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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國

第六章 以和為貴

巴國 通川九藏 5199 2020-07-06 09:27:46

  玫瑰,花之嬌艷者也。

  那女子顯然被這嬌艷的玫瑰吸引住了,她邁開優(yōu)雅的步伐,裊裊婷婷走進花叢中,在滿園玫瑰花叢中隨著那飛舞的蜂蝶翩翩起舞。

  一個絕色女子在花叢中迎風(fēng)起舞,那景象之美,世上最杰出的畫師也畫不出來?;ń忱瞎乓脖黄湮?,荷鋤立在那里都看呆了。

  那女子舞罷后才邁開碎步走到花匠老古面前深深道一萬福,朱唇輕啟:“打擾大師了?!甭暼琰S鶯,婉轉(zhuǎn)動人。

  “姑娘客氣了,在下只是個花匠,不是什么大師。”老古淡淡一笑,問道:“只是不知姑娘為何來這里?”

  “女人愛花,不是很自然的事么,大師有何奇怪!”那女子笑語盈盈,仍然堅持叫老古大師。

  “但姑娘比花更美,攬鏡自賞即可,何必看這些花花草草?!被ń忱瞎趴粗桥?,眼里透著暖暖的笑意。

  那女子聽了花匠的話,發(fā)出一串銀鈴般的嬌笑,說道:“你真會說話,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姑娘既來賞花,在乎的應(yīng)該是這花朵的顏色,又何必在乎這花是誰種的呢。”

  “小女子在乎鮮花,更在乎種花人,因為小女子想拜先生為師,以后在自家花園也種種玫瑰花,所以要先問問師傅的名字?!蹦桥有σ饕魃锨皟刹接质┒Y,顯然是誠意十足。

  收如此聰明貌美的女子為徒,可以說是每個男人的夢想,紅袖添香、紅顏知己這些都是天下男人的情趣所在,尤其對一個已不再年輕的男人來說,這幾乎是一個無法拒絕的請求。

  花匠老古卻搖搖頭,停下手里的活計對那女子道:“小姐已是世上最美的花朵,如果小姐在這里恐怕我老古都無心種花了?!?p>  “難道你不需要有人陪你消遣寂寞嗎?”那女子的語氣突然變得柔柔的。

  “寂寞?很多的寂寞是沒有朋友,而我生來喜歡獨處?!?p>  “看來先生是不愿意金針度人。”那女子嘆了一口氣,又眨眨眼,露出了惹人愛憐的神色。

  “種花是個辛苦的粗活,姑娘喜歡玫瑰自然有男人送到面前,何況姑娘金枝玉葉應(yīng)該在閨房繡花描眉,至少也是吟詩作畫,怎么也不適合來種花?!被ń忱瞎诺恼Z氣仍然淡淡的,在放下手中花鋤后,他又轉(zhuǎn)身去修剪花枝了。

  那女子雖然有絕世容貌,但毫無高冷姿態(tài),反而像個渴求進步的書生,她緊巴巴地跟在花匠后面,語氣更加嬌柔地說道:“小女子從小就自食其力,在家漿洗縫補也常做,只要能學(xué)得先生種花手藝,吃多大苦小女子都絕無怨言,小女子愿在這里早晚陪伴先生學(xué)習(xí)技藝,求先生不要拒絕?!闭f罷就要下跪。

  老古這下似乎終于被她的誠意打動了,他從草叢里拎出一只蓋著蓋子的木桶,然后對那女子道:“姑娘既然這么喜歡種花,就把花都澆一澆吧?!崩瞎耪f罷就遞給那姑娘一只粗糙的木瓢,說道:“這是種花人每天都要做的事情?!?p>  那女子見老古答應(yīng)收她為徒,心里甭提多高興了,立刻過來挽起衣袖,露出一雙纖纖玉手,握著那木瓢就要舀水澆花。

  美人持瓢,姿態(tài)果然美極了。

  那女子揭開那木桶后,突然“哇”地大叫一聲,像踩到了一條毒蛇或者一只老鼠的樣子,花容失色,木瓢也扔到了一邊,身子一下就跳到十步開外,動作如此迅捷,確實如一只兔子。

  她蹲在花叢邊,哇哇嘔吐起來,姿態(tài)一點也不美了。

  老古哈哈大笑起來,拾起木瓢,舀起桶里的穢物澆在花叢下,說道:“種花手藝不過如此,姑娘感興趣可以常來?!?p>  那女子顯然不想成為種花人了,只見她錦帕捂嘴,跌跌撞撞,頭也不回地逃離了玫瑰園。

