jī)里肯定下載了王者榮耀吧?
“他媽的!愣頭青你是跑不掉的!給哥們四五千精神損失費(fèi),哥們幾個也許會少疼疼你!”
橫肉大漢在后面大吼,湍急的車流竟然沒讓他害怕,悶著頭一舉穿過馬路,追了過來。
“你爸沒錢!問你媽要去!”
寧道堅頭也不回地回了一句,拉著杜欣月,兩人腳步不停,反而更加快速。
杜欣月回頭撇了一眼,迎上的便是橫肉大漢那肆無忌憚地目光。
她真的害怕了,很難想象如果自己落在他們手里,會發(fā)生怎樣可怕的事情。
她想到身后有五名惡徒瘋狗似的追著自己,僅僅是因為自己不想讓他們占便宜。
為什么?這和老師書本上說的世界不一樣啊。
不是人人都該……
杜欣月銀牙緊咬,香汗淋漓,死命地跑著。
只要過了這條十公里長的直角步行街,就到學(xué)校了!
“小子,希望你被抓住時,也能這么硬氣!”橫肉大漢陰惻惻一笑,他絲毫不擔(dān)心對方能跑掉,畢竟帶著一個拖油瓶。
巨鼓般地心跳聲在寧道堅耳邊響起,周身寒毛直立,冷汗刷刷地往下掉。
這是他第一次被六名惡徒追逐。
以前都是皇城pk1v1,身體有些強(qiáng)壯的他那是絲毫不虛!
而今天,整整六名!
這感覺,好刺激!
若被追上,自己肯定會被亂拳毀容吧!
自己只是個身體強(qiáng)壯一點的普通人而已。
不行!不能被他們追上!
寧道堅眼神一狠,再次拉著杜欣月提速!帥不帥那是一輩子的事情!
“不行了!我跑不動了!”杜欣月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左手不停地拍著胸口。
“跑不動也不能放棄!你以為他們會放過你!”寧道堅吼道。
這聲大吼在杜欣月的耳邊回蕩,震耳欲聾!
杜欣月被嚇懵了。
她有些委屈地點了點頭:“我跑!你莫兇我嘛!”
“你說說,你們這些娘們!自己不愛鍛煉身體,事到臨頭還自暴自棄,化妝能當(dāng)飯吃!”
寧道堅恨鐵不成鋼的罵罵咧咧。
杜欣月小臉通紅,“能的!”她輕聲說。
“能你媽!快跑!”寧道堅催促道。
“你……你罵我?”
“誰特么給你整這些花里胡哨的,罵你咋的,跑路不行我還不能罵了?”
“我……”
“你想被惡徒輕薄還是想咋的?”
“你沒看見他們腦子軸嗎?恐怕什么事都能干出來!”
“……”杜欣月不說話了。寧道堅說的是事實。她不想被惡心的惡徒非禮。
后方六人窮追不舍,死死地掉在寧道堅兩人身后兩百米。
步行街上的行人們好奇地看著身旁匆匆跑過的兩名學(xué)生,當(dāng)看到兩人身后追著的五名大漢時,便默契地將目光移向別處。
步行街拐角處是步行街的側(cè)面,有一條寬度不過五米的巷子,有足足五千米長,直通天南中學(xué)大門。
此時兩人已經(jīng)跑了五千米,杜欣月上氣不接下氣,體力幾近透支。
視野里,兩塊巨大的天幕以極慢的速度一張一合。前方那高大的身影已經(jīng)有些模糊,肺部傳來了窒息感!
寧道堅沒有啥感覺,他身體比普通人強(qiáng)壯一點,跑這么點距離只是基本操作。
若不是照顧杜欣月,他早就將身后那六名惡徒甩到?jīng)]影了!
“我……我不行了,你快跑吧!”她虛弱無力的說道。
腳下不知被什么東西絆住,整片視野天旋地轉(zhuǎn),朝著地面墜落,
這一刻,杜欣月疲憊地閉上了雙眼,兩塊巨大的天幕緩緩合攏,將最后一絲光明驅(qū)逐出去。
或許這樣,我睡一覺,一切便會好起來吧……
就在杜欣月即將墜地之際,寧道堅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了杜欣月的腰,將其輕輕地放了下去,讓其背部靠著墻壁。
寧道堅眼神復(fù)雜,他只是一個身體強(qiáng)壯的普通人,面對六名惡徒圍攻,真的會死!
剛才他雖然在車上做好了承擔(dān)最壞后果的準(zhǔn)備,但是等到真正下決心時,才知道執(zhí)行起來是何等艱難!
生死間有大恐怖!
寧道堅透過巷子拐角,朝后方看了一眼。
六名惡徒已經(jīng)沖了過來,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大哥那小子力氣很大,我們恐怕要在老地方動家伙才能拿下!”黃天對著橫肉大漢提了一句。
大漢點點頭,另外四名大漢便從皮帶上掏出白晃晃的東西。
“那是!”
刀!
寧道堅撇了一眼。只覺身體顫抖,雙腿發(fā)軟!
這些人心思竟然如此歹毒,不過口角之爭,竟然要取我性命,動用管制刀具!
他媽的!狗日的是誰在慣他們!
此時,寧道堅沉默地看了一眼靠在墻壁上的少女,他只是一個練了十年【基礎(chǔ)刀法】的普通人,今天也是他第一次踐行己道。
沒想到竟然遇到了整整六名手持兇器的惡徒!
此時,杜欣月緊閉著雙眼,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我……”寧道堅有些沮喪地低下頭,她只是一名被自己連累的無辜之人?。?p> 他看著自己方才發(fā)誓要守護(hù)的少女,又看了看越來越近的六名惡徒,
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是多么無能,多么無奈,一如學(xué)習(xí)刀法之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喜歡的女孩被其她女子欺負(fù)。
而今,也只能看著無辜之人被自己牽連?
