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智面若死灰地轉(zhuǎn)頭看過去。
郝嵐的話音卻戛然而止。
公孫智的眉頭一挑,表情詫異。
因為二人都看出黑蹄山羊‘陰差’大大的不妥。
半邊羊臉已經(jīng)腫了,布滿血痕,就像奔跑時不小心撞到樹上了。毛也耷了,嘴也歪了,還流著血水。
一只羊眼瞇著,仿佛哭喪。另一只眼腫得像沙包。
“老爺......??!”
山羊‘陰差’一見到郝嵐,前腿一軟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老爺啊,出事了啊......三精......”
說著說著,羊嘴里還掉出幾片碎牙齒,話音漏風(fēng)。
郝嵐目瞪口呆,罵道:
“什么事吞吞吐吐?說清楚!”
山羊‘陰差’咽了口唾沫,帶著懼意的說道:“三精......三精沒有得手......還說要找老爺你算帳......”
“?。?!”
郝嵐如遭雷劈,臉色由白轉(zhuǎn)紅,由紅轉(zhuǎn)青,跨步上前一把掐住山羊‘陰差’的脖子,厲聲問:
“你說什么?三精失手了?這怎么可能!水伯大人麾下最擅殺伐的三精,怎會失手?!”
公孫智聽到也是驚詫,但更是莫名興奮,豎起耳朵,直勾勾盯著山羊‘陰差’,急切想知道究竟是何結(jié)果。
山羊‘陰差’被掐得翻白眼,嘴里的血沫子都滲出來了,慘呼道:
“老爺,屬下也不知原因啊......三精失手后急速遁逃,還拿屬下出氣......屬下受了這無妄之災(zāi)!
嗚嗚嗚......屬下也很絕望啊......”
“失手!為何會失手......”郝嵐氣得渾身發(fā)抖,臉目扭曲,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結(jié)局。
眼看山羊‘陰差’呼吸急促,快被捏死了,突然郝嵐身后響起拍掌聲。
啪啪啪......公孫智一邊拍巴掌,一邊大笑:
“我說你不可招惹老汪!你偏要硬往上撞!不信吾言,吃虧眼前,痛快啊,真是痛快??!”
“這只蠢羊或許是看錯了!三精怎會失手?”郝嵐怒不可遏地回頭瞪向公孫智,咬牙切齒。
公孫智哼哼道:“真相如何,你入魂便知,又何必嘴硬!”
郝嵐的臉色頓時一僵,但仍是緊緊咬牙,一按眉心,瞬間靈魂出竅,附著山羊‘陰差’身上。
只是片刻,郝嵐就回溯了之前山羊‘陰差’撞見三精遁逃的記憶:
月黑風(fēng)高,偏僻路邊,三精惶急逃竄,碰到山羊‘陰差’詢問。三精之三弟噴出水箭,打得山羊‘陰差’崩牙吐血......
“它娘的,敢消遣老子......”
“回去告訴郝嵐,此事他自己扛!過些時日,老子還要找他算帳!呸,狗東西......”
“為何會這樣......”郝嵐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語,羊嘴里血沫子直淌,渾然不覺。
公孫智卻是瞧得周身爽利,捋著胡須嘿嘿笑道:
“你現(xiàn)在知道卦相的厲害了吧,我勸你還是順應(yīng)天意,莫要頑抗!早日迎回老汪才是正途!”
“憑什么?”
郝嵐脫離羊身,恢復(fù)本體,惱羞成怒的大喝:
“他是已死之人,我才是嘉州城隍!憑什么還要讓他回城隍廟?”
“只因他仍有城隍符詔,雙城隍在位,也是天意!”公孫智強硬反懟。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焙聧挂а狼旋X,“城隍廟分派‘功德香火’,自古便是城隍職責(zé)。若是雙城隍在位,誰是主?誰是副?怎么分?”
“只要迎回老汪,總會有方法。”公孫智繼續(xù)反懟。
“你莫忘了,如今我是城隍,這城隍廟也是我收了。”郝嵐困獸猶斗,同樣強硬的說道:
“他既然已經(jīng)是走了,我豈能讓他再回來?”
公孫智氣極怒極,冷冷道:
“怎么?難不成你還想再下毒手?”