  那女子再沒來過玫瑰園,這里又恢復(fù)了冷清,那滿園玫瑰也只有老古陪伴著獨自開放,但花香自然會招徠蝴蝶蜜蜂,也會讓愛花之人趨之若鶩,花園也只冷清了數(shù)日,數(shù)日后,花園又來了一個愛花之人,是一個中年婦人。

  那女人雖已屆中年,卻比先前那年輕女子更有一番風(fēng)韻,雖然只是略施粉黛,但更有天然之美,簡單的衣飾,剪裁非常合體,一看就是出自巧匠之手,兼有貴婦人的舉止大方,彬彬有禮,這樣的女人更讓人親近,她的要求自然無法拒絕,何況她的要求并不過分:她只要一束玫瑰花。

  老古自然沒有拒絕,非常嫻熟地為她剪下幾株嬌艷的玫瑰送給她。那婦人捧著這束玫瑰,沉醉其顏色和花香,美人沉醉花叢自然又是一幅詩意畫境。

  那婦人向老古道了謝,問道:“我家花園也栽了不少玫瑰花,卻沒有先生種的玫瑰開得如此嬌艷,請問先生可知為何?”

  “那一定是夫人的玫瑰栽得太密了,玫瑰需兩步一株?!?p>  “我的玫瑰剛好是兩步一株?!?p>  “那一定是夫人澆水太勤了,玫瑰三天一碗水即可?!?p>  “我恰好也是三天一碗水?!?p>  原來這夫人是要學(xué)習(xí)種花之道,老古不厭其煩地說道:“那就是夫人的玫瑰枝葉沒有修剪,玫瑰要株老枝不老,枝多不密,通風(fēng)透光?!?p>  那婦人道:“我倒也經(jīng)常疏剪短截”

  老古呵呵一笑,說道:“那只能是夫人的玫瑰生蚜蟲了?!?p>  那婦人這時拍手一笑道:“哎喲,我倒沒想到這一點,一定是生了蚜蟲了,敢問先生玫瑰生了蚜蟲該怎么辦呢?”

  老古摸出腰間一只酒壺喝了一口,道:“有花方酌酒,無月不登樓。玫瑰生蚜蟲其實最簡單了,用酒抹在葉片上就不會生蚜蟲了,夫人沒見我這么喜歡喝酒么,其實沒事的時候我就沾酒在花葉上抹抹?!?p>  “多謝先生的玫瑰,多謝先生的指點。”那婦人向花匠施禮,然后離開了花園。自那婦人走后,這里再沒來過一個愛花之人,春天都快過去了,這里始終沒有熱鬧起來。

  女人可與玫瑰爭艷,男人卻需要與對手爭鋒,無論是王子還是奴隸,只有贏家才有資格把握自己的命運。

  明月率兩千騎兵馳援白馬部落,一路上晝夜兼程,第二天下午便達(dá)到了白馬部落的營寨,部落首領(lǐng)蜇良見明月領(lǐng)兵到來,喜出外望,急忙出寨迎接。見那蜇良頭戴雉冠,身披犀革,腰挎大刀,已是整裝待發(fā)的樣子。明月對蜇良說道:“巴王擔(dān)憂大首領(lǐng)兵力不足,特遣本公子率兵兩千助戰(zhàn)?!蹦球亓悸犅勑闹写笙玻泵Ψ愿雷迦嗽着TO(shè)宴,為明月一行洗塵。

