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儀仗隊緩緩行來,禮樂聲熱鬧急了。
少年郎從女孩身后探出了個頭來,瞠目結舌?!鞍盐覀€乖乖,這排場,比咱過年還熱鬧呢?!?p> 計如琢翻了個白眼道:“你說我怎么就特別看不慣你這見識短淺的樣子呢,這個人怎么就是我的大哥呢?!?p> 計陟伸手一指道“咳咳!你瞧,大家都沒見過?!?p> 果然,街道四周被盛州民眾圍得水泄不通。
過了一會兒,太子車駕才緩緩駛來。為了讓百姓瞻仰太子殿下天顏,太子的屬官選用了鎏金的敞式車駕。
車駕上男子約摸二十一二歲,被四周民眾指指點點,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黑,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樓上窗邊,女孩兒噗嗤一笑。
“妹妹,你笑什么呢?”
“你瞧,太子殿下,被我們盛州百姓當猴兒看呢。也不知是誰安排的馬車,簡直蠢死了。”
“哎!要我說,這太子殿下臉皮忒薄。要換了你哥哥我,肯定跟大家打招呼了?!?p> 計如琢撇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回頭掀門出去了。
“哎!妹妹,干嘛去呀?”
“人見到了,回家。對了大哥,晚上來我院子,有事找你?!?p> “哎!等等我呀。”說罷追著女孩兒下樓去了。
成平二年臘月初二,太子殿下入盛州,住進了盛州官衙。
回到府中,計馳計慎已經去了校場,二人換過衣裳也去了。
“妹妹,你說,太子入了盛州,父親應該早就收到消息了,為何沒有告訴我們?!?p> “呵呵!告訴你,在父親眼里,你就是個孩子,為什么告訴你?!?p> “那你說,前有洛隴臨岐潯州,再不濟燕城云州曲安也是好的,怎么太子殿下偏來了盛州?!?p> “當然是因為,其他各地紛紛殺了命官,自稱為王。而盛州,無人稱王。再者,盛州雖遠離都城,但是安全?。∏覗|皆南疆幽州,南鄰郢海,西通博州。若取了燕城,云州,便進可攻退可守,有何不好。”
“可是,盛州偏僻不似京都洛隴潯州繁華!”
“呵!繁華?命都差點沒了,還在乎繁不繁華,再不繁華也不會委屈著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不是。再說了,盛州沿海,稻豐魚肥,好著呢。”
“妹妹,似乎對太子殿下有意見?可是,妹妹似乎今日才第一次見到太子殿下?。 ?p> 穿著騎裝的女孩兒回過頭來,圓圓的眸子里陰沉一片“我只是不怎么喜歡皇族子弟,僅此而已?!?p> 計陟被她的眼神驚了一下,腦中閃過一絲不對勁,卻飛快的消失了“哦哦哦!妹妹不喜歡就不知吧!走,去找二弟三弟?!?p> 計如琢回去洗漱換衣,今日,想必是要去正院用飯的。畢竟,太子殿下來了。
據春薺說,太子殿下屬官到了官衙,屁股還沒坐熱,就開始打聽盛州氏族的女孩子。
若換了前世,她自然是最好的人選??上虑爸行爸聜鞯梅蟹袚P揚,如今是一點優(yōu)勢也沒有了。
夜間,用過飯后,計修明果然叫了計陟計馳,想必是要議太子來盛州之事。
“父親,我也去吧!”
計修明看了看自己的小女兒,見她神情認真。想了想,方才說道:“阿珠別鬧,爹爹有事與你兄長們商議,你自己玩吧!”
“父親,我知道你有正事。可是,去年我說的讓休戰(zhàn)時士兵輪流開墾荒田,自給自足,不是很成功嗎。今年,將士們已經吃上了自己新收的糧食。”
計修明不虞“這不一樣,你還小,有些事情不懂。”
“那,您把弟弟叫上吧!”
