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時嘰嘰喳喳,回來卻沉默無聲,坐在馬車上近在咫尺的江柳眠,也抵不過那敬而遠之的疏離,韓輕沉習以為常,低頭垂眸。
取藥的年輕人怎么敢查他底細,自己販藥為生,腰纏萬貫卻不被信任,和他交易的人買最毒的藥,卻連一杯水都不敢喝,一個指頭都不敢碰,生怕一個不小心,便命喪當場。
韓輕沉想了想,自己已是舞象之年,多年漂泊,四海為家,江湖險惡豈是江柳眠這種涉世未深的大小姐能明白的,萍水相逢,他有意提點,她還不識好歹。
良久,江柳眠嘆了口氣:“救了我就是我一輩子的恩人,韓輕沉,你也不過是煢煢孑立的可憐人罷了?!?p> 韓輕沉頓生譏諷:“我可憐?有誰比一個慘遭毒打獨自逃生的弱女子還可憐!”
江柳眠臉上閃過一絲悵色,但很快恢復:“總之謝謝你,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p> 一日不見,忘憂谷好像窈窕依人,更生姿色。
隔天她又去找谷主,谷主依舊和言悅色:“怎么,還想拜我為師?”
江柳眠點點頭。
谷主還是上次的問題:“學武功的目的是什么?”
江柳眠沉聲道:“沒有目的?!?p> 谷主奇道:“怎么講?”
江柳眠道:“學武便是學武,練劍便是練劍,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豈不有趣?!?p> 谷主露出贊許:“不錯,學武如同種花,徐徐圖之才好,急功近利只會揠苗助長,你年歲不大,但領(lǐng)悟甚佳。”
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江柳眠高興極了:“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p> 谷主把她扶起:“話我可說在前頭,要能吃苦?!?p> 江柳眠使勁點頭,少女的血是熱的,目光是清亮的。
——————
“喝!哈!”
鶯兒端著點心跑過來:“阿眠姐歇會兒吧,都練了一天了。”
江柳眠兩腳并立靠攏,身體挺直,目視前方;隨后雙腳左右開立,略寬于兩肩,兩膝彎曲,膝蓋與大腿平行,挺胸塌腰,蹲起馬步。
兩個月來,江柳眠什么也沒干,師父只讓她練習并步,馬步,歇步,仆步等,說基本功一定要打好,這樣后面用劍會很順。江柳眠勤懇練習,回屋倒頭就睡,身材削瘦卻強壯不少,也沒怎么曬黑。
已近黃昏,江柳眠舒了口氣,跑到鶯兒身邊,端起粥便喝了起來,鶯兒忙道:“阿眠姐慢點喝,谷主叫你去一趟。”
“嗯嗯好,”江柳眠還沒吃完,便放下碗,嘴里嘟囔:“那我去了?!?p> 鶯兒在后面喊:“阿眠姐~”隨后便放棄了,這阿眠姐一刻不停的練武,簡直魔怔了一般,豈止是她,谷主近日異常高興,韓公子又在搗鼓藥,谷里的人沒有一個正常的。
江柳眠看見師父,緊躍兩步:“師父您叫我?”
平楚點點頭:“今日便教你劍訣?!?p> 江柳眠臉色微紅:“師父,我也沒有劍啊。”
平楚取出箱子,柔聲道:“師父給你準備了?!贝蜷_箱子,平楚輕輕拿出劍鞘,竟是雙劍,兩劍合攏似一劍,各配單穗,同歸一鞘。
江柳眠不解:“師父,這哪一個是我的?”
平楚啞然失笑:“阿眠啊,這兩柄劍本為一體,你便練雙劍吧。”
江柳眠輕輕接過,十分喜愛:“師父,這劍可有名字?”
平楚好像想起往事,半晌才回答:“有過........我忘記了,阿眠要想取就隨你吧。”
江柳眠愛不釋手,并未發(fā)覺異常,見劍鞘上云紋環(huán)繞,剛?cè)岵`機一動:“不如就叫‘出云劍’吧?!?p> “出云......”平楚眼中閃過難以掩飾的驚訝:“難道這就是天意,好,就叫出云!”