  席上,蜇良舉著酒碗對明月道:“巴王眷顧我馬白族,有勞公子率兵相助,這次我們一定要將那斯榆部落斬草除根,以后我白馬族就是巴王的人,將世世代代為巴王鎮(zhèn)守這一方土地?!泵髟碌溃骸拔覀冞h(yuǎn)道而來,人馬疲敝,今晚好生休息一晚,明天一早直取斯榆族大寨?!?p>  “好,太好啦?!彬亓家慌淖雷?,喊道:“今晚咱們好生快活一回,明天一早去殺個痛快?!?p>  酒過半酣,明月便將酒碗扣在桌上,對蜇良道:“我聽說那斯榆部落營寨結(jié)實,地勢險惡,我們這樣直沖過去,必然會有很多死傷,所以我們要想個法子巧取才是?!?p>  聽明月這么一說,蜇良忙點頭,道:“公子說得不錯,這么多年,我們之所以拿不下斯榆族,就是在于他們地勢險惡,不知公子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明月點頭道:“辦法我已經(jīng)有了。”說罷便將另一個酒碗扣過來,然后蘸酒在桌上畫出一副地圖,對蜇良道:“大首領(lǐng)請看,這是我們兩族的營寨,兩軍在這烏雞嶺下對壘,那么營寨一定兵力空虛,現(xiàn)在我們兩支人馬,分兵行動,我已探得烏雞嶺背后有一條小道,從那里可以直取斯榆族營寨?!?p>  蜇良盯著那兩個酒碗,想了想,一拍大腿,道:“真是好辦法,早聽說公子精通兵法,果然名不虛傳,我族人馬全聽公子號令?!?p>  “好?!币婒亓家淹耆鄯?,明月道:“明日我率主力正面進攻,拖住他們的主力,你率族中精銳走烏雞嶺后面的小路去端斯榆族老窩。”

  “太好了,老子明天要把那寨子全燒光,女人全部搶過來?!彬亓颊f完哈哈大笑,吩咐倒酒,整個營寨篝火沖天,酒肉飄香,一直鬧到月上三竿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明月與蜇良按昨晚商定的計劃,明月率主力從正面進攻斯榆族寨子,蜇良率族中精銳及大小頭目繞烏雞嶺山后的小路奔襲。此時蜇良早已迫不及待,便先行出發(fā),行軍兩個時辰后,一行人見烏雞嶺山后草木茂盛,人跡不至,一行人只得在林中小路逶迤前行,走到日上三竿,也不知走了多遠(yuǎn),蜇良內(nèi)心正急躁,突然一小頭目喊道:“大首領(lǐng)快看,前方有人?!?p>  蜇良聞言一驚,心想此地荒涼,如何有人出現(xiàn),于是急忙隱蔽查看,這一看讓他嚇了一跳,前方也來了百十號人,執(zhí)刀挎箭,那領(lǐng)頭的居然就是斯榆族的首領(lǐng)甘蝠。蜇良心下想:“原來甘蝠也想抄我們的后路,幸好明月派他走此路,不然自己的寨子就不保了?!毕氲竭@里,便操刀在手,率領(lǐng)自己的人馬,齊齊大喊一聲,向甘蝠一行沖殺過去。

  甘蝠一行也正在探路前行,見蜇良突然出來嚇了一大跳,慌忙揮刀抵抗,雙方人馬在山后廝殺起來。雙方對此地皆不熟悉,又都倉促交手,一時間亂成一團,蜇良與甘蝠對打,兩人都是有勇力的莽夫,作為一生的死敵,都恨不得一招將對方置于死地,幾番猛沖猛砍便將手中的大刀折斷了,于是兩人就赤手空拳地扭作一團,在地上翻滾廝打,甘蝠卡住蜇良的脖子,蜇良抓住甘蝠的頭發(fā),正在下死手的時候,兩人的身子突然一空,“撲通”一聲便從地上消失了,正在扭打的其他人無暇他顧,只在繼續(xù)拼命,但隨后也三三兩兩地從地面突然消失了。

  原來這烏嶺山后滿是天坑,那些天坑深達(dá)數(shù)丈,肚大口小,都被草木遮蓋,雙方只管廝殺,無一人察覺,所以在打斗中都紛紛掉入天坑中了。坑中雜草茂盛,土質(zhì)濕軟,那蜇良與甘蝠兩人摔下來居然都毫發(fā)無傷,于是揮拳繼續(xù)打斗,兩人扭打到最后都精疲力竭,仰面一躺,看著那簸箕般大小的天坑口子,突然才反應(yīng)過來:他們倆都出不去了。

