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己即使不修仙、不筑基，又如何？
可以回云還城繼續(xù)學習陣法，迷蹤陣雖然把自己困住，但至少通過了考驗；可以去荒山野嶺，幾間房屋，一畝桑田，當個蠶農(nóng)；也可以回方家村當個獵戶，畢竟自己可是面對過整個狼群……
不對！
當初那個面對群狼的人呢？那才是我想成為的樣子，而不是無奈的碰壁后悻悻地轉(zhuǎn)身離開——原來又是你，方潛淵突然看清是誰呈上來自己的真實想法——
自己的理智。
從一開始就在勸自己應該放棄的理智，在自己失敗了七次以后，它的身形顯得愈發(fā)魁梧。
真的不對嗎？你連自己的理智都無法相信，你還能相信什么？
方潛淵點了點頭，是啊，我又能相信什么呢？不相信自己的理智，不就喪失了理智，一個喪失理智的人——不，理智還在，只是視而不見。那自己的這份信心是從何而來？方潛淵像是在堆滿雜物的儲物間四處翻找著，整個房間顯得愈發(fā)凌亂——
終于，在層層堆疊下找出了一張書皮，急忙翻看里面卻一片空白，隨后在書脊上看到了兩個大字——
不服！
方潛淵頓時笑了起來，連連搖頭——原來自己的自信就是建立這這個之上？笑容愈發(fā)無奈，又像是自己的理智在笑，笑自己敗在這種貨色手上。
這一刻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仿佛之前時光的歡笑都煙消云散，方潛淵看到一具冷冰冰的自己，背負著一座名為痛苦的大山——原來夢境之中的河蚌，只想告訴自己一件事——
我很痛苦。
所謂的那粒沙石，并不是筑基失敗，正好相反，而是自己的不服，是自己渴望的筑基成功——是，希望。
一無所有后的希望？
意識到自己的思索離自己越來越遠，又好像越來越接近事實的真相，方潛淵停下了思索的腳步。思考也好，求索也罷，思索二字像是在解剖著自己。若是他人的痛苦希望全天下的人知曉，那我的痛苦可以深埋于心。
痛苦，只是痛苦而已。我不會再展開自己的痛苦。
蜷縮倒地的方潛淵緩緩站起身，身后的痛苦無法再拖拽他，身前的壯漢無法再擊倒他——
你們忘了一件事，我可并不孤獨。方潛淵緩緩睜開雙眼，靠近著篝火，看向琉音——
“還有酸梅湯嗎？”
“有！”
“謝謝?！泵髅飨嗵幍哪且荒昀铮攘四敲炊啻嗡崦窚?，方潛淵此刻才說謝謝，卻不知究竟在感謝什么。
這酸梅湯，并沒有虛假的甜味，卻正好對抗所謂的痛苦。
“昨夜做了個相當古怪的夢?！狈綕摐Y看著琉音，火光映照在臉上，升起一絲微笑。
……
十二月，單薄的衣物似乎并不能帶給第八次筑基失敗的方潛淵所渴求的溫暖。寒冷似是擠壓著方潛淵，思緒格外清晰，迫使方潛淵清醒的面對第八次筑基失敗。
“不好意思，又筑基失敗了。”方潛淵看著篝火，僅一步之遙自己便能筑基成功，靈氣的運轉(zhuǎn)不知從何時起變的得心應手，輕而易舉的便能在雙手間流轉(zhuǎn)，輕而易舉的便能在雙腿間運行。此次的失敗，不過是即將回歸到眉心處的靈氣突然渙散——一步之遙。
“嗯?！绷鹨粲诌f來酸梅湯的竹筒，一句話也沒多說。
“對不起，對不起……”接過竹筒的方潛淵突然接連的道歉，因為想起了之前自己的所作所為，隨后毫不掩飾的直視著琉音的雙眸，“謝謝，謝謝你能在這陪著我?！?p> 聽聞這句話的琉音突然抿著嘴，隨后也直視著方潛淵，不停的點頭，眼神格外堅定。
琉音不僅比自己善良，而且比自己更堅強。這一刻的琉音看起來不再眼熟，甚至有些陌生，五官相貌像是在重組一般，讓方潛淵有些困惑，從而看得愈發(fā)認真。隨后眨了眨眼，扭過頭閉上了眼睛，很自然的不知為何笑了起來——
謝謝！
成也好，敗也罷，又如何？閉上雙眼的我，依舊能看到眼前的篝火。
方潛淵繼續(xù)修煉，開始了第九次筑基的嘗試。心底有種迷之自信，感覺這次便會成功，卻沒有蕩起絲毫的漣漪。
……
吸納的靈氣像是旋渦一般在眉心處緩緩轉(zhuǎn)動，而不斷吸納的靈氣爭相匯聚其中，使得旋渦愈發(fā)壯大。靈氣不僅變得充裕，更顯得氣勢磅礴，浩瀚而又深邃。刻意的積攢了如此多的靈氣，方潛淵知道時機已至，靈氣猶如開閘泄洪一般，攜滔天之勢向體內(nèi)奔涌，流至雙掌也不見絲毫的衰減，雙手似是充滿了力量不禁握拳，隨后又一路高歌猛進，匯聚纏繞著沖向雙腿，曾經(jīng)宛若朽木雕刻的雙腿，如今仿佛輕身一躍便可上天攬月，一切顯得如此理所應當，仿佛事實本該如此。
