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掌柜恭迎進店的是個身高近九尺,豹頭環(huán)眼的黑髯大漢。
好一個猛將兄......汪沖感覺眼前這位大漢完全符合張飛、李逵、牛皋等人的形象。
猛將兄穿著一套官府制袍,深青色內(nèi)襯,腰纏牛皮絳帶,更顯得膀壯腰圓,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他手握造型猙獰的銅鐵狼牙棒,單把柄就有兒臂般粗,烏光沉沉,令人看一眼都覺得身上發(fā)疼。
猛將兄的身后是公孫智,由于猛將兄塊頭太大,幾乎把公孫智擋個嚴實。
汪沖沒想到公孫智會來訪。
都尉大人?在嘉州官府體系里,都尉似乎是武官之首......汪沖琢磨著二人的來意,不用說,肯定是找他。
果然,公孫智一眼就看向正在用餐的汪沖。
“老......”
公孫智本想用從前的稱呼,畢竟從前的老汪是個平庸的角色,地煞修士們對老汪并無多少尊重。
但是公孫智緊急改口,拱手道:“汪先生!”
此刻雖是與汪沖的坐桌隔得有些遠,但公孫智無形之中感覺到一股特殊的氣息。
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敬重,甚至是敬畏!
而且是從所未有的感覺。
大吉之兆!天王兆言!公孫智的內(nèi)心難抑地急劇沸騰。
眼前的老汪形象未變,但氣勢變了!這就是明證!
粗大腿一定要抱緊,可指明路......公孫智大喜大悟,趕緊就是快走幾步,走到汪沖桌前,再次拱手施禮道:
“汪先生,一切可好?我與周通前來看望你......”
“什么看不看望?”猛將兄突然開口,打斷了公孫智的話。兩步就來到汪沖桌前,大馬金刀般坐下。
“某家是來瞧瞧,你汪城隍究竟是鬼迷了心竅,還是行尸走肉罷了!”
公孫智聽到周通的話,一臉尷尬,正要辯解幾句。
周通卻是把渾銅黑鐵狼牙棒重重一頓,靠在飯桌上。
汪沖面前的碟子、碗筷立即就像打擺子一樣,砰地亂跳,嘩啦散得滿桌都是。
來者不善,這是下馬威?汪沖冷靜地看向周通,另一分意識卻是迅快沉入精神空間里,接觸‘光環(huán)’。
“周通,說好了前來商議,你怎能如此作派?”公孫智臉色一沉,也坐在周通對面。
“商議?商議個屁?。 ?p> 周通翻著眼睛,上下打量汪沖一眼,哼道:
“死而復(fù)生,還是這干癟無能的老頭,某家當年受的鳥氣還少了么?爛泥扶不上墻的角色!”
汪沖卻并沒有說話,因為已經(jīng)進入了畫卷世界里。
公孫智一見不妙,趕緊打圓場:
“汪先生已經(jīng)死而復(fù)生,城隍符詔仍在身,我的卦相也顯示汪先生是大福之人!你我應(yīng)該繼續(xù)輔佐,順應(yīng)天意才是!”
周通見汪沖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心中更是有氣,按捺不住地喝道:
“某家聽說你是死而復(fù)生,有些奇變,再才答應(yīng)來瞧瞧。但依某家看來,你這再活也活不過幾時,還看個鳥!”
說完,又再霍地起身,拎起狼牙棒轉(zhuǎn)身就走。
公孫智急得跳腳,趕緊起步去追:“周通!新來的城隍郝嵐是個心黑手辣的貨色,難不成你要同流合污?”
“哈哈,笑話!”周通冷笑轉(zhuǎn)身,哼道:
“咱們地煞修士攫取功德香火,匡定嘉州,若不心狠手辣,如何鎮(zhèn)得住這州府之地?”
“且不說郝嵐如何,若是要我選,難不成還選這個無能老頭做城隍主持?當年那些事,受的鳥氣還不夠么?告辭?。 ?p> 周通一把甩開公孫智,大步向店外走去。
汪沖此刻已經(jīng)是抬起頭來,眼光明亮,平淡的說道:
“周通,你難道不想知道晉升之路在何方?”
這句話雖平淡,但聽在周通耳中,卻仿佛是雷霆炸響!
與此同時的汪沖,一邊說出這句話,一邊維持著精神意識中的畫卷世界,極力表現(xiàn)出淡定。
他已經(jīng)站在畫卷世界,剛剛回撥時間,迅速地瀏覽了關(guān)于周通的事跡。六個時辰內(nèi),能得到的知識點不多,但足夠汪沖有了對策。
周通并未參加老汪的喪禮,是因為處于晉升關(guān)鍵時期,但又不明方向,得不到指引,在家生悶氣。
公孫智清晨登門,許諾汪城隍死而復(fù)生,身有福緣,再才說動了周通,愿意前來商議。
汪沖此刻的眼光,盯在畫卷世界里,榆木客棧即將登門的周通身上。因為自從周通踏進店門,他的身后也出現(xiàn)了一條‘線’。
這代表了周通的困果,也是可以獲得的果報。和公孫智一樣。
同時,汪沖也有明悟。這證明公孫智和周通二人身上出現(xiàn)的困果,并不是突然形成,而是因為汪沖的降臨。
也就是說,這二人的晉升之路,和汪沖有關(guān)。
眼看客棧門外周通即將離去,汪沖已經(jīng)伸出手指,輕輕觸碰到周通的畫面上,意識給予一句傳音。
周通驀地停滯腳步,悚然震驚。
轟?。?p> 一股恢宏浩瀚,勢無可匹的偉岸氣息,仿佛頂天立地的巨靈神祇,巍峨莫測般降臨至周通的心神感應(yīng)中。
周通驚駭?shù)貌铧c當場失態(tài)。
手里的渾銅黑鐵狼牙棒砰鐺一聲,跌落地下。
公孫智也似乎感覺到什么,驚訝無比的看著周通,然后手指掐訣飛速占卜卦問。
周通卻是沉浸在恐怖可怕,肝膽俱裂的心神壓迫里。他突然就聽到一段如神音般回響,如雷霆般震蕩的聲音:
“焚燒卻復(fù)生之人,可指明路......”
