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爾醒來時只覺與往日不同,手臂死命地被人拽著,思爾轉(zhuǎn)頭一看,只見宋南知抱著自己的胳膊臉貼著她的肩睡得香甜。
“宋...南知?”
一出聲,才知自己有些微啞。
“咳、咳、咳?!?p> 思爾清了清嗓音繼續(xù)盯著床上多出來的人。
“你醒了?”
宋南知瞇著眼坐了起來,身上的外衫都沒脫,還是白日里的天水藍(lán)袍子。
“你怎么會在這里?”
“郡君都忘了?”
宋南知靠在床頭抱著手臂揶揄地看著思爾。
思爾呆了呆,仔細(xì)回想了一番,昨晚,她讓西玉回了住處,就睡下了,然后,她又做了一些奇怪的夢,然后......
“哦,忘了,下去?!?p> 思爾平靜地看著宋南知說道。
“你是不是不舒服?”
宋南知看著思爾有些微紅的臉頰覺得有些不對勁,上前探了探思爾的額頭。
“你干嘛?!?p> 思爾想躲開,但是有些無力。
“你發(fā)燒了?!?p> “嗯?!?p> “我去叫人。”
宋南知刷的一下下了床去西苑找人。
西玉聽聞思爾發(fā)燒急急忙忙地跑來溫酒居,她們家郡君每回發(fā)燒都要病好久,以往有阿璃在還好,這下怎么辦。
“我去叫我母親,你看著?!?p> 宋南知才把西玉叫來,又跑去了夏府,連門都懶得走,直接往兩府緊挨著的墻院翻了過去。
“郡君,你怎么樣?”
西玉跪坐在腳踏上輕聲問道。
“西玉?!?p> 思爾看著一臉憂心地西玉出聲道。
“哎,我在?!?p> “我夢到,我夢到阿玖了?!?p> “是嗎,郡君夢到些什么了。”
西玉驚訝了一瞬,后又平靜下來問,郡君總有一日要記起,昨日一番刺激,難免憶起。
“也不是第一次夢見了,只是之前醒來就忘了,我夢見,廣陵島上我迷途誤入紫宸殿、夢見阿玖教我習(xí)字、夢見明宗九年的除夕阿玖為我燃放煙花,夢見陛下把你賜給我,啊,對了,那西夏二皇子那一年還是個小結(jié)巴,常受宮人欺辱?!?p> “是,郡君說的不錯,西玉幸得陛下賞賜,留在郡君身邊。”
“你說你,留在帝都多好?!?p> “西玉,才不要?!?p> 那神情木訥的小丫頭忽然就撒起了嬌,像個小孩子。
“宋南知呢?”
“宋小姐去夏府請夏夫人了。”
“不過是發(fā)個燒而已,讓府醫(yī)瞧瞧也就罷了?!?p> “郡君千金之軀,身體安康是大事,宋小姐有心,郡君不必有負(fù)擔(dān)。”
“今日怎么替她說起話來了,你不是最不喜歡她了嗎?”
思爾笑著說道。
“我也不是不喜歡她,我只是怕她欺負(fù)郡君?!?p> 西玉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說反了吧你?!?p> “郡君,夏夫人來了?!?p> 門外云蘿輕聲回道。
“讓蕓姨進(jìn)來吧?!?p> “蕓姨?!?p> “這是昨夜淋了雨?怎么好端端地發(fā)起了燒。”
宋蕓手提著霜色的寬大裙擺從門外走來,生產(chǎn)過后的她比之前多了幾分豐腴,眉眼間的溫色似乎能容的下世間萬物,宋南知的眉眼像極了宋蕓,可在宋南知身上卻是有著幾分桀驁不羈,相像又不像。
宋南知跟在宋蕓身后,額頭上都沁出了細(xì)汗,頭發(fā)松松散散地綁在腦后,如同當(dāng)年與思爾初見時。
“昨夜宴客晚歸,正巧趕上了大雨,也怪自己不爭氣,這樣就染上了風(fēng)寒。”
宋蕓自然地坐在思爾床邊,思爾將頭靠在宋蕓身上蹭了蹭,鼻尖有一股子奶香味,定是喂養(yǎng)小夕南的時候留下的,那是,久違而難得的,母親的味道。
“是得怪你自己,你阿姐在時,我瞧你還日日晨練,如今,府上沒人敢管你,也是懈怠了,我看啊,我得修書一封告知你阿姐了?!?p> “別呀蕓姨,阿姐看了肯定要生我的氣?!?p> “哼,我來把把你的脈。”
宋蕓指尖點(diǎn)了點(diǎn)思爾光潔的額頭,又把手搭在思爾手腕上輕診。
“這些天都沒休息好?”
宋蕓皺了皺眉頭,手下微弱的脈象又像是要回到她剛來江洲那時,那雙精致的桃花眼下也有了一層青黑。
“倒也不是,只是夜里,多夢?!?p> “是不是想你阿姐了?”
宋蕓順著思爾的長發(fā)撫了撫她的腦袋。
“嗯。”
思爾眼里涌出了一絲委屈,她想阿姐了,想念剛來江洲時無憂無慮、幸福簡單的生活。
“怎么,我都把知知送給你了,你還不樂意?”
