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小姐我們到了?!北緛眄n輕沉想雇個車夫,但秦九州自己過意不去偏要承擔,也就作罷。秦九州伸出雙手準備扶下江柳眠,誰想到她一個邁步躍下來,笑嘻嘻的說:“九州,你扶著韓輕沉就行?!?p> “額...”秦九州一愣,想起臨安的那些大家閨秀,好像沒有這種類型,難道是自己見識太短?
韓輕沉倒是毫不客氣,慢慢悠悠的下車:“什么小姐,一個小丫鬟罷了。”
江柳眠為方便,梳兩個朝天髻,未施粉黛扮成丫鬟,三人就好像公子出行,丫鬟服侍,馬夫開道的樣子,普普通通也不引人注目。
但秦九州心里咯噔一下,說“丫鬟”可不是真“丫鬟”,這江小姐還不氣個要死,他偷偷望向江柳眠,誰知她毫不在意,還調(diào)侃道“丫鬟也比討厭鬼強”,心里渾身一顫,看來是他孤陋寡聞了,小姐和腰纏萬貫的公子原來是這么相處的。
正想著,突然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正是江柳眠,這手勁兒也是忒大了,只見她對自己說:“九州,我不是什么小姐,你叫我阿眠就行,至于這位嘛,他叫韓輕沉?!?p> 秦九州有些迂腐:“九州怎敢直呼公子大名?”在他看來,日擲數(shù)金的韓輕沉怕不是大家公子,他再怎么說也是隨從,娘從小跟自己說高門大院森嚴,怎么能不守規(guī)矩。再說韓輕沉面容冷峻,好像從來也不笑,肯定不是好相處的人。
江柳眠道:“九州,你不是什么下人,也不用拘泥于禮數(shù),隨便叫他什么都行,或者...”轉頭望向韓輕沉,又是一副習以為常的面癱臉,她偏偏不遂他心愿:“怎么,還沒演夠?!?p> 韓輕沉端起酒壺飲了一口:“我在家行二,又比你年長些,家里人都喚我二哥兒?!?p> 家?
江柳眠愣了愣,和他認識數(shù)月,如此熟悉又陌生的字眼還是第一次從韓輕沉口中提起,還以為他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呢,這種人還有家?
而她,離家將近一年,她的家在哪呢?
秦九州想了想:“那我叫二哥也好些?!?p> 韓輕沉并不在意,也不言語,江柳眠若有所思,猶豫不決,只有秦九州心思細膩,心道怕是這二位都身懷秘密。
一出臨安城便是官道,兩側土石飛揚,但沒有一個歇腳之處,秦母烙的餅真是派上用場,又香又脆還管飽。江柳眠不管韓輕沉想不想吃,硬是給他塞了一個,看來誰都怕餓,一向胃口極小的他竟然吃了半張有余。
江柳眠遞上手帕,笑稱:“很好吃吧?!?p> 韓輕沉輕輕擦手,隨即淡淡道:“聊勝于無?!?p> “...承認好吃有那么難嘛。”
幾句話傳入秦九州耳朵里,心里暗喜又驕傲,她娘的手藝吃過的人沒說過不好。
從臨安出來已經(jīng)五天,幾日車馬不歇,江柳眠渴望早日尋到紫星蒼耳,又怕韓輕沉舟車勞頓身體不適,剩下的藥也不知道能撐多長時間,說什么也得找個旅店休息一晚。
韓輕沉知道自己身體素質(zhì),近日來脈象急促而零亂,唉,越來越難以壓制了。
一個是身毒未解,一個是心急火燎,直到后來秦九州才知道原來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游山玩水”。
到了建德縣,已是黃昏,秦九州把馬車停在了一家客棧面前,把馬遞給店小二,隨韓江二人行至大堂,一個約40歲的中年老板正在撥算盤算賬,有幾桌客人在吃飯。
“老板,開三間房?!苯邚亩道锾统鲥X。
客棧老板往外瞅了瞅:“您幾位?”
“就三位。”
客棧老板面露疑惑,怎么丫鬟和趕車的車夫還要一人一間,難道這有錢人家的下人也這么氣派,但他是做生意,自然是客人花的越多越好,頓時喜笑顏開:“好嘞,您這邊請?!?p> 秦九州把行李和大餅搬到韓輕沉房間,一向平靜的韓輕沉終于忍不了,翻了個白眼:“趕緊把這些餅給我扔掉!”
“是是,韓公...啊不,韓...二哥,我馬上拿走?!鼻鼐胖荼鸫箫?,跑出門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江柳眠本來在喝水,一下子笑噴,秦九州跑回來:“韓二哥,我放我的房間了,等咱們明天出發(fā)的時候再吃?!?p> 韓輕沉緊閉雙眼,指指門外:“你倆給我出去!”
秦九州摸摸腦袋:“韓二哥,咱們不吃飯了?”
