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紫陽觀。
“觀主,計家二小姐在觀外?!?p> 靜坐的女子緩緩睜開眼睛,一張和善的面容似喜非喜。
“知道了,等一下,我親自去迎。”
觀外,馬兒打著響鼻,啃著地上的青草。
春薺跺了跺腳,不愉的道:“呵!這紫陽觀好大的派頭,讓小姐在這等著?!?p> “春薺,不要無禮,我們深夜上門,想必攪擾道師姐們了?!?p> 立于門旁的道姑撇撇嘴,心想“這計家小姐就是勢力,平日里高興了叫一聲女冠,不高興了叫人家小道姑。有求于人的時候,就變成師姐了。若不是瞧著她那張臉惹人疼,早不理她了?!?p> “哎呀!出慧來啦!師父方才在打坐呢,叫你久等了?!?p> “不敢,女冠安否?”
“好好好!我都好。叫什么女冠,叫師父?!?p> 計如琢冷冷的睨了她一眼“觀主,太過于汲汲營營,就一點不像出家人。”
“嘿!你這……我就是個生意人,哪像那些個傻尼姑,又想要錢又想要名聲。臉上端著一派世外高人模樣,見了錢不也要開口說吉祥話?!?p> 計如琢笑道:“都是出家人,何必互相傷害。”
沖玄挽了她的手“走走走,乖徒兒,咱師徒兩秉燭夜談,讓我瞧瞧有沒有精進?!?p> “嗯!留兩個人等著吧!若有人來了,就說我與女冠論道去了,請他們回吧!”
小道姑們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聽。
沖玄女冠眉頭一皺,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我說你們這一個個的,這個笨喲!等我百年之后,誰來繼承我的衣缽?!?p> 眾弟子明白了這便是叫她們聽計如琢的,這才應是。
“走走走,咱去慧院。我跟你說,還跟去年你回來住的一樣,一點都沒變?!?p> 計如琢打趣道:“紫陽觀幾十年如一日,一點新意都沒有,觀主還說自己是個生意人呢?!?p> 沖玄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你說得也沒錯,是該改改了,看來是時候出去化緣了?!?p> 計如琢哈哈大笑“觀主,我這次回來,突然發(fā)現我挺喜歡你的?!?p> 沖玄得意的挑挑眉頭“就該是這樣,我早說過了。等你長大了,定然會喜歡我的。瞧,這不就應驗了嗎?”
二人攜手進了慧院,洗漱之后點了熏香,春薺夏梅歸置好之后,便退下了。紫陽觀中,安全卻是無虞的。
跪坐于塌上,沖玄執(zhí)壺替計如琢斟了一杯茶。伸手道:“請!”
計如琢拿了茶盞,喝了一口“嗯!不錯,入口微苦,余味回甘,好茶好茶。”
沖玄莞爾“我記得,去年你也是這么說的?!?p> 計如琢晃晃茶杯道:“但凡好茶,清,香,甘,差不多便可以概括了。又不是沒了不行的東西,有什么好鉆研的,無用之功?!?p> 沖玄搖搖頭無奈的道:“品茶如此高雅的事,哪里有你說的這般無用。怪道你那個小丫鬟,上次喝了我一壺的君山銀葉,還道不如水好,都是跟你這個主子學的。”
計如琢討?zhàn)垺暗玫玫?,觀主您說高雅便高雅,此事打住。我這次來,是有事相商。”
沖玄看了她一眼“我正奇怪呢,怎么夜里來了,可是出了什么事?!?p> 計如琢一擺手“無妨,些許小事。說起來也就是小孩子跟家里人鬧脾氣,過了便好了。”
沖玄笑意溢滿了眼睛“計二小姐說的小孩子,是自己嗎?”
計如琢一愣,她這話說得,好像有點問題。不過她不相信沖玄還能看出她的不對,沖玄想必沒有這個本事。
計如琢曲指叩桌“觀主,我今日來,與你做一筆生意?!?p> “哦!說來聽聽?!睕_玄拿起杯子,揭蓋撇了撇茶葉。
“我與觀主的緣分,據說是從剛出生便結了的,是吧!”
沖玄眼瞼輕閉“是也不是?”
“對,確切的來說,一個剛出生的幼兒,哪里有那么多緣分。觀主那時候,是沖著我母親去的,對吧!”
沖玄抬眼“說得沒錯,還有嗎?”
“姚氏清綾,自小便聰慧異常,有著不輸男子的手段,心智,甚至是身手。十二歲,創(chuàng)立了姚氏得暗衛(wèi)營。十九歲,嫁入計氏,且掌控了計氏的一支衛(wèi)隊。次年,便生下了孩子。那時候你以為,不用多久,我母親便會重掌衛(wèi)隊。誰知,她沒有,她同所有女人一樣,最終涅滅在后宅中?!?p> 沖玄拍了拍手:“沒錯,只是,這能代表什么呢?”
