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離別苦

　　江柳眠看著韓輕沉陰晴不定的臉，覺得著實(shí)有趣：“怎么，是不是想夸我會(huì)說話，不像你，說出來的話能把人氣死。”

　　韓輕沉平淡道：“是嗎，你這句話就不怎么會(huì)說?！?p>　　夜晚將至，回到忘憂谷已是戌時(shí)，鶯兒站在路旁翹首以盼，一看到他們的車頓時(shí)欣喜：“阿眠姐你們終于回來了。”

　　江柳眠跳下車，和鶯兒一起往里走：“師父呢？”

　　鶯兒指著前方：“吶，在等你?！?p>　　她順著手指方向一看，果真是平楚，明日便要出行，江柳眠心中不舍極了，走到師父身邊，怔怔的說不出一句話。

　　平楚慈祥和藹：“阿眠，先吃飯吧?！?p>　　亭邊石桌，清粥小菜，三人落座。

　　江柳眠心中有愧：“師父，是我不好，等我從西南回來我就一輩子陪著您。”

　　平楚啞然失笑：“陪我這糟老頭子干嘛，阿眠，你長(zhǎng)大了需要?dú)v練，我知你性，要是下了決定八頭馬也拉不回來啊。”

　　再多寬慰也難掩難過失落，江柳眠道：“師父，對(duì)不起?！?p>　　鶯兒笑著說：“阿眠姐，你們明日便要出門，今日多吃點(diǎn)。”

　　“好嘞。”江柳眠舀著粥，甜絲絲的，卻伴著一絲苦澀。

　　把秦九州的事情跟師父一說，平楚哼了一聲：“這小子，倒會(huì)使喚我?！?p>　　鶯兒道：“阿眠姐，你放心吧，我和谷主肯定會(huì)讓他父親的病痊愈的?！?p>　　“師父，鶯兒，謝謝你們?！?p>　　三人靜坐，半晌，平楚抬頭看向徒弟：“阿眠，你的武功足夠應(yīng)對(duì)一般的小毛賊，但要提防暗中使詐的小人，不過這一點(diǎn)...”他想捋捋胡子，才想起已被鶯兒剃掉，只能摸摸光滑的下巴：“我相信韓輕沉自會(huì)彌補(bǔ)?！?p>　　江柳眠自忖，是啊，就權(quán)當(dāng)出去玩一圈，何必被別人的話語搞得緊張兮兮，好像之后就見不到一樣。

　　一提韓輕沉，鶯兒?jiǎn)柕溃骸绊n公子不來吃飯嗎？”

　　想著剛剛邀請(qǐng)韓輕沉卻被拒絕：“你以為我想看你們仨哭天抹淚，上演一幕分離大戲啊。”江柳眠道：“他回去收拾收拾?！弊齑捷p笑，不禁嘟囔一句，“真是個(gè)煩人鬼?！?p>　　平楚完美捕捉到這個(gè)表情，不禁擔(dān)憂：“阿眠，你武功不低可心思太純，有韓輕沉陪同出行我挺放心，但你萬萬不可對(duì)他生情，否則會(huì)受傷害的。”

　　江柳眠“嗯”了一聲：“我都明白。”

　　靜靜放下筷子，平楚抬頭望月，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世事多是難全，自己居于忘憂谷多年，想不問世事也難做到，阿眠有自己的路，而他自己，可能也要出谷一趟了。

　　畢竟，總得去看看云兒，多年不見，想必她已過上兒女雙全、和諧美滿的生活了吧。

　　平楚站起身，雙手放至背后：“阿眠，明日出行我便不送了，祝你們一路順風(fēng)?！?p>　　江柳眠站起身，雙膝跪地，拱手低頭，施以大禮，淚眼婆娑，大叫一聲：“師父！”

　　平楚頓了頓，卻沒有回頭。

　　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隨著慢慢長(zhǎng)大，終難逃分別。

　　鶯兒為江柳眠準(zhǔn)備東西，跑前跑后：“阿眠姐，要不要帶些干糧?！?p>　　江柳眠把鶯兒拽過來，陪她坐在床邊：“快歇歇，都準(zhǔn)備好了?！闭f著，把手腕上一直戴著的雕花手釧褪下來，小心翼翼的給鶯兒戴上。

　　鶯兒推脫：“阿眠姐，這...”