  這時兩人便著了忙,在坑里急忙扯著嗓子喊手下人幫忙,可這時哪還有人答應(yīng),兩人喊了半天也沒一丁點動靜,兩人不知道他們都已掉下了天坑,還以為自己的族人都戰(zhàn)死了。半天過去,兩人是又累又餓,只能瞪著那洞口,期盼還有個沒死的族人能把他倆都救出去。

  看著天光西斜,外面仍是死寂一片,待到月色都照進了天坑,一些不知名的蟲子開始在草叢中鳴叫,兩人的神情終于變得沮喪了,也不再喊人了,只是躺在坑底,一動不動地盯著那高高的月亮。

  這時蜇良說:“我倆好像打過三十多次了吧?”

  “三十六次?!备黍鸲⒅炜盏男切?,一顆星星代表著兩人打了一仗,數(shù)著數(shù)著,他發(fā)現(xiàn)有兩顆星星特別亮,就好像也躺在一個坑洞里,而那些小星星就像他們的族人。

  “拼酒那次也算么?”

  “當(dāng)然算,男人喝酒也是在打仗。”

  “打仗喝酒是我白馬族男人的兩大本事?!?p>  “在我斯榆族如果不喝酒不打仗就不算男人?!?p>  “要是能出去,咱倆是拼酒還是打仗?”

  “隨你挑,但喝酒打仗得有個名目?!?p>  “今天打仗為啥來著?”

  “。。。。。?!?p>  兩人就這樣有搭沒搭地聊著,他們還從來沒說過這么多話,似乎這也是他們最后一次說話,所以要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一樣,待月亮偏西時,兩人的話都說完了,天坑里便一片死寂。

  月落日升,蜇良和甘蝠正在坑底昏睡,突然感覺洞口有光透進來,兩人睜眼一看,只見明月和雨山正在洞口向里探望。兩人在坑底急忙喊道:“公子快救我。”

  明月看著坑底兩人也精疲力竭,便在洞口說道:“大首領(lǐng)我已占領(lǐng)斯榆族的寨子,你快殺了甘蝠,他的寨子就歸你了?!贝髟抡f完,雨山也接著說道:“甘蝠你快弄死蜇良,白馬族的寨子我已得手,你出來那寨子就是你的了?!?p>  兩人在坑底知道這都是調(diào)侃的話,于是齊齊跪地叫道:“兩位公子快救我們出去,我們兩族再也不打了,愿歃血為盟,永保一方安寧?!?p>  這時明月與雨山相視一笑,道:“既然兩位大首領(lǐng)主動言和,那就都拉上來吧?!闭f罷便讓士兵放下繩子將兩人拉出坑洞,兩人出了坑洞,都感到羞愧難當(dāng),又齊齊跪下感謝救命之恩。接著明月又吩咐士兵再搜尋其它天坑,把那些掉進坑洞的部落士兵也都救出來,甘蝠和蜇良這時都感激不盡,于是收集人馬,一起到白馬族部落,宰牛設(shè)壇,甘蝠和蜇良指天明誓,兩族和好,永不再戰(zhàn)。明月與雨山見此已可復(fù)王命,便就領(lǐng)兵回怒濤之城,這時甘蝠與蜇良二人捧出象牙寶石,酬謝兩位公子。明月卻堅辭不受,道:“巴王有令,我兄弟二人領(lǐng)命出兵,是為兩族和平,不敢收受兩族如此厚禮。”

  甘蝠與蜇良率族人跪下,說道:“這些禮物不為犒勞公子,是為感謝巴王,巴王的五十壽誕即將到來,我們兩族所備禮物是專為巴王賀壽。”見兩人有這般心意,雨山便命人手下,又叮囑二人呵護地方和平,然后才領(lǐng)兵回怒濤之城。

  兩個部落終于不再打仗,這里也就恢復(fù)了秩序。明月和雨山兩位王子兵不血刃平定部落戰(zhàn)爭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巴國各地,傳到巴國各地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領(lǐng)主那里。其中,最先收到這個消息的是最北邊的一個叫杜漁的領(lǐng)主,而杜漁就是個最在乎秩序的人。

  杜伯的領(lǐng)地多是高山密林,但始終是一塊平靜的土地,雖然偏居一隅,也沒什么特產(chǎn),卻是商旅北上的要道,這里氣候溫和,雖然偶爾雨大了些,路陡了些,但一個不爭不搶的世界,已是那個時代的人們的最大期望。當(dāng)然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們也只能是期望,因為要去到那里有千難萬險,在奇峰峭巖間攀爬,在激流險道間跋涉,更不必說,虎豹長蟲覓食,綠林大盜剪徑,當(dāng)度過了這九死一生的行程,早已精疲力竭,誰不大呼“危乎高哉!”