計修明想了想道:“行,阿慎一起去吧!也該熟悉熟悉事務了。”
計慎高興的跑了上去,父子四人一齊走了。一時間,屋中只剩下了計如琢姚氏母女二人。
“阿珠呀!你別難過,過兩年你大一些,你父親肯定會讓你參與議事的?!?p> 計如琢回過頭來,姚氏嚇了一跳。計如琢鼻頭通紅,滿臉淚水,一雙圓瞳凄婉悲涼。
“說什么我還小,其實,不過是因為我是女子罷了。弟弟明明比我還小,怎么他就去得我就去不得?!闭f罷一跺腳,捂著臉跑了。
秋芋冬橘連忙跟了上去,姚氏在后面喊“阿珠,阿珠?!?p> 計如琢一路嗚嗚著跑了回去,路經之處,人人皆驚。
仆人甲:“哎喲!是誰惹咱們二小姐了?”
仆人乙“可憐見的,咱二小姐生得像那菩薩坐前的金童似的,多么可人疼。哪個殺千刀的,竟然舍得讓她哭。”
仆人丙:“可不是,瞧瞧那樣兒,老奴心疼死了。”
仆人?。骸鞍パ剑】磥砦疫@把老骨頭,要去見下主母了。咱二小姐,可是主母的心尖尖小蜜餞呢……”
眾仆人:“哎呀!原來是計老管家。老太爺病逝了,老爺讓你老在府中榮養(yǎng),您怎地在這里掃院子?”
老管家道:“咳咳!坐著難受,越老越閑不住咯!”
仆人甲連忙搶了計老管家手中的笤帚“您老要找主母便去吧!這些個活,我們來便好了。”
“是呀是呀!快些來兩個丫頭,送老管家去夫人那里?!?p> 春薺夏梅沒有跟去,不知道發(fā)生何事,見自家小姐以袖掩臉奔回院中,皆面面相覷。
二人攔了冬橘“冬橘,怎么回事?”
“哎呀!等會再說?!倍偎﹂_二人,追進房中。
秋芋急得團團轉:“小姐,你別傷心。老爺也真是的,咱們小姐替他出了多少主意,竟然不給一點面子?!?p> 冬橘一抬頭,發(fā)現(xiàn)自家小姐眼神清亮,似乎并不難過??墒敲髅鞣讲牛〗憧蘖搜?!
“這這這,小姐您別難過。”冬橘干巴巴的道。
“好了,別說了,我根本就不難過?!庇嬋缱量戳丝此膫€丫鬟說道。
“你們關上門,對外就說我病了,誰來也不見?!?p> 春薺道:“小姐,若是受了委屈,自然是要告訴夫人的,您這樣夫人多擔心??!”
計如琢嘴角微微上揚“我要的,就是夫人擔心??!”
“??!為何?”
計如琢并未回答,在心中對自己說道“因為,是娘養(yǎng)大的我。既然將我培養(yǎng)成如今這樣,又怎么奢望我同平常女子一般,乖乖的站在父兄身后。娘,你的抱負被生活磨平了,可我,絕不認輸?!?p> “好了,打水來給我凈臉。然后收拾一下,趁著夜色,咱們去南城紫陽觀住幾日?!?p> 紫陽觀位于盛州南城的紫陽山上,觀主是個女子,里頭一水兒的女道士。
計如琢出生時,姚氏請了沖玄女冠為之批命。
沖玄女冠此前為多個貴女看過相,一一應驗,聲名大噪,人人皆稱她為仙姑。
沖玄道她將來必定貴不可言,并且收為了記名弟子。
自三歲起,每年姚氏都要帶計如琢去紫陽觀住上幾日,計如琢不以為意嗤之以鼻。今日,卻主動要去紫陽觀,幾人皆有些拿不準她的想法。
冬橘聞言道:“可是小姐,不是說稱病嗎?怎么要去紫陽觀?!?p> “我改主意了,既然父親不肯讓我參與計氏事務,那我就必須要有另外一個可以彈壓住他的身份。你們,都是我信重的人,不要問為什么,趕緊收拾收拾,馬上就走?!?p> 春薺道:“那小姐,我讓人準備馬車?!?p> “不必,收拾幾套素凈衣裳,我們騎馬去?!?p> 春薺看了看其他三個丫鬟道“小姐說什么便是什么,秋芋冬橘,你們不會騎馬。我和夏梅與小姐騎馬去,你們明日坐馬車去?!?p> 很快,秋芋冬橘便麻利的收拾了幾個包袱。
“這里面是小姐平日里睡覺要點的香,還有平日里要用的面膏口脂……”
“好了好了,就帶衣物就行了。沖玄女冠富庶著呢,她那么喜歡我,可不會委屈著我?!?p> “這,好吧!”