我踏馬只能妥協(xié)嗎!他這樣問著自己。
寧道堅想跑!作為一個身體強(qiáng)壯的普通人,他能做到這一步已經(jīng)盡力了!
杜欣月恢復(fù)了一點體力。睜開了那雙秋水雙眸,面帶微笑地看著寧道堅的側(cè)顏。
“莫凡你先跑,去學(xué)校通知保安!”
“我在這等你,去吧?!彼p聲說。
“你……”寧道堅愣愣地看著杜欣月,眼神復(fù)雜。
“快去吧,我不會有事噠!”少女甜甜一笑。
“抱歉?!睂幍缊詽M臉慚愧,沉默轉(zhuǎn)身。
“你叫什么名字,姑娘?”他問道。
“我叫杜欣月,嘻嘻,快去吧?!鄙倥樕洗藭r沒有絲毫危險來臨的慌亂,反而有了一絲解脫。
“你叫杜欣月!”
杜欣月?寧道堅愣在當(dāng)場,自己小學(xué)同學(xué)也叫杜欣月!還有那個她也叫杜欣月!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
“快走吧,莫凡?!倍判涝略俅未叽俚馈?p> “好!”
他丟下一個字,踉蹌著后退了幾步,被身后的垃圾桶拌倒在地。
寧道堅咬了咬牙,深深地看了一眼杜欣月。
杜欣月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他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隨后在杜欣月驚愕的目光中,大叫著朝六名惡徒?jīng)_了過去!
“來!”
“來!”
“來!”
寧道堅每跑一步,便有一聲爆吼從他口中傳出,一聲比一聲高昂!
似雷霆炸響長空!
這一刻,他不害怕了,因為他早已清楚知道,他會死!
寧道堅撞碎一團(tuán)團(tuán)空氣,隆隆狂風(fēng)灌入耳中。
身體在極度緊張之下,熱血翻涌!
這是……興奮!
腦海中,爺爺?shù)脑捳Z似乎在耳邊響起~“你的刀,還差點東西!”
“你不恨,你拿什么殺敵!
你不怒,你拿什么揮刀!
刀法不是舞術(shù)!是殺人技!
孫子!你他媽能不能上點心!
怒火?。?p> 這才是練刀的神!
孫子!想想讓你最憤怒的事情是什么?”
“我最憤怒的事情?我知道了!”
寧道堅喃喃自語,心中似乎有某種名悟。
奔行中。
他從背上抽出長刀,身體微躬著極速奔跑,將長刀拖在地面。木質(zhì)的刀尖在奔行中騰起一團(tuán)赤紅的火焰,煙霧升騰,隨后化作碳屑掉落,露出了里面銹跡斑斑的刀尖。
呲呲呲!
銹跡斑斑的不知名金屬刀尖在地面上摩擦出一簇簇火花,將整個陰暗的巷子照亮。
【基礎(chǔ)刀法】拖刀!
高手不一定會拖刀!但會拖刀的一定是用刀高手!
杜欣月愣在當(dāng)場,她看著那道奮不顧身的背影,一路火花帶閃電!
少女不由歇斯底里的大叫道:“莫凡!莫凡!你回來!”
與之回應(yīng)的便是——寧道堅更為響亮的吼聲,
“跑!”
“跑!”
“跑??!”
六人瞪大的瞳孔中,那一道火花似乎化作了一條脫韁的蛟龍,氣勢洶洶地朝著他們撲殺而來!
那少年奔跑帶起的狂風(fēng),聽在六人耳中,仿佛是蠻獸在震天嘶吼!
黃天整個人都懵了,他從來沒見過這么猛的人,一個人竟敢拿著木刀來砍六個人。
“老大!這愣頭青,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橫肉大漢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一閃一閃的紅光將他那油膩的臉龐照亮。他朝著前方吼道:“他媽的!英雄救美,就你也配?”
“你爸在這!”
刷!
聲至!人亦至!
寧道堅起身掄刀!力從地起!手足肩臂與刀俱轉(zhuǎn)!
呼!呼!呼!
赤火蛟龍在地上猛地騰空而起!
橫肉大漢眼神一狠,身先士卒地沖了過去,揮刀一捅!
短刀亮起一抹白光!反射出寧道堅那充血雙眸!
虛空中。
赤火與短刀碰觸在一起!
鐺?。?!
一團(tuán)氣浪炸開!周圍眾人腦海轟鳴!
橫肉大漢只覺手上一股無可匹敵的巨力傳來,短刀便再也握不住,從手中磕飛,飆射在墻壁上。
寧道堅眼神一狠,手中長刀順勢高舉,右掌一搓刀柄,刀背向下,十年苦練,千萬次劈砍已經(jīng)化為肌肉本能,根本不需要腦袋思考。
“搶我野怪!搶我炮車!給爺死?。?!”
缺失的那點東西,終于被寧道堅找到了。
頓時。
刀怒了!
刀背帶著雷霆般的破空聲,怒砸而下。
赤紅火花在虛空中化為一道筆直的紅線!
狀如雷霆!從半空轟擊!墜地!
橫肉大漢根本無法躲避,堅硬的刀背與其背部發(fā)生了親密接觸,刀背上傳遞而來的恐怖巨力在頃刻間傳遍了橫肉大漢的全身。
咯咯咯!
骨骼碎裂的聲音響徹在眾人耳邊炸響。眾人頭皮發(fā)麻。
緊接著,一團(tuán)塵埃炸開,橫肉大漢如死狗般趴在地上。蜷縮著瘋狂滾動!
“痛??!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