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2012年12月初。
近兩年,也許是因為上了年紀,每逢冬季,玉曉都會犯胃寒的老毛病。
這天早上一開門,整個院子已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
“今年冬天冷得格外早,這已經(jīng)是第二場雪了。娘,院子里的積雪已經(jīng)鏟出了一條路,等吃完飯我再把房頂上的積雪鏟下來?!毙撩鬟叧燥堖呎f。
“不用了,你最近活多,還是抓緊時間做活吧。時候不早了,叢蕾吃完飯也該上班了。房上的雪我和你爹慢慢鏟。”
“你們行嗎?別摔著了。”叢蕾擔心地問。
“沒事,我們慢點就行了?!睒渫恿艘痪?。
“我吃飽了,先走了?!毙撩鏖_上電動三輪車出門了。
叢蕾喝完最后一口粥,開始收拾碗筷。
玉曉抬頭看了一眼掛鐘,說道,“別管了,我來拾掇。雪天路滑,早點動身吧。”
“好吧?!眳怖僖财鹕砹?。
“我去鏟雪了。”放下碗筷,樹旺對正在忙活的玉曉說。
“你別去了,房頂上風大,你那老寒腿受不了。我上去鏟雪,你在下面堆成堆就成了?!?p> 玉曉拿著鐵鍬、掃帚順著直通房頂?shù)膶挻笈_階一個接一個往上打掃,一階一階地來到房頂。
厚厚的白雪,像一床巨大的棉被,將整個房頂捂得嚴嚴實實。
玉曉心想,房子大是住得舒服了,但遇到大雪天氣,清掃積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對我這老太婆,更是如此。
刺骨的寒風吹過來,玉曉不由得渾身打了個激靈。一陣陣寒氣直逼五臟六腑。
玉曉咬緊牙關堅持著。多干一會就不冷了,她安慰著自己。
漸漸地,身上熱乎起來了,但體力越來越不支了。
“哎,真是老了,越來越不中用了?!庇駮宰匝宰哉Z道。
壞了,身上怎么有點潮了,這一冷一熱的,最容易感冒了。趕快干完,到屋里歇一歇。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玉曉終于鏟完了雪。當她步履蹣跚地從房頂走下來,感覺已是筋疲力盡。
“阿嚏”,她一連打了幾個噴嚏,趕忙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希望能緩解不適癥狀。
傍晚時分,辛明小兩口相繼回到家中。
“飯快好了。”玉曉有氣無力地說。
“娘,看你精神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叢蕾關切地問道。
“有點著涼了,渾身沒勁,不礙事的?!?p> 叢蕾伸手摸了摸玉曉的腦門,“這么燙。辛明,拿體溫計給娘量量。娘,你快去坐下歇會,我來就行了?!?p> “娘,坐這,咱們量一下?!毙撩鞣鲇駮宰谏嘲l(fā)上。
“39度5,我去請大夫?!?p> “不要興師動眾了,我沒事,睡一宿就好了?!?p> “那哪成?”
“我說沒事就沒事,馬上開飯了。”
“好吧,聽你的。先吃飯,吃完飯再去。”
晚飯后,辛明把大夫請來了。聽完玉曉的陳述,大夫不禁搖了搖頭。
“我娘不要緊吧?”
“嬸子這是受了風寒,外感內(nèi)熱。我開點藥,先把燒退了。嬸子,我不是說你,你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骨了。都多大歲數(shù)了,還上房掃雪?!?p> “孩子們都忙,我這不是想分擔一點嗎?真是老了,不中用了?!?p> “以后別再逞強了,好好臥床休息幾天,多吃些好消化的東西?!?p> 第二天早上,燒基本退了,但感冒癥狀出來了。玉曉只覺得頭痛欲裂,四肢乏力,咽喉腫痛,胃部寒涼。
“娘,你好點沒有?要不讓叢蕾請個假,陪陪你。”
“不用。又不是什么要命的病,躺躺就好了。”
“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這個家有我撐著呢,你能干多少就干多少,都這歲數(shù)了還逞什么強!這下好了,你自己受罪不說,還讓人掛心?!闭Z氣中明顯帶有不滿和責備。
“這人老了就是個累贅。”玉曉傷感地說。
“娘,你千萬別這么說。誰還沒有頭疼腦熱的時候?辛明,哪有你這樣跟娘說話的?”叢蕾端著煮好的小米粥進來了。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趁熱喝吧???,這粥里還放了提子。”辛明接著說,“我大姐這兩天應該在家,我現(xiàn)在就給她打個電話,看她有沒有空?”