江柳眠喜不自勝:“謝謝師父?!?p> 月色當頭,冷風倒灌,火爐未燃,但不知怎的,平楚覺得心里暖洋洋的。
江柳眠等不到明天:“師父,不是說要教我嗎?”
平楚回過神來:“好。劍招復雜,但你要記住,只有三個作用,一則增加力量;二則護住自身;三則保持重心穩(wěn)定?!?p> 江柳眠似懂非懂,平楚指著屋內(nèi)的稻草人,耐心解釋:“眼睛全神貫注,手腕不要僵,轉(zhuǎn)身,翻身,刺?!?p> 平楚靈活自如,江柳眠卻是首次嘗試,先不說能不能刺中,便是手腕也沒有力氣,只練了一會兒便氣喘吁吁,不得不停下來。
看到她懊惱不已,平楚笑道:“你這丫頭,練劍可不是一日之功,趕緊休息去吧,明日再練?!?p> 江柳眠抱劍離開,如果說之前是懵懵懂懂,此刻的她真正對練劍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戀戀不舍的把劍收起來,迅速躺倒,只待明天的到來。
寒來暑往,秋去冬來,江柳眠每日練習,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瑣事,鶯兒過來喚她吃飯,江柳眠奇道:“鶯兒,你怎么還扎上了紅頭繩?!?p> 鶯兒調(diào)侃道:“阿眠姐,你可真是癡了,今天是小年呀,我已備好年貨,也邀請了韓公子,除夕夜我們和谷主一同守歲?!?p> 江柳眠呆愣:“什么,都要過年了。”
鶯兒嗤嗤發(fā)笑:“不然呢,阿眠姐怕還以為現(xiàn)在是夏天吧。”
江柳眠近日略有小成,得師父夸獎,更是積極,哪還關(guān)心過年的事情。
“哎呦”江柳眠一聲吃痛,鶯兒忙問:“阿眠姐,怎么了?”
江柳眠活動活動肩膀,安慰道:“沒什么,練武之人怎可能不受傷。”
鶯兒眨眨眼,笑道:“阿眠姐都以練武之人自居了~”
鶯兒雖為侍女,但天真善良,江柳眠待她情同姐妹,自從練劍以來,更填瀟灑,此刻上去摟住她的胳膊:“我的好鶯兒,不許取笑姐姐?!?p> 鶯兒嘻嘻笑著,獻寶似的拿出箱匣:“阿眠姐,我給你做了新棉衣,你也換上吧?!?p> 江柳眠感動于心,一下子愣住,眼圈微微泛紅,自己家門不幸,一路上卻遇到了這么多的好心人,不是親人也對自己掏心掏肺,有什么不知足。
針腳細密,樣式獨特,嫣紅驚艷,江柳眠展開棉衣,指著一個圖案:“這是......”
鶯兒道:“這是阿眠姐最愛的芍花啊?!苯咴谕鼞n谷開辟了一小塊地種芍花,又把芍花曬成干泡水喝,這份獨愛也是沒誰了,鶯兒看在眼里,特意繡在了新衣上。
鶯兒的情誼,江柳眠心中大動,原來自己并非孤單一人。
“阿眠姐,快去試試啊。”
江柳眠換上新衣,梳上流云髻,既婉約又飄逸,鶯兒贊嘆:“這才對嘛,一天天練劍都顯不出阿眠姐的美了?!?p> 江柳眠如獲至寶,喜上眉梢,忽聞響動,轉(zhuǎn)頭一看,韓輕沉行至此處,瞧見此景,微微發(fā)愣。
燦如春華,皎如秋月,何彼濃矣,華若桃李;如此秾麗絢爛的江柳眠,真讓人移不開眼。
墨跡點兒
我發(fā)現(xiàn)寫美女才是最難的~ 曾經(jīng)在國家博物館看見過一個梳流云髻的唐三彩陶瓷像,簡直美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