計如琢雙目盈盈,直視著沖玄“這當然不能代表什么,畢竟在此之前,想必此等憾事觀主已經經歷過很多回。也許觀主心中也會懷疑,再聰明再有野心的女子,成婚之后皆會泯然眾人矣?!?p> 沖玄輕笑:“是??!再有野心的女子,成婚后便會泯然眾人。”
計如琢唇角微勾“觀主,你不實誠,你分明不是這樣想的。聽說前些日子外出云游,你又巧遇了楚氏貴女。觀主,可真是不安分呢?!?p> “哦!所以,計二小姐,圈子繞得夠大了,你該說你的生意了?!?p> “爽快!你看,你大老遠的去跟人家偶遇,勞心勞力,還不好支取報酬?,F在,我自己送到你面前了?!?p> “送上門的,沒好貨。”
“呵呵!不是好貨,你巴巴跑出去迎接。觀主,實誠一點?!?p> “你確實是一塊璞玉,可惜,又一個最大的瑕疵?!?p> 計如琢抬手“嗯!讓我猜猜。父兄,家族,可對?!?p> “不錯,你太過于信任,重視你的父兄。即使你真的能有所成,怕最后免不了功虧一簣。所以,我并不十分看好你?!?p> “恕我直言,天底下有幾個人不信重自己的親人,家族。不過,是看誰聽誰的罷了。”
沖玄反言相擊“所以,你的家族感太強了?!?p> 計如琢據理力爭“女冠,你是世外之人,沒有家族概念。但是,你以為你能免俗。你這紫陽觀,難道不是另外意義上的家族?!?p> “非也非也,我可不敢自居世外之人。都要吃喝拉撒的,哪里能是超然世外。但是,紫陽觀,若有朝一日散了,我也并不會難過。”
“這觀中姐妹,皆是觀主徒孫。有朝一日紫陽觀倒了,或流落四方,或死于非命。觀主說不難過,果然鐵石心腸?!?p> “少來,不過是說你太過于依賴,信重父兄,誰跟你扯那些生啊死啊的。廢話少說,要我做什么,說罷。”
計如琢笑彎了眼“早這么說,不就什么事都沒了。這世外之人就是怪,那心思九曲十八彎的?!?p> 沖玄齜牙一笑“彼此彼此,過獎過獎?!?p> 計如琢懶得跟她斗下去,起身揖首,正色道:“觀主,我小時候您批的命,貴不可言。少了兩個字,鳳命。二舍,你得在開春之前,想辦法讓太子的人知曉?!?p> 沖玄肩膀一聳道:“就這?那你跟我說那么廢話,早說不就完了?!?p> 計如琢目瞪口呆“嚯!你以為我很想跟你說這些。”氣呼呼的扭過頭去,不理沖玄了。
沖玄爽朗一笑,伸出罪惡之爪,捏了捏計如琢鼓鼓的臉頰“哎呀!計二小姐生起氣來可真可愛。”在計如琢發(fā)怒之前趕緊收回手“放心吧!出慧,此事包在我身上。不就是個太子妃嘛,我?guī)湍銚寔?。?p> 計如琢不屑的看了看她,沒有說話,心想“真是大言不慚,她以為太子妃之位是蘿卜白菜,隨隨便便的就搶來了?!?p> “既然你答應了,那還杵在這里做什么。怎地,還想留下來睡不成。我可不是你,人老珠黃不在意,我要睡了。春薺,送客?!?p> 沖玄搖頭“嘖嘖,剛夸贊你可愛,立刻就原形畢露。過河拆橋,卸磨殺驢,新郎還沒進門,我這媒人便被扔過墻了?!?p> 計如琢簡直沒耳聽“你那什么新郎媒人的,不對吧!”
“非也非也,很對很對,最對最對?!闭f罷利落的出去了。
春薺夏梅忍俊不禁:“小姐,您是不是喜歡太子殿下?”
計如琢想著方才沖玄的胡言亂語,怒道:“太子自然是喜歡的,人就不必了。”
春薺上前,扶了計如琢坐下“小姐,之前夫人和大公子來過了。聽說你與沖玄女冠論道,等了一會兒便回去了?!?p> 計如琢垂眸“我知道了,下去睡吧!明日要你們兩個跑一趟?!?p> 計如琢不喜歡有人守夜,故二人行禮便退下了。
翌日,計如琢在女冠們的談笑聲中醒來。
夏梅在外間探頭探腦的,見她醒了,這才一溜煙去端水去了。
計如琢失笑,若是秋芋冬橘,自己一醒來便可以立刻洗漱。也不知她們怎么做到的,時刻都能備有溫水。當然,論與三道九流打交道的本事,自然是春薺夏梅才能做?!班?!各有所長,我有四個寶貝丫頭呢。”
夏梅風風火火端了水來,擱置在架子上,走上來給她穿衣。“小姐,您嘀嘀咕咕說什么呢?!?p> “沒什么,夸你們能干呢。對了你春薺姐姐呢?”
夏梅蹲下,邊給她系裙子上的絹帶邊回道:“春薺聽說女冠今日派道袍,早早的跑去領了,說是要過一把出家人的癮。”
計如琢伸手拍了拍壓裙子的玉飾“是嗎?那快些,我們也去領一套去,也過一次癮。”
須臾,二人到了沖玄女冠的院子。
“女冠女冠,也給我一身唄?!?p> 沖玄抬頭,見是她,理也不理。過一會兒,一十歲左右的小道童拿了托盤過來。
“師姐,師父說這件給你?!?p> 計如琢摸摸女孩兒的頭道:“好了好了,給我了,你穿什么呀?快拿回去吧!”
小女孩一臉要哭的樣子“師姐,求求你了,你收下吧!師父說,明日再給我一套新的,還給我糖吃?!?p> “??!這樣??!那好吧!謝謝你?!?p> “不謝不謝!”將托盤往計如琢手中一遞,便匆匆跑走了。
觀中送了早飯過來,主仆三人吃過,秋芋冬橘便來了。春薺,夏梅齊齊松了一口氣。
計如琢有些驚訝“怎地這般早?吃過了沒?!?p> “早起回過夫人便起身了,緊趕慢趕還是沒趕上伺候小姐用飯。”
“行了行了,我有手有腳的,餓不死。歇一下,讓春薺去再拿兩份飯菜過來?!?p> 二人齊齊行禮道:“多謝小姐!”
夏梅鋪了紙研磨,計如琢迅速寫了一封信。
“等一下下山,親自交到俞家大小姐手中。告訴她,我約她明日在觀中相見。”
里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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