“姐,咱娘病了,你有空的話,過來陪陪她吧?!?p> “好,你別管了,我吃完飯就過去。”
不多一會兒工夫,辛勤進門了,“爹,聽辛明說我娘病了,到底怎么回事?”
“沒事,就是感冒了。你去看看吧?!?p> “娘,好點了嗎?”辛勤坐到床邊,關切地問道。
“沒事,就是渾身不舒服?!?p> “我不是說你,都七十歲的人了,還不知道愛惜自己。辛明他們沒空,給我打個電話不就行了。至于拿老命上嗎?”
“你們一年到頭也忙,我尋思著這點活還能干得來,就不麻煩了。”
“以后可不許這么干了。有事就吱一聲,要不這么多子女不白養(yǎng)了?”
“好好?!?p> “對了,我出門前,接到了我姨的電話。聽說你生病了,她馬上要過來。我好說歹說勸住了,不過她說明天來看你?!?p> “剛下過雪,路上不好走,你勸得對?!?p> “娘,你胃寒,我去煮碗紅糖姜水,驅(qū)驅(qū)寒,暖暖胃。”
“也好。”
轉天一大早,玉容風塵仆仆地趕來了。
“天冷路滑,你也六十歲的人了,就不要奔波了。”
“姐,你病著,我在家里哪能呆著?。靠粗阄也盘?。”
以后的三天,玉容和辛勤都是早出晚歸來陪伴玉曉,敬品得知玉曉生病的消息,也是一有空就前來探望,聊聊天,解解悶。
“玉容、辛勤,我這病好得差不多了,你們明天都不要來了。”
“你好利落了我們才放心,我再陪你兩天?!庇袢莸馈?p> “真的不用了。”
“就兩天,好不好?”
玉曉默默地點了點頭。
吃過晚飯,樹旺進屋睡覺,皺著眉頭,滿臉的不悅。
“瞧你那模樣,誰又惹著你了?”
“哼,你們還知不知道誰是一家之主?”
一句話說得玉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辛明不在家,你就是一家之主,沒錯吧?我可沒跟你爭跟你搶啊?!?p> “那你們誰又把我這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了?”
玉曉恍然大悟,樹旺這是在吃醋。
“別鬧了,這幾天大家都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忽視了你。等我好利索了,好好補償你?!?p> “你別在我面前做好人。你有人惦記,有人圍著轉,那我呢?”
“你生病的時候全家人不照樣圍著你轉?算了算了,看在我沒力氣跟你掰扯的份上,睡覺吧。”
“要不是我,你們娘仨說不定現(xiàn)在還住土坯房呢;要不是我,孩子們能有今天嗎?現(xiàn)在都對我愛答不理的,一個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你這是要跟我算總賬嗎?別總是把功勞都攬到自己身上。這個家能有今天,是全家人齊心協(xié)力、共同奮斗的結果。咱們都是七十多歲的人了,要擺正自己的位置,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態(tài)。”玉曉也有些急了。
“我心態(tài)怎么不好了?”
“心態(tài)好怎么會那么愛計較?再說,不是別人不理你,不管誰上門,不都是先給你打招呼?你照照鏡子看看你那副表情就知道了,好像跟人有深仇大恨似的,誰愿意熱臉貼你冷屁股?”說完這話,玉曉有些氣喘吁吁。
“反正你就是向著別人。你對誰都好,就是對我不好。弄得孩子們都不把我放在眼里?!?p> 天啊,這么昧良心的話都說得出來?玉曉傷心極了,轉過身,不再理睬樹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