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剛剛從睡夢中醒來,這時一縷晨光透過瓦罐房的窗戶照在我的臉上,暖暖的,就好像是母親溫暖的手在輕撫我的臉頰,舒緩了我離家五個月的思鄉(xiāng)之情。樹林里彌漫著薄霧,霧氣從窗戶飄到屋內(nèi),浸濕了我的頭發(fā)。早春時節(jié)已經(jīng)完全開化的河水嘩啦啦的流淌著。由于化雪,水量很大,從河水中溢出一股小溪,溪水從瓦罐房旁邊流過。潺潺的溪水聲和候鳥嘰嘰喳喳美妙的歌聲,以及溫暖的陽光都讓我感到,雖然已經(jīng)從睡夢醒來,卻又好似仍然在夢中。
俄羅斯三月中旬,天氣變暖,冰雪消融。吃過早飯后,我們來到了貨場工作,這個林片今天是最后一次作業(yè),明天會去新的貨場,駐地還是不變。
到了貨場后,我把剩余的柞木都畫好線,就坐下來等他們鋸了。這時工人老彼得從林子里方便后回來,手里拿著一朵黃色的小花遞給娜塔莎。娜塔莎很開心,捏著小花湊到鼻子前聞著花香。我第一次看見這種小花,就問這是什么花,娜塔莎說叫做“Подснежник”,當(dāng)時我理解為從雪下長出來的花,應(yīng)該是春天的第一朵花。多年后我才發(fā)現(xiàn),其實娜塔莎說的不對,它的俄文應(yīng)該是“Адонис”,中文的意思是“冰凌花,側(cè)金盞花”,而不是娜塔莎說的“雪花蓮”。我用手機拍下了這朵小花,照片現(xiàn)在還在我的QQ空間里。
春天的天氣也是說變就變,早上還陽光明媚,下午就下起了2008年的第一場雨。這時這個貨場的工作也結(jié)束了,剩下的事情交給運材車。我們收工了,坐著年邁卻“老當(dāng)益壯”的烏拉爾車返回駐地。
春雨雖不大,卻也沾濕了衣服,坐在車上,感覺到處都是潮潮的,黏黏的。我打開車窗,深深地呼吸著早春時節(jié)叢林的空氣。這空氣很清新,摻雜著泥土的芳香以及樹木油脂的松香,讓人感覺心曠神怡,悠然自得。
高大威猛的紅松似乎少了幾分昔日叢林之王的威風(fēng),耷下粗壯的枝葉,無奈的忍受著春雨的洗禮。但又好象它是故意讓自己的枝葉耷下來為那些比自己低矮的叢林美女水曲柳遮雨,這也不乏紳士風(fēng)度。看上去它也好像在為自己的這一紳士舉動而洋洋得意。
在烏拉爾車路過白樺林時,小溪旁兩只小鹿在相互追逐嬉鬧,它們似乎也非常喜歡這場春雨。前面的小鹿跑著跑著突然腳下一滑,摔了個跟頭后,臥倒在地。我的心也隨著小鹿的倒地而揪緊。這時,另一只小鹿跑上前來,探頭看向倒地的小鹿,忽然又好像被什么東西嚇了一跳似的猛地縮回了腦袋,似乎在查看著倒地的小鹿的傷情。
烏拉爾車漸漸遠去,這時我非常欣慰地看見,倒地的小鹿搖晃著腦袋吃力的爬了起來,在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后竟然又能蹦蹦跳跳了。我很高興能夠看到這一幕,也不會為它擔(dān)心了。
回到營地后,大家都在洗洗刷刷。據(jù)俄羅斯人說,山上很快就要放假了。到處都在開化,場地和道路都很泥濘,不適合作業(yè)。我也趕緊打掃下個人衛(wèi)生,為下山做準備。
我洗完澡后,請巴沙幫我理了發(fā),五個月下來,我的頭發(fā)已經(jīng)能扎辮子了。巴沙并不是理發(fā)師,只是在他上山前,媽媽給他買了一個電動推子,這樣可以方便給自己和同事們剃個頭發(fā)。在巴沙幫我理過發(fā)后,我拿出了100盧布給他,雙手合十再三謝過巴沙。然后我急忙拿起一塊殘破的鏡子,看看理的怎么樣。在鏡子中我看到了一個,奇丑無比的男人,頭發(fā)像是被狗啃了一樣,一塊長一塊短,胡茬老長,面黃肌瘦,不過我還是通過兩顆大板牙認出了自己。第二天娜塔莎第一眼看見我,被我樣子逗得笑彎了腰,然后她又跑去巴沙那里要來了推子,認真地幫我重新理了下。理發(fā)完畢,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拿來鏡子,在里面,我終于看見一個人,一個干凈的男人。