江柳眠站起身:“九州,他不用吃飯,吃藥就行了?!?p> 之前有一桌客人還未吃完,顧及江柳眠是女子,怕和三個男人靠的太近會有不適,秦九州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一天下來,早就饑腸轆轆。江柳眠點了一桌子飯菜,迫不及待的吃起來,秦九州卻猶豫著,自幼家境貧苦,只有過年的時候能吃些個雞蛋,何曾看見過這么多肉,一時竟然不敢動筷。
江柳眠一下子會意,給秦九州夾了片肉:“快吃啊。”曾問過他的生辰,原來比她還小幾個月,倒是和桃眠同歲,幾天下來,秦九州不僅干活賣力還正直憨厚,她一下子生出了愛護之心。
秦九州放下筷子,從懷里掏出餅:“江小姐,我吃這個就行了,這些還是你吃吧?!?p> 江柳眠把餅搶過來,假意威脅:“我都說了叫我阿眠姐就行,你若不吃,我便都倒掉,至于這個嘛,留給韓輕沉就行了?!?p> 一聽要扔掉,秦九州連忙拿起筷子:“我吃我吃,可千萬別浪費。”說罷,輕輕夾起一片羊肉,放入口中,從來沒嘗過的滋味,從來沒吃過的美味,秦九州嚼了幾口,根本不舍得咽下。
“這也太好吃了吧?!?p> 江柳眠也夾起一片:“是挺不錯,但是和醉仙居相比,還是差遠了?!?p> “醉仙居?”久居臨安,醉仙居的名號誰人不知,那可是秦九州想都不敢想的地方,竟被江柳眠輕輕松松的說出來,他不禁感嘆:“好想讓爹娘也嘗嘗?!?p> 江柳眠點頭:“真是個孝順的孩子,等我們回去,請你父母吃?!?p> 秦九州搖搖頭:“不,我要自己掙錢請他們吃?!?p> 這話由他說出倒是毫無意外,江柳眠道:“有志氣,那就多吃點,有了力氣才好掙錢。”
秦九州初時拘謹,但他看出江柳眠是真心實意的,這么多好菜不能剩下,也就放寬心的埋頭吃起來,沒想到江柳眠和男子一般,飯量很大,二人風卷殘云般便把一桌子飯菜吃完。
“嗝”的一聲,秦九州不好意思,不知道說什么:“那個...阿眠姐,你飯量真好?!?p> 江柳眠撲哧一聲笑了:“九州,以后可別說女子能吃,好像不太禮貌?!?p> 秦九州臉一下紅了,阿眠姐請自己吃那那么多好吃的,自己不僅不會說話還無以為報,低著頭道:“阿眠姐,我....我有力氣,有危險時我保護你還有韓二哥。”
江柳眠心道,誰保護誰還不一定呢,面上卻道:“行啊,那就靠你了?!?p> 秦九州看她柔柔弱弱,又知韓輕沉另有隱疾,三個人中,只有自己身強力健,自然要承擔起保護二人的責任,鄭重其事的“嗯”了一聲。
江柳眠目光低垂,眼神微眨,這九州還當真了。
韓輕沉待在房中一頁頁的翻著書,“吱呀”一聲,江柳眠端著碗走進來,輕輕放下:“吶,吃點粥吧?!?p> 韓輕沉冷哼一聲:“想起我了,你和秦九州那小子大快朵頤,卻讓我喝粥?!?p> 江柳眠裝作無知:“愛喝不喝?!?p> 韓輕沉不理,白米入口,甘香四溢。
江柳眠嘴上說不管,實則一直上心,秦九州趕車奔走一天下來不吃些好的怎么行,但韓輕沉的身體根本吃不了油膩的,只是嘴里不饒人罷了,晾上片刻,這不還是乖乖吃飯。
既然是丫鬟,江柳眠自然盡好本分,見他吃的一滴不剩,江柳眠收拾完,默默退下:“公子好夢?!?p> 韓輕沉拿起書卷,但不知何時,眼神中露出些許笑意。
秦九州從來沒睡過這個大的房間,又激動又撐,合眼好久也睡不著,娘說過,睡不著的時候想些事情就行了,他想著白天的所見所聞,突然腦子里好像覺得有什么事情不對勁。
越想越想不出來,是什么事情——
一路行車?不是。
店老板?不是。
飯菜?不是。
?。∏鼐胖菝偷叵肫饋?,是大堂里的那三位男子,當時他還覺得奇怪,從他們到店再吃完飯一個多時辰,那桌客人一直都在,既不說話也不喝酒,現(xiàn)在想想倒不像是在吃飯,而是在觀察什么。
想到這,秦九州睡意全無,難道是專門劫財?shù)谋I匪,假借吃飯名義盯著過往行人,若是有錢人便趁機下手。
這可如何是好,秦九州坐在床邊,阿眠姐一個女子,韓輕沉又體弱,可他一個人要對付三個人也有些棘手,要報官嗎,這個時間也來不及了。
秦九州一拍大腿,但愿是自己想多了,但不能坐以待斃,尋了個棍子,悄悄推開房門,借著客棧的微光,小步跑到韓輕沉門邊,門邊有個縫隙,他定眼一看,頓時毛骨悚然,三人中的一人赫然正在韓輕沉房中翻找,而韓輕沉毫無察覺,睡得正熟。
他抱緊棍子,正不知所措,突然肩膀輕輕被拍了一下,秦九州以為是其余兩個人,嚇得差點叫出聲。
悄悄回頭,見此人雙手抱劍,怎么會是阿眠姐?
江柳眠神色凝重,把手放到嘴邊,暗示他不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