隨后靈氣開始回涌，爭相奔告般沖向眉心，喜悅似是灌滿了心房，強而有力的跳動著——
只見閉目凝神，盤腿而坐的方潛淵突然倒地，篝火開始舔舐著他的衣袖，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琉音變得驚慌失措……
這是哪里？方潛淵四處張望，卻只有一片漆黑，側(cè)耳傾聽沒有任何聲響，探鼻輕嗅沒有任何氣味，低頭看去卻不見自己的身影——怎么連手也沒有？
“啊——！”
毫無聲息，連放聲大叫方潛淵都做不到。驚恐開始吞噬著方潛淵，這里我來過，是那個夢境——
三年期已至，怪病再次發(fā)作！
假的，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若是可以，方潛淵希望自己能頭也不回的逃離這里，然而他做不到，甚至連呼救都無法做到。
目不視物，我的眼睛還存在嗎？鼻不嗅味，我的鼻子還存在嗎？口不能言，我的嘴巴還存在嗎？耳不能聽，我的耳朵還存在嗎？手腳無用，我的四肢還存在嗎？方潛淵又像上次一樣，檢查著原本存在的一切，但一無所獲。疑惑滋生著恐懼，恐懼滋生著驚慌，驚慌進一步的滋生著疑惑，方潛淵像是陷入了一個怪圈，被它不斷纏繞勒緊——
會沒事的，靜靜地等待即可醒來。方潛淵努力的安慰著自己，然而眼前的一切依舊沒有改變。
想逃，無處可逃；想要面對，本就置身其中。這一刻方潛淵覺得太過漫長，隨后那些所謂的負面情緒都開始漸漸遠離著自己，使得方潛淵愈發(fā)輕盈，仿佛是一團水霧即將消散在空氣之中。
呼吸？為什么要呼吸？似乎完全沒有必要。方潛淵仿佛即將消弭，疑惑開始消散，隨后是恐懼離自己而去，然后是驚慌，仿佛所有的情緒都輕飄飄的被剝離。一如上次掙扎過后——
我？我是誰？
像是下意識的回答，“方潛淵”三個字開始浮現(xiàn)，這是什么意思？為什么既熟悉又陌生？
“潛淵！”
“琉音？”
這是琉音的聲音？琉音？似是出現(xiàn)了幻聽，又像是從心底傳來了吶喊，我想起來了，我是方潛淵！
稀薄的霧氣再次凝練，方潛淵一遍一遍的呼喚起來，哪怕并不能聽到自己的呼喚聲——
“琉音，琉音，琉音……”
是的，只要繼續(xù)呼喚，方潛淵就不會忘記自己是誰。呼喚聲依舊在繼續(xù)，哪怕并沒有回應，但方潛淵分明看到了一個身影，一位姑娘的身影，一顰一笑如此鮮活動人，笑容感染著方潛淵，沉浸到自己心中。
“琉音，琉音，琉音……”
原來呼喚聲如此輕柔，原來琉音的身影如此光鮮，原來相握的雙手如此溫暖，原來淡淡的香味如此清新。
“琉音？”
“潛淵！”
急切的呼喊聲將方潛淵拉回現(xiàn)實，迫不及待的睜開雙眼尋找著呼喚聲的來源——是琉音。方潛淵突然笑了起來，完全不像三年前醒來時的那樣茫然，眼前哭的梨花帶雨的姑娘，不正是琉音嗎？
照進陽光的夢境，便是現(xiàn)實。
方潛淵緩緩起身，笑容因哭泣的琉音而變得心疼，下意識的想伸出手拂去她的眼淚，卻擔心自己雙手并不干凈，想要用衣袖擦拭她的淚水，又唯恐弄疼了她，方潛淵又再次呼喚著，“琉音……”
眼見方潛淵醒來，琉音卻哭的愈發(fā)難以遏制，伸出手不斷擦拭著自己的眼淚，方潛淵雙手握住琉音的左手，展露著自己的笑容，溫柔的像是在無聲的安慰。篝火不知何時已經(jīng)熄滅，黑暗中方潛淵依舊能清楚的看到琉音哭泣的樣子，一滴滴淚水滑落到自己心中。
隨后察覺到自己體內(nèi)流轉(zhuǎn)的靈氣——整個旋渦不再局限于眉心，而是包含著四肢的旋渦！
方潛淵依舊看著琉音，緩緩起身后微微彎腰，將坐在地上的琉音拉了起來，“你看——”
攤開左手，手心處躍起一朵小火苗，隨后火苗左右搖晃著不斷擴大，仿佛能有半人高，照亮了整個山洞，也照亮了停止哭泣有些錯愕的臉龐，隨后錯愕變成了驚喜，淚痕仍在，琉音欣喜的看著方潛淵——
方潛淵繼續(xù)攤開右手，凝水術(shù)悄無聲息的開始施放，凝聚的水箭比琉音施放的還要夸張。隨后方潛淵合攏雙手，火與水相互詭異的纏繞起來，紅彤彤的火焰與淡藍色的水箭交織成一幅太極圖的模樣——-
“我筑基成功了?！?p> 方潛淵臉上展露著笑容，目不轉(zhuǎn)睛的直視著琉音，此刻的喜悅并不是因為筑基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