后來我們換了另一個貨場,這里是一片白樺和白楊混合林,當(dāng)坐車路過這里時,眼前白花花的都是帶著黑色斑點的白樺樹和一些白楊樹。此時已經(jīng)接近3月底了,道路很泥濘,尤其是在林子里,本身路都是新開的,并沒有壓實,所以車走起來很費勁。
我的山地鞋每天下班回來后都是濕漉漉的,需要在爐子旁烤干了,第二天才可以穿。這天烈索總部的一個負責(zé)人來了,他就是前面提到過的小老頭,他是一名總裁級別的人物,人長的很瘦小,總是一副像嗑藥了的感覺,暈暈乎乎的。我猜想,大概率他是個癮君子。
這人叫做瓦西里·米哈伊洛維奇,大家都挺怕他,知道他是大領(lǐng)導(dǎo)。他身后照常跟著兩個公牛一樣強壯的保鏢。兩個人都是白白凈凈的奶油小生,卻異常強壯,從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們一定身手不凡。
我和瓦西里·米哈伊洛維奇還是比較熟的,因為他隔三差五就會來山上視察工作。由于我對于他們來說是老外,所以偶爾也會開他的玩笑,稱他為老師,主要是他一來就會“教導(dǎo)”我,讓我努力造好材啊,多多為公司創(chuàng)造效益啊。
“你好,米沙,好久不見了,近況怎樣?有沒有努力工作啊?你可不要撒謊,科斯佳全都告訴我了!”瓦西里·米哈伊洛維奇上來就喋喋不休說了一堆,但是表情依舊是暈暈乎乎,飄飄欲仙的感覺,瞇縫著眼睛,讓我在心里斷定,他肯定是嗑過了藥后才出來的。
“瓦西里·米哈伊洛維奇,您好,我的老師!放心好了,我非常努力,您看這材造的,棒極了!”我見他和我開玩笑,我也開起了玩笑,假裝吹捧自己的成績,實則這個貨場大多是軟雜木,根本不需要我來劃線。
“啊哈!你是要努力工作,到時候讓科斯佳給你找個俄羅斯妞作為獎勵!”小老頭說完,眨了下眼睛,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呃……這個……那個啥,嗯……這個就不需要了!”我被他一說,竟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畢竟我不是非常健談的人,而且娜塔莎也在旁邊,讓我更加害羞了。
“瓦西里·米哈伊洛維奇,您好!”娜塔莎聽完小老頭的話,坐在一旁笑著和他打起了招呼。
“你好娜塔莎!辛苦了,你還是那么漂亮,一點沒曬黑!”小老頭笑瞇瞇地對娜塔莎說道。
“聽說您是米沙的老師?”娜塔莎問道。
“是的,我可以教他所有的木材知識?!毙±项^顯然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娜塔莎要說什么。
“您看,您學(xué)生的鞋子,都濕了,他可能需要一雙靴子。不然會生病的。”娜塔莎指著我的雪地鞋說道。
小老頭看了看我的鞋子沒有說話,其他人也都沒有說話,盯著小老頭穿的一雙防水靴子。后來瓦西里·米哈伊洛維奇在離開前,把我叫了過去,原來他要把自己的防水靴脫給我,然后穿上了保鏢從后備箱里遞給他的一雙高檔皮鞋。在謝過小老頭后,我扭頭看向了坐在不遠處的娜塔莎,悄悄地沖她豎了個大拇指,娜塔莎沖我眨了一下眼睛,得意地一笑,又深深地吸了口手指間夾著的細長的女士煙。
這雙防水靴確實很棒,既保暖又不潮濕,穿著它腳舒服多了。在工作中我也可以放心到泥濘的地方去劃線了。
過了兩天,我們在駐地旁開了貨場,山上的木材拉到這里造材,而我也僅僅在這里工作了一個上午就被告知,可以回家了。但我并不知道如何回去,要去哪里。
我回到瓦罐房里收拾好行李,盤算著如何回去。屋里的其他俄羅斯室友都走了,就剩下我自己了。我從兜里掏出了一塊早上從食堂里帶出來的餅干嚼了起來,這種餅干又干又很松散,難吃至極,要不是食堂已經(jīng)被拖走了,我才不會吃這種餅干呢。
我邊吃邊思考著,一會兒怎么回去,回哪里去。這時瓦罐房門開了,是娜塔莎?!哀讧戋?,привет!Тыещёнеел?”娜塔莎問道:“米沙,你好!你還沒有吃飯吧?”
“Наташа,привет!Яем,печенье!”我說道:“娜塔莎,你好!我在吃呢,餅干!”
“Вот,посмотри,чтоя тебепринесла!”娜塔