轟隆久久震蕩不已,周通有一種福臨心至的感悟,極其驚詫地回看公孫智,以不可思議的語氣喃喃道:
“我看見了......我看見......”
“天王在上,法天相地!”公孫智一把抓住周通的手臂,以虔誠而嚴肅的態(tài)度,緊盯著周通。
周通瞠目結(jié)舌,惶惶然也是后怕地點了點頭,艱難地咽下唾沫,低語道:“焚燒卻復(fù)生之人......”
“汪先生!死而復(fù)生!”公孫智繼續(xù)盯著周通,態(tài)度無比嚴肅肯定。
“......可指明路!”周通艱難地挪過目光,回望身后,那坐在桌邊氣勢變得尊崇的汪沖。
“只有汪先生才能助你,找到晉升之路!”公孫智仍然緊握周通手臂,莊嚴解釋道。
“這......”周通瞬間明白為什么公孫智如此篤定,如此堅決地擁護汪城隍,原來是有‘天王法相,預(yù)示兆言’的卜卦。
“我真是一個愚蠢渾蛋??!”
周通頓足大罵,狠狠扇自己一巴掌,顧不得腳下的狼牙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奔到汪沖桌邊,躬身誠懇地拱手大禮:
“汪城隍!是某家鬼迷了心竅,是某家不順應(yīng)天意!你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與我這等武夫一般見識!”
周通嚴肅看著汪沖,狠狠捶向胸膛:“汪城隍,某家向你陪罪!你若能指出明路,某家的身家性命便賣與你!言聽計從!絕無悔意!”
公孫智在一旁撫須微笑,心中著實是松了口氣,但同時看向汪沖的眼神,也是更加的尊重和崇拜。
他自己是占卜卦問的行家,自然是懂得順應(yīng)天意,服從預(yù)兆吉言的道理。但周通是‘武夫符詔’,百折不彎的狂暴性子,從不認錯。
周通能夠如此俯首貼耳,足以證明公孫智的猜測是正確的。也足以證明汪先生死而復(fù)生之后,是大福大運之身!
“坐吧?!蓖魶_已經(jīng)退出了‘光環(huán)’畫卷世界,恢復(fù)平靜,故作淡定。
“多謝汪城隍!”
“多謝汪先生!”
周通和公孫智再才并肩坐下,即使偶爾看一眼汪沖,也遠比從前更加的恭敬。
粗大腿一定要抱緊......二人同樣如此想,各懷心思。
“汪先生?!惫珜O智對汪沖拱拱手,“我今次與周通前來,是想要迎回汪先生,重返城隍之位?!?p> 汪沖之前在窺探畫卷世界時,得到了二人一路前來交談的話,點頭道:“我也正好要回一趟城隍廟,二位來了就一起去吧。”
“好!某家立即去召集衙門差役,敲鑼打鼓,擺開儀仗,護送汪城隍風風光光地重返城隍廟!”
周通剛說完,公孫智趕緊搖頭制止:“不行!”
“為何不行?”周通不滿地瞥向公孫智。
“你忘了?”公孫智臉色陰沉的說道,“郝嵐接任城隍,嘉州城隍廟已經(jīng)被他收了。此刻那片地域,郝嵐最大,你我聯(lián)手都進不得門!”
周通頓時恍然大悟,顯出懊惱的神情,緊緊握拳,咬牙道:“那怎么辦?難不成就看著郝嵐囂張放肆?”
汪沖卻是聽得云里霧里,似乎又是一個他不了解的關(guān)鍵點。
隨著汪沖心中苦思凝想,終于是捕捉到記憶碎片。
原來每座城隍廟都不是凡物,而是由各個州城的初代‘城隍’建立。擁有‘城隍符詔’的修行者,接管城隍廟,也就相應(yīng)獲得城隍廟的一些力量。
比如最關(guān)鍵的一種能力:分配‘功德香火’!
即使不提這個關(guān)鍵,單憑郝嵐擁有城隍廟的管轄權(quán),就能禁止任何地煞修士接近,或擅自進出城隍廟。
山公、水伯、城隍——地煞前三符詔,皆是不容輕視。
公孫智憂心的說道:
“若被郝嵐得知迎回了汪先生,那么郝嵐必定會以城隍廟之力,阻攔我們接近。而這種力量,我們都抵擋不了,無計可施......”
周通急得抓耳撓腮,揪著黑髯低吼道:“明的不行就來暗的,我就不信進不了城隍廟!”
公孫智冷冷瞥了一眼周通:“城隍之力鎮(zhèn)壓地煞修士的叛亂,你是沒見過還是沒聽過?不懂就閉嘴,亂出主意!”
周通立即就訕訕住嘴,臉上發(fā)黑。
因為公孫智說得對,曾經(jīng)有過地煞修士不服管教,大鬧城隍廟,卻被‘城隍符詔’借助城隍之力,鎮(zhèn)壓得非常慘的歷史事例。
汪沖凝神回憶著獨有的知識,突然就抬頭說道:
“我能進入城隍廟?!?p> “???!”
公孫智和周通都是一愣。
二人疑惑看著汪沖。眼前的汪沖蒼發(fā)衰老,如此虛弱的能力,怎能輕易繞過郝嵐進入城隍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