　　江柳眠非常堅(jiān)決：“鶯兒，這是我一個(gè)好姐妹送的，不值錢卻很漂亮不是，送給你吧?！?p>　　情感往往不需要言語來表達(dá)，和小芍此生再難相見，江柳眠心想，她若是知道了，也會(huì)理解的。

　　“鶯兒，待會(huì)兒咱們一起睡?！?p>　　“好啊好啊?！柄L兒滿口答應(yīng)。

　　江柳眠和桃眠相差不到一歲，卻從未同塌而眠，又因?yàn)槟赣H的緣故對(duì)她很難親近；和王秀清自幼是玩伴，她卻選擇了自己的夫君，無可厚非也令人心寒；小芍待自己真心實(shí)意，卻也因?yàn)樽约菏芰诉B累。

　　江柳眠閉上眼，默默祈禱，希望自己和鶯兒能友誼長(zhǎng)存。

　　隔天一早，她并未叫醒鶯兒，默默地拿上行李，悄悄的推開屋門，躡手躡腳的走出去，韓輕沉已經(jīng)在馬車旁等她。

　　“不辭而別？”

　　江柳眠搖搖頭：“這樣最好。”

　　多說無益，二人登上馬車，車輪一轉(zhuǎn)，隨即出發(fā)。

　　忘憂谷并未蘇醒，但臨安城已蠢蠢欲動(dòng)，沖淡了江柳眠心中的不舍。

　　根據(jù)約定的時(shí)間行至村莊，江柳眠猶豫了一下：“你說秦母會(huì)同意嗎？”

　　韓輕沉回道：“紅臉白臉你全唱了，怎么現(xiàn)在倒問起我來？”

　　江柳眠小聲嘀咕：“那我不是希望他去，又怕失望嘛...”頓了頓，不放過韓輕沉：“你別啞巴，趕緊說她會(huì)同意?！?p>　　韓輕沉偏不說，江柳眠把頭瞥向一邊，懶得理他。

　　微風(fēng)拂過，唇齒輕啟，韓輕沉道：“鯤鵬居于大海才能扶搖直上，她一定會(huì)同意的。”

　　江柳眠一愣，嘴角溢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馬車行到秦九州家，江柳眠被眼前的景象下了一跳：“這也太夸張了吧?！?p>　　她回頭瞅瞅自己的行李，只裝了幾身換洗衣服和幾本書，還有隨身攜帶的出云劍，韓輕沉更是簡(jiǎn)單，除了藥箱，從頭到尾怕是只裝了錢。

　　但這秦九州也太夸張了，一摞高的大餅，怕是幾個(gè)月也吃不完吧。

　　韓輕沉看到這一幕，閉上眼睛，根本不想下去，江柳眠跳下車，眼見秦母雙眼腫的像核桃，顯然是哭過：“大娘，您同意了。”

　　秦母點(diǎn)點(diǎn)頭，聲音沙啞的說不出話來。

　　秦九州昨日便去買了藥，給父親熬好，把錢留給母親：“娘，這個(gè)錢您留下備用，父親后續(xù)的藥錢也從里邊拿就行了?！?p>　　秦母推脫不過，雙目含淚：“兒啊，你一定要安全回來?！?p>　　秦九州從小到大最遠(yuǎn)只到過臨安，不舍父母，更是擔(dān)憂：“娘你放心吧?！?p>　　秦母怎么放心，也不睡覺，擼胳膊挽袖子，開始燒火、和面、烙餅：“得給你拿點(diǎn)干糧?！?p>　　秦九州沒覺得有什么不好，都是母親的心意。

　　秦母再次擁抱兒子：“都好好的?！庇挚聪蚪撸骸皣L嘗大娘我的手藝?！?p>　　“一定?！苯弑亲右凰?，忍住不哭，和秦母揮手告別。

　　父母總是矛盾的，既擔(dān)心孩子受傷又望其成器，孩子也總是矛盾的，既不舍離開父母又想闖蕩一番。

　　離別問歸期，漫漫西行路，無限江山好，也需念鄉(xiāng)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