宋蕓聽出了思爾的哽噎,開著玩笑說道。
“南知永遠(yuǎn)都是蕓姨的?!?p> 思爾眨著眼睛道。
“我可不要了,人家才不想永遠(yuǎn)呆在我身邊,我呀,有小夕南就夠了?!?p> “是是是,阿娘說得對,我現(xiàn)在可是郡君府的人?!?p> 宋南知一邊舉著手梳理著自己的長發(fā),一邊沒心沒肺地回道。
宋蕓白了宋南知一眼,這養(yǎng)女兒果真是向外的。
“倒也沒什么大礙,我給你開幾副安神的湯藥,保證你晚上睡得死死的?!?p> “好。”
宋蕓并沒有多待,府上小南星離不開她,她忙完這兩孩子的事情,又急急忙忙地回了夏府奶孩子。
“云蘿,是你的人吧?!?p> 宋蕓走后,思爾看著宋南知說道。
云蘿對自己還算上心忠誠,可昨天卻是將宋南知放了進(jìn)來,前后一想,思爾也算是想通了,云蘿并不是對自己忠誠,而是對宋南知忠誠,因為宋南知喜歡自己,所以云蘿也甘愿為自己效勞。
“是啊,郡君用著可還稱心。”
宋南知也不解釋,只是笑著坐在了腳踏上。
思爾看了看被宋南知束好的長發(fā),這人也不知什么時候從自己的梳妝盒里掏了一根梧桐木簪子,那是阿璃閑暇時為思爾雕制的,宋南知真的很聰明,知道那一箱價值不菲的珠寶盒子里,這梧桐木簪子才是思爾最喜歡的。
思爾輕笑了一聲。
“郡君笑什么?”
“丑?!?p> 思爾伸手將那梧桐木簪抽了出來,長發(fā)頃刻間又披散了下來,她覺得頭發(fā)太長太麻煩,所以每次都只留到肩背,堪堪能用簪子簪起。
“我可簪了好久,郡君賠我?!?p> 宋南知按住了思爾的手握在掌心,掌心的小手細(xì)膩如上好的羊脂白玉,冰涼白嫩。
“送你一頂發(fā)冠?!?p> “嗯?”
思爾掀開被子穿著白色的寢衣下了床,往常都穿著寬大的華服,只覺得思爾臉小,此時,在單薄的寢衣襯托下,宋南知只覺得那人都有些虛幻的不真實(shí),仿佛下一秒就能消失在自己眼前。
思爾走到了房間角落里的柜子面前,找出了一只精巧的檀木雕花檀木盒子。
“發(fā)冠?”
宋南知看著那盒子道。
“是,看著精巧,就留下了?!?p> 思爾打開盒子,里面的白銀發(fā)冠規(guī)整地安放在盒子里。
那發(fā)冠確實(shí)與一般發(fā)冠不同,冠底祥云籠罩,冠身天門聳立,冠頂雙鶴隊里展翅,正中白玉鑲嵌,單尾弦月長簪穿行,只一看,就如清風(fēng)霽月,豁然開朗,這簪子配宋南知,再合適不過。
“這發(fā)冠倒是新奇?!?p> “是金寶珠想的花樣子,我覺得適合你?!?p> 金寶珠在郡君府上也沒閑著,有了這大好的資源,每天都在想些新奇的花樣子,再同府上的畫師一同琢磨,總是有很多令人驚喜的成果。
思爾也不約束金寶珠,那些花樣子最后都出現(xiàn)金府的商鋪里,只這發(fā)冠,思爾重金買下了它,以后,市面上不會有這發(fā)冠流通。
“郡君就去命人做了?”
宋南知拿著發(fā)冠笑得嘴角都合不攏。
“你在我府上這么費(fèi)心費(fèi)力,送你點(diǎn)東西應(yīng)該的?!?p> “我不會束發(fā),郡君替我戴這發(fā)冠吧?!?p> 宋南知厚著臉皮耍賴道。
思爾沒有說話,只是淡然地拿過了宋南知手上的發(fā)冠,示意宋南知坐在梳妝鏡前,替宋南知束起了發(fā),長簪從發(fā)間穿過,宋南知的心一顫,似有巨石沉落,銅鏡中的瀟灑少女眼里再也沒有半分玩笑,只是直直地看著身后瘦弱的身影。
沈清漪,你遲早都會愛上我宋南知的,遲早——
“好看?!?p> 思爾看了看銅鏡里的宋南知夸贊道。
“聽聞郡君學(xué)識淵博,不在江夫子之下,怎么夸贊人就這么兩個字。”
宋南知轉(zhuǎn)過身子拽過思爾,思爾一時不察摔落在宋南知身上,沒有等自己有所反應(yīng),已經(jīng)被人抱緊在懷里,鼻尖是一如既往的檀木香味。
“我不喜歡那些華麗的辭藻,虛偽而繁雜?!?p> “你居然,不反抗我?!?p> 宋南知以為思爾一定會掙扎著起來,然后可能還會生自己的氣,但是沒有,思爾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宋南知懷里,乖巧而依賴。
“宋南知啊,我好像很喜歡阿玖,怎么辦呀?!?p> 思爾埋在宋南知的懷里,嘴里說著最傷人的煩惱。
“怕什么,郡君以后更喜歡宋南知,最喜歡宋南知,只喜歡,我宋南知?!?p> 少女清澈的聲音不高不低,守在門外耳力甚好的西玉聽了個一清二楚,西玉第一次有些為這位少女感慨,感慨于她對自家主子的執(zhí)著、感慨于她身上的磊落和真誠,西玉木訥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神情,大小姐看人果然是準(zhǔ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