“地煞修士橫死暴斃,也是常有的事。老汪再死一次,又有什么出奇?”郝嵐面無表情的看著公孫智。
“嘿嘿,我倒是小看你了?!惫珜O智直勾勾盯著郝嵐,緩緩道:
“‘山公符詔’不能離境,‘水伯符詔’不可離海。你縱然有水伯大人撐腰,但是三精遁逃,你不見得還有得力的殺手!”
“你是想與我為敵?”郝嵐針鋒相對的冷冷道。
公孫智慢條斯理的說道:
“你收了城隍廟,此地你最大。但你莫忘了,地煞聚議,城隍雖是主持。‘道卜’、‘僧陀’、‘儒仕’、‘武夫’四符詔卻是執(zhí)長老席位?!?p> “只要我告知其他三位,共同議定,你也不得不迎回老汪,重返城隍位。畢竟他的符詔仍在,此乃天意!”
郝嵐聽完之后,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瞧著公孫智,突然就放聲大笑:
“本來我并不想你這個墻頭草,知曉我的底細(xì)。但事到如今,不得不說,也好讓你死心!”
郝嵐收起笑容,冷漠的說道:“檀濟和尚、柳梨亭主薄,皆已經(jīng)將功德香火袋交托與我。按律令,他二人只能是站在我這邊?!?p> 公孫智聞言頓時臉色蒼白,氣息一窒。
“還有周通,我若說動他,最多是平手之局!”公孫智咬牙沉聲道。
“哈哈哈......”
郝嵐肆意大笑,“請便!你若勸得動周屠子,這城隍廟我讓給老汪又如何?真是天大的笑話!”
公孫智額頭見汗,他也知道周通的性子,即使是老汪的喪禮也未出面,根本不會摻合此事,希望緲茫至極。
“事在人為,周通說不定會......”公孫智還想辯駁幾句,但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
“請,請,請,你盡管去請!周屠子若動身,就當(dāng)我輸,哈哈哈......”郝嵐面無表情的冷笑。
“三精雖走,我還有籌碼,仍是勝券在握!遲早拿下老汪人頭!”郝嵐拂袖說完,回入房中,砰地關(guān)門閉戶。
公孫智猶豫片刻,恨恨頓足,然后頭也不回地離去。
............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汪沖的床鋪上。
經(jīng)過睡眠淺淺的一夜,汪沖打著哈欠從床上坐起身。
他揉了揉眼睛,瞥向墻角。
黑毛蜘蛛掛在網(wǎng)上,赤皮蛤蟆四腳朝天打著呼嚕。
“穿越者的第一天,正式開始了......”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汪沖自嘲一句,舒展身體,掀開被褥下床,開始洗漱。
好在瀘港府是富裕之地,嘉州也是大城,簡陋的鬃毛粗柄牙擦已經(jīng)算是平常之物,還有荷葉、皂角等草藥制作的牙粉。
汪沖刷牙洗臉仍是不習(xí)慣,但終歸還是把自己收拾干凈。來到銅鏡前仔細(xì)一看,雖然蒼發(fā)皺紋臉,但比起昨日精神得多。
一番整理之后,汪沖指使赤皮蛤蟆和黑毛蜘蛛,雙雙鉆入軟皮錢袋里。然后將錢袋系于腰間,開門下樓。
一樓大堂的客人不多,汪沖要了一份豆腐腦、六個菜包,開始吃早餐。
他現(xiàn)在雖然是個老頭的軀殼,但食量卻不小。榆木客棧的菜包也是出名的做得好,又白又大餡又足,汪沖一口氣啃完六個,仍是意猶未盡。
大碗豆腐腦上灑了一層糖霜,汪沖咕嚕嚕喝光,感覺有些齁。以此推斷,瀘港府應(yīng)該是地處南方地域......
他正想再要幾個菜包,自己若是吃不完就塞給蛤蟆。
突然柜臺后算帳的掌柜,以及跑堂的伙計,都是十分緊張地迎向店外。
“都尉大人!什么風(fēng)把您吹來了,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快請進(jìn)!”
掌柜滿臉堆笑,伙計點頭哈腰,把門外兩個客人領(lǐng)進(jìn)店內(nèi)。
汪沖抬頭看去,卻是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