三人去了直接馬廄,騎了馬從側門出府。
門衛(wèi)攔她不住,自然只得放行。
守門的家丁很是機敏,立即吩咐道:“你,快快快!去稟告夫人,二小姐帶了兩個丫鬟,騎馬出府去了。找?guī)讉€人,立刻和我騎馬追上去。其余人等,守好門戶。”
眾人齊齊應是,不一會兒,幾個家丁策馬追出去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p> 家丁冒冒失失的闖進主院,楊姑姑聞言出來,冷冷的瞧了一眼家丁,冷冷的道:“你咋咋呼呼亂闖內院,成何體統(tǒng),有什么事,自該稟明上頭,自有上頭來分說?!?p> 那家丁砰砰磕頭道:“小的知錯,只是姑姑,才剛二小姐騎馬出府了,只帶了兩個丫鬟,不知去了哪里?!?p> “什么?二小姐,出府了?!睏罟霉靡粫r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團團轉。
“你們可有人跟著?”
“回姑姑,趙小管事跟上去了?!?p> “那便好,我這就去回夫人?!?p> 回事廳中,計老管家正與姚氏說計如琢。
“夫人呀!您是不知道,二小姐打小便是老奴看著長大的。那聰明伶俐勁兒,跟老太爺一模一樣。若是,哎!可惜是個女孩兒。不過,卻也是咱計氏明珠,可萬萬不能受委屈?!?p> “老管家,我是將您當做長輩的。其實,您老說了許久,是想知道今日阿珠為何大庭廣眾之下就哭了。她自小從未如此過,您想知道原因,對嗎?”
“是??!夫人。老奴打幾歲起便跟著老太爺,后來老太爺去了,老奴也生無可戀。整個計氏,老爺,二老爺,三老爺,四老爺,大公子,二公子,小公子,從相貌上來說,自是像老太爺的??扇粽f智慧,籌謀,脾性,卻只有二小姐與老太爺相像。”
“老管家,今日,盛州來了一個人——太子殿下?!?p> 姚氏頓了頓才道:“老爺?叫了大爺二爺去商議,阿珠也想跟著去。老爺推說她年紀小,不允?!?p> 計老管家皺皺眉道:“二小姐聰慧,不過確實還年輕了些?!?p> 姚氏意味深長的嗤笑一聲道:“重要的是,阿珠建議阿慎去議事,老爺二話不說同意了。”
計老管家一時語塞“這……”
“老管家不必說,我自是知道的。老爺,您再怎么疼她,終歸認為她是女子,不愿意給她權柄,我懂的。”
計老管家羞愧的低下了頭,半晌沒有做聲。
楊姑姑匆匆找來,進了回事廳“夫人,奴婢有事稟告?!?p> “什么事?你瞧你臉都白了。不急,慢慢說?!?p> 楊姑姑喘了口氣“夫人,守門的家丁說,小姐帶了兩個丫鬟,騎馬出府去了?!?p> “胡鬧,這么晚了,可有人跟著?”
“說是老爺身邊趙志管事的侄兒追著去了?!?p> 姚氏捏著錦帕抵著鬢角,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她這是跟我鬧氣呢。叫人跟著,看看她去了哪里,再來回我。”
“是,夫人?!睏罟霉眯卸Y退下。
“老管家,您先回吧!我去見老爺,看看他怎么說?!?p> “這,老奴跟著夫人去吧!老奴說的話,老爺總歸是要聽一點的?!?p> 計府鬧了個兵荒馬亂,可惜,得了計如琢去了紫陽觀,計修明竟然不許姚氏和三個兒子去尋。
姚氏氣急,尋了馬跑了出去。自嫁入計氏,姚氏便不曾騎過馬,差點被甩出去。計修明無奈,只得讓計陟安排馬車護送姚氏。
里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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