  杜漁的領(lǐng)地為秦巴相接之地,一道天險——葭萌關(guān)鎮(zhèn)守著巴國的北大門,一條入秦要道連接著山里山外。葭萌關(guān)是出入巴境的要道,只要一入關(guān)便可看到一條石徑山道蜿蜒于群山林峰之間,盤桓到上古千年之遙,這條山道便是米倉道。米倉道,開路何茫然,又或許本無人開此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走在這米倉道上的有商賈,有信使,有游俠,有官吏,但最多的還是背佬。背佬就是背著貨物的苦力,他們的背簍里有鹽巴、布匹、糧食或其它貨物,常年走在這米倉道上,他們不是牛勝似牛,為了生活,一滴汗水摔八瓣,人們常說米倉道的泥土都是咸的,可見浸潤了多少背佬的汗水。

  背佬也要歇口氣的,那要走到鷓撲渡,那是個歇腳的最理想的地方,綠樹森然,溪水潺湲,各式茶鋪、飯鋪、客鋪、打鐵鋪、縫衣鋪等等都齊全,可以滿足各種層次的需求,哪怕是身無分文的人,在這兒至少也能討到一碗水喝。

  但在這里,不管什么人都必須遵循一條規(guī)則:不鬧事,守秩序。因為大家都知道,這里是杜漁的領(lǐng)地,而杜漁是個最在乎秩序的人。

  杜漁從未解釋過他為何在乎秩序,或許只是杜氏家族的祖訓(xùn)。杜漁現(xiàn)在被人尊稱為杜伯,杜漁祖上不知能追溯多少代,或許十代,或許更多,但無論多少代,只要開始當(dāng)家,大家都尊稱一聲“杜伯”,比如杜漁的父親就是大家的杜伯,杜漁的祖父也是大家的杜伯,杜漁家的列祖列宗一直是人們的杜伯。當(dāng)上一輩的杜伯死了,下一輩繼承他位置的人又開始被大家叫杜伯,杜伯這就這樣始終在這片土地上存在著,任何時間任何角落都從不間斷。

  比如,領(lǐng)地上的薛寡婦同時收了東村夏屠夫和西村趙麻子的彩禮,而自己只有一個女兒,當(dāng)雙方大打出手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杜伯派人來了。

  “杜伯說了?!贝蠹叶妓砷_手聽著。

  “女兒嫁給屠夫兒子,薛寡婦嫁給麻子兒子?!蹦侨苏f完就走了,圍觀的那些閑人們轟然叫好,打架的兩家人也悄悄地回家了。這里,馬上又恢復(fù)了往日的良好秩序。

  現(xiàn)在杜伯已是六十高齡,須發(fā)已白,但高大的身材,威嚴(yán)的面容,還有那一雙銳利的眼睛鷹視狼顧,盡顯一方首領(lǐng)的風(fēng)范。給杜伯帶來消息的是一個身材略微發(fā)福的中年人,年紀(jì)約四十來歲,穿戴不華麗但非常的整潔,甚至每一個褶皺都是按規(guī)則排列,頭上的每一根頭發(fā)都整整齊齊,此人面皮白凈,每一個手指甲都修剪得一模一樣。總之,這是一個外表讓人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完美中年男,此人是杜伯的心腹,姓石名仲,這里的所有人都尊稱他一聲“仲叔”。

  仲叔徑直來到杜伯的居室,這是其他人都沒有的特權(quán),其他任何人要見杜伯都必須先通報,然后再等待至少半個時辰。此時身穿一領(lǐng)剪裁精致回紋鑲金長袍的杜伯,正在窗口盯著回歸的燕子在樓閣間穿梭,仲叔在身后說道:“稟主公,南方傳來了消息,白馬族和斯榆族都屈服了?!?p>  聽到這句話,杜伯嚯地轉(zhuǎn)過身來,眼睛放出迷惑的光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皟扇诉€未損一兵一卒?!敝偈逶诙挪媲邦D了一下說道,他的話語就像他的形象一樣,準(zhǔn)確、周密、完整、毫不拖泥帶水。

