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沈清漪,與聞氏為敵
樸素破舊的衣裙、聲聲不停的哭鬧和那悲苦的訴詞,與思爾想的別無一二。
思爾宛若充耳不聞,都有人想要跳起來為那婦人辯駁,都被侍衛(wèi)給攔了下來。
“方知府,你怎么看?”
思爾側(cè)首問坐在一旁下首的方知府。
“這、這......下官......”
方知府急的額上的汗都出了好幾波,人證物證具在,又有作案理由,這讓他怎么說。
“知府既然這么無能,那就由本郡君來處理吧。”
思爾冷笑一聲。
“是、是。”
方知府面上一青一白,有苦難言。
“今日那些進(jìn)了郡君府的,都上來吧,你們運(yùn)氣倒是好,這才第一天,就有活了?!?p> 眾人沒明白思爾的意思。
“怎么,我難道要你們只是為了給你們一口飯吃?你們要知道,你們是來郡君府效力的,抑或是為陛下效力,如今有人誣陷本郡君,你們難道就坐著看笑話?”
“爾等自當(dāng)為郡君效力。”
寧合歡上前跪拜在思爾面前,一身秋色的粗布衣裳并沒有讓她自卑一分。
思爾抬眼看了看地上的小姑娘,秀氣的臉上未施粉黛,眼神堅(jiān)毅,讓思爾想到了第一次見到西玉時(shí),西玉也是這樣,長得不是那么出色,但眼里的認(rèn)真讓思爾忽然就軟下了心。
“爾等自當(dāng)為郡君效力!”
今日剛被招收的一群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跪拜在地上,思爾看了看,好像走了那么幾個人,現(xiàn)下還沒來得及簽下契約,此時(shí)走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郡君不會是想要顛倒黑白吧?!?p> 人群中有人出聲嘲諷。
思爾沒有理會,等著她的臣子們的動作。
有人上前查看那被打撈上來的尸體,有人繼續(xù)詢問那老婦人,和所謂的證人。
“你侄子是什么人?”
“我侄子名喚周炎,是南縣府學(xué)的學(xué)子,學(xué)業(yè)向來不錯,為人厚道,今日說要來郡君府應(yīng)試入府,誰知道我在家中就收到了炎兒落湖而亡的消息,有人看到一個身穿郡君府家仆衣服的男子將我炎兒扔入湖中?!?p> “那人現(xiàn)在何處?”
“不知道,我趕著來郡君府,沒想著要把他拉來。”
“稟郡君,未曾找到婦人所說證人?!?p> 侍衛(wèi)應(yīng)時(shí)回道。
“郡君這般行事,證人哪敢出面?!?p> 事到如今,百姓們對思爾越發(fā)鄙夷起來,這個案子這么明了,還有什么好問的,他們可是親眼看到郡君叫人將那周炎帶出府的。
“江夫子不為郡君辯駁幾句?”
夏博易在一旁問阿璃,郡主不是她最上心的妹妹嗎。
“做郡君這件事,我希望郡君能自己學(xué)會?!?p> “江夫子可真是用心良苦?!?p> 阿璃看著坐在眾人之上的思爾,凰出必浴火,他年之后,爾爾必能讓江洲百姓心服口服。
思爾還是沒有說話,而且思爾身邊的人都很默契地沒有說一句話,這讓底下的百姓更加堅(jiān)信此事必是郡君所為,也讓聞家派來的人更加得意。
“如若是本郡君所為,怎么會讓他人知曉,西玉,若是我將人交給你處置,你會如何?”
“依奴婢的性子,會先帶他去刑房,用鞭刑,鞭上必帶倒刺,等人暈過去之后,再灑上滾燙的鹽水潑醒,等到人真的死了,我就把人扔進(jìn)郡君府的地窖,再放入鬣狗,直至骨肉不見......”
那天,熱風(fēng)襲人,可眾人分毫不覺悶熱,一股涼意從心頭躥出,大家似乎第一次意識到什么是皇權(quán),皇權(quán)之下,兵馬萬千,皇權(quán)之下,人皆螻蟻,紫衣皇族不可侵,南珠之釵不可戴......
所以,郡君這番話是什么意思,人不是她殺得?證據(jù)呢?不能光憑這個就脫離嫌疑吧。
“合歡?”
思爾不記得她姓什么了,剛剛一場審問檢查中,合歡雖然沒問什么話,但是卻不著痕跡地統(tǒng)領(lǐng)了全局,眾人不知不覺都按著她的指示去查驗(yàn),這是思爾對合歡的考驗(yàn)和探究。
“是?!?p> 寧合歡心中一動,朝思爾俯身。
“你來說說吧?!?p> “是?!?p> “周炎,不是郡君殺的?!?p> “哦?不是我還能是誰,人證物證具在,怎么就不是本郡君了?!?p> 眾人愈發(fā)看不懂思爾了,這是在干什么,怎么還盡往自己身上扯呢。
“因?yàn)?,這個投湖而亡的人,根本就不是周炎?!?p> “???”
這下大家更加驚訝了,不是周炎,為何不是周炎?
是了,大家只顧著想是誰殺了周炎,可是從沒人問過,那地上裹著白布之人竟然不是周炎,如果不是周炎,那又是誰呢?為什么這個婦人會說這是周炎?
“為什么不是周炎?不是周炎他又是誰呢?”
思爾從帳中走了出來,一襲黛紫曳地錦裙鋪灑在地上,發(fā)間的南珠流蘇明月釵流光溢彩,面上輕覆薄紗,眼眸冰冷,不見波色。
這郡君可真是大家心里的蛔蟲,大家想問什么,她就問什么。
“廷敖剛剛翻看了死者,死者右手臂上印著江洲死囚的烙印,印上的行刑日期正是今日?!?p> 江洲死囚的行刑日期都是烙印在右手手臂上的,那這個人就是牢里的死囚了,一個死囚,為什么會死在湖里,死囚又是怎么出來的呢?
“一個死囚,怎么會死在湖里的呢?他是怎么出來的?又是怎么穿上了周炎的衣服?”
......
“我猜,這是郡君讓人去放的死囚出來,江洲死牢,只有得了郡君和羅將軍的命令才能進(jìn)去,這死囚,是郡主找人去放的?!?p> “我為什么要把死囚放出來?”
“為了頂替周炎?!?p> “我為什么要讓死囚頂替周炎呢?”
“因?yàn)橛腥艘柚苎渍_陷郡君,被郡君發(fā)現(xiàn)了之后,郡君就把周炎安置了起來,看看背后之人究竟想干什么,這老婦人只看了這身衣服就覺得這人是周炎,可見她的重點(diǎn)并不在周炎身上,這是直奔郡君而來,只是那將周炎投湖之人也是沒腦子的,只看著身形相似,衣衫一樣,就真以為是周炎了。”
“那周炎又去哪里了?”
“周炎一開始定是不愿意將實(shí)情說出,他原就知曉自己會死,但是他沒想到他的父母也會死,背后之人應(yīng)是用周炎父母相挾,但看這老婦人之言,并不驚訝周炎父母失蹤,在她心里,周炎的父母應(yīng)該也是遇了難了,可笑周炎還不知道自己把父母也害了進(jìn)去。”
“把人帶上來吧?!?p> 思爾抬起右手,朝后面招了招手。
侍衛(wèi)將周炎安置在耳房,前面的動靜他聽得一清二楚,不該是這樣的,本來應(yīng)該是父母上門來鳴冤才是,不是這個與她母親向來不合的伯母,那他的父母呢?他們在哪里?
“郡君,郡君,是我被人要挾做了這樣的事,只求郡君保我父母安全,草民求求郡君,求求郡君了?!?p> 周炎知道,此刻只有眼前的女子,才能保他父母周全了。
“那周炎的父母呢?”
思爾繼續(xù)問那個秋色衣裙的女子。
“周炎的父母應(yīng)該也在郡君府,只是為了讓周炎看清背后之人,所以將他們與周炎分開安置了。”
“很好,將人帶上來?!?p> 思爾又招了招手。
眾人只見思爾跟變戲法一樣將這幾個“已死”之人一個個招了上來。
三人抱作一團(tuán)哭泣,思爾沒空理會他們,轉(zhuǎn)頭看向院中及門口大片的百姓。
“本郡君說了,不是本郡君做的,你們是我的子民,我還不至于痛下殺手,你們可以愚蠢,但不要挑釁本郡君?!?p> “怎么,還不回府稟告你家老太爺,這場接風(fēng)宴,本郡君可是收下了。”
思爾看著剛剛一直在人群中挑釁自己的男子,那人分明就是聞家的人,此刻聽到思爾這么光明正大的挑明聞家,臉上頓時(shí)有些掛不住了,聞家最重視的就是面子了。
百姓們看到此處才明白過來,原來是聞家......
可是大家又沉默了,聞家,他們一直推崇的聞家,一瞬間變得如此不堪,一時(shí)之間,竟然無人言語。
“我,沈清漪,與聞氏為敵!”
西玉將人都打發(fā)了出去,院中只剩下了今日被招選入府的三十余人賢士。
“剛剛退出的那幾人不用入府了,比起一開始就瞧不上郡君府的人,本郡君更討厭不忠之人?!?p> 那幾人欲言又止,可確實(shí)又是自己不信任郡君,只能嘆氣離去。
“從今日起,你們就是郡君府的人,每月享有俸祿月銀,衣食起居皆由郡君府承擔(dān),我郡君府別的沒有,可就是家大業(yè)大,資源錢財(cái)富余,你們憊懶也罷,上進(jìn)也罷,總之,若是有人能把你比下去,能不能留在郡君府就不好說了,這張契約你們好好看看,想留下的就簽了,不想留下的,今日離去就好,我也不會來為難你們,只一點(diǎn),本郡君,最討厭不忠之人。”
“臣下,愿為郡君府下臣,為郡君效力!”
剩下的二十余人都簽下了契約。
等簽完之后,思爾才道:“合歡、廷敖、嵐央首立大功,官賜八品,另享八品俸祿?!?p> 三人聞此愣在原地,一日之內(nèi),竟然從平民變成了八品官員?
廷敖本就是想進(jìn)大理寺的,今日查驗(yàn)尸體,他是占了優(yōu)勢的,嵐央的一技之長原是棋藝,可能是下棋如斗法,嵐央拷問人時(shí)嚴(yán)密細(xì)致、一下就想到了事情的原委。
“臣下多謝郡君賞識!”
“郡君,草民但求郡君收留我們一家,我們一家定為郡君做牛做馬,絕無二心!
周炎一把跪在地上磕頭。
“你倒是個聰明人?!?p> 思爾看著磕著頭的周炎說道。
周炎即使是出了郡君府,也沒有什么活路了,聞家哪里還會留他們的性命。
“郡君,是草民一時(shí)糊涂,只是聞家以父母要挾,草民才會做出這樣的事,但求郡君收留?!?p> “可以,簽死契?!?p> “草民答應(yīng)。”
“郡君?”
合歡不解,這人差點(diǎn)就害了郡君,郡君為何還要收留他。
“這樣的人,才更讓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