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棄前腳剛走,宋逐溪便推門而入,作揖問道:“殿下,您就這樣放她走了?”
李映浦吩咐道:“派人暗中跟著,保護她,但同時也要找到她的背后之人?!?p> “是?!?p> 李映浦看著桌上那壇酒,思緒萬千。
是夜,一場腥風(fēng)血雨的屠殺正在易遲晚眼前不斷地重映,她仍是八歲時那個刁蠻任性的易遲晚。
易家主母將她送進暗室,千叮嚀萬囑咐:“晚兒,乖乖躲在這里,無論你看到什么,或者聽到什么,都不要出來,更不要出聲?!?p> “母親,你不要拋下晚兒?!币走t晚緊緊抓住主母的褲腿,哇哇大哭,豆大般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惹人憐愛。
“晚兒,守住你的東西,好好活下去?!敝髂敢闳粵Q然地撒開易遲晚的小手,轉(zhuǎn)身走出暗室,并將暗室從外關(guān)閉。
透過那一方洞眼,易遲晚親眼目睹了易家主母與易景森雙雙死于那把利刃之下。
正當(dāng)她陷入悲傷無法自拔時,倏然,一塊玉佩從那個蒙面人懷中墜落,將她拉回血腥的場景,她的視線緊緊跟隨著那枚玉佩。
猝不及防間,她與那人四目相對。
只見蒙面人緩緩取下面巾,面巾之下竟露出的是蘇秉然那張面孔,奸邪的笑容深深刺激著她。
易遲晚被壓抑的窒息感緊緊包裹,當(dāng)她快要喘不上氣時,她驀地從夢中驚醒,受驚的雙眸倒映著雪白的床幔,
坐在案幾前搗鼓草藥的余心樂察覺身后響動,回眸看向她:“你醒了?”
易遲晚顯然吃驚余心樂的出現(xiàn):“余大夫?我這是在何處?”
余心樂回道:“我醫(yī)館的內(nèi)院。”
易遲晚側(cè)目看見外面天已大亮,連忙詢問:“什么時辰了?”
“日出三竿了?!?p> 易遲晚心口一緊,不好,不知阿柔易容成她的模樣沒有。
“不行,我該走了?!币走t晚掀開被褥,卻因動作過大,牽扯傷口,痛得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余心樂放下手中草藥,上前制止:“你體內(nèi)的毒素尚未清除干凈,還需靜養(yǎng)幾日,切莫大動?!?p> 易遲晚一邊單手穿衣穿靴,一邊回道:“顧不了這么多了,我要盡快回卿王府?!?p> 余心樂無可奈何地?fù)u搖頭,說道:“罷了,我正好要去卿王府,我送你回去?!?p> 易遲晚疑惑:“你為何要去卿王府?”
“李管家傳話來說,卿王府的世子妃昨夜染了風(fēng)寒,臥病不起,請我過去診治?!?p> 易遲晚眉頭蹙得更緊了,難道是阿柔?
“為避免引人注目,你得假扮成我醫(yī)館的小廝,隨我一同入府。”
余心樂隨即從衣柜中拿出一件樸素的布衣,擱置在易遲晚身旁,說道:“換好衣裳,我在醫(yī)館門前等你?!?p> “好?!?p> 馬車顛簸,車?yán)锏亩吮舜顺聊谎?,氣氛略微低沉?p> 易遲晚開了口:“你不想知曉我為何受傷?又為何出現(xiàn)在城內(nèi)?”
余心樂嘴角勾笑,豁達(dá)回道:“你若不愿說,我又何必自討沒趣?!?p> 易遲晚心中對余心樂的疑惑愈發(fā)增多,追問:“那你昨夜為何會出現(xiàn)在城內(nèi)?”
余心樂竟愿解釋:“昨夜東南街十八坊王嬸家的兒子突發(fā)熱病,診治近一個時辰,才從王嬸家告辭,出來不久就碰上了中毒昏厥的世子妃。”
聽聞,易遲晚打消了對余心樂的懷疑,道謝:“多謝余大夫救命之恩,我回府后定重金酬謝。”
余心樂付之一笑:“錢乃身外之物,我秉承師父的遺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p> “余大夫胸襟敞亮,我之前多有冒犯,還望海涵?!?p> “世子妃客氣了?!?p>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余大夫不是上京人士,余大夫醫(yī)術(shù)如此精湛,不知師承哪位高人?”
“我的確不是上京人,而是臨安人,我?guī)煾甘乔俺瘜m中的一位御醫(yī),擅長診治各種疑難雜癥。”
“既然余大夫是臨安人,又為何會留在上京?”
余心樂娓娓道來:“此事說來就話長了,一切得先從我?guī)煾刚f起,前朝覆滅,我?guī)煾杆先思页弥鴳?zhàn)火偷跑出了宮,連夜啟程去了臨安避亂,用畢生積蓄開了一家醫(yī)館,救死扶傷。而我一出生就被家人遺棄在師父醫(yī)館門前,師父見我可憐,便將我留在了身邊,撫養(yǎng)長大。十年前,世子高燒不退,昏迷不醒,上京大夫皆束手無策,卿王聽聞我?guī)煾羔t(yī)術(shù)高超,臨安百姓譽稱他為華佗轉(zhuǎn)世,便將師父與我一同請來上京,為世子診治。誰曾想剛?cè)刖渫醣闶?,世子病一日不能痊愈,我們就一日不得歸臨,從此我與師父就留在了上京??上?guī)煾妇人婪鰝麛?shù)十載,卻終救不回自己,來上京后師父他老人家積勞成疾,三年前因肺癆而珠沉玉碎?!?p> 易遲晚聽出話中還摻雜了余心樂的身世,立馬道歉:“對不起,提及了你的傷心往事?!?p> 余心樂心如止水,不為其所擾:“這也不能被稱為傷心往事吧,只能說自己命不好,有些東西命中注定是要被舍棄的?!?p> 易遲晚問:“那你恨他們嗎?”
“恨?我都不知該去恨誰,與其整日悶悶不樂,倒不如展顏歡笑面對每日?!痹捖?,馬車緩緩?fù)7€(wěn),余心樂掀開車簾,看見已在后門門前恭候多時的趙立飛,扭頭對易遲晚說,“我們到了,下車吧?!?p> 趙立飛上前拱手行禮:“余大夫。”
易遲晚低頭下了馬車,趙立飛瞧著貼了假胡子的她眼生,詢問余心樂:“這位小哥瞧著面生,是余大夫什么人???”
余心樂面不改色地解釋道:“這幾日我手酸得很,就招了位小廝專門為我提藥箱?!?p> 趙立飛信以為真,側(cè)身讓道:“原來如此,世子妃正在云水謠候著,余大夫請?!?p> 易遲晚提著藥箱,故作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跟在余心樂身后,穿過大半個卿王府,總算安然抵達(dá)了云水謠。
遠(yuǎn)遠(yuǎn)就瞧見蘇丞一臉悶悶不樂地坐在門前的長廊處,漫不經(jīng)心拋擲手中的碎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