  “真是虎父無犬子?!倍挪f罷眼睛便看著前方,那是怒濤之城的方向。

  “是虎子還是犬子,現(xiàn)在還不得而知,不過虎父的確是只真老虎?!敝偈逭f道。

  “聽說這次春狩的收獲還是非常不錯,看來權(quán)力并沒有讓這只老虎失去警覺。”

  “幸虧主公有先見之明,這北境在大人治下秩序井然,那只老虎也就找不到借口來這里一展虎威了?!?p>  兩人正在室內(nèi)交談,門外有隨扈報告:“公子求見?!倍挪椭偈甯髯宰?,侍女上來為二人沏茶,這時杜伯才說道:“讓他進來。”

  杜伯的兒子,年屆而立,名少卿,人稱杜少,也就是未來的杜伯,他走進來,對杜伯施禮道:“父親,兒子聽說白馬族和斯榆族兩部落已經(jīng)講和結(jié)盟了?!?p>  “你覺得意外么?”杜伯語氣淡淡地說道。

  杜少一愣,不知道杜伯說這話何意,他從來就感覺父親很嚴(yán)厲,自己跟父親交流很吃力,首先杜伯常常會問一些出其不意的問題,其次是杜伯會給出出其不意的答案,最后還常常給他做的事情一些出其不意的評價,更難受的是那個一絲不茍的仲叔總是在場?,F(xiàn)在又來了,杜少只得梗了梗脖子,說道:“兵臨城下,不得不屈服,好像也沒有什么意外的?!?p>  “你可知今年天下已打了多少場仗?”杜伯知道自己的兒子答不出來,便自問自答道:“大小七十七場,其中秦楚大戰(zhàn)規(guī)模最大,雙方投入兵力二十萬,燕趙之間對壘數(shù)月,齊國還有海戰(zhàn),這些戰(zhàn)爭中,勝負(fù)之道開始逐漸顯現(xiàn),其中巴國的部落戰(zhàn)爭傷亡最少,耗時最短?!笨粗派贊q紅了臉,杜伯說道:“不知天下態(tài)勢,如何能因時而變?”

  見杜少臉色難看,仲叔便緩頰道:“公子招攬四方勇士,天下多有豪杰來投,近來聲勢漸起,也沒有辜負(fù)主公的期盼。”

  杜少聽見這話,趕忙說道:“孩兒正想請父親前去會一會這些天下豪杰,他們未嘗不能勝過巴王身邊的那些將軍?!?p>  “現(xiàn)在什么人都敢稱天下豪杰了,幾個游俠力士就能成就大業(yè)么?真正的豪杰只會把事情想得更復(fù)雜,而不是更簡單。”杜伯語氣冷冷的,甚至眼睛都沒有看杜少一眼。

  “如果不是幾個而是一千個呢?”

  “一千?”杜伯聞言一震,他抬頭看著自己的兒子,感覺有些吃驚。

  “不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招攬了一千個勇士?!倍派僬Z氣堅定,看到自己父親的反應(yīng),他挺了挺胸膛,變得前所未有的自信,他相信父親這次一定會尊重自己的努力了。

  杜伯有些懷疑,便問道:“那些可都是追求功名利祿的勢利之人,你是如何招攬到的?”

  見父親也有不懂的時候,杜少心里頓時舒坦多了,他說道:“兒子沒有用利祿,用的是功名。”

  聽到這話,不但杜伯納悶,連仲叔也有些不解,問道:“莫非公子給了他們什么特別的封賞?”

  杜少笑著道:“我只是告訴他們,來我這里不是看家護院,也不是自娛自樂,而是一起干大事,大事成,則共享富貴?!?p>  “是何大事?”

  “助父親拿下怒濤之城,坐上巴國的王位。”

  杜伯和仲叔聞言大驚,兩人起身對視一眼,杜伯道:“果然是大事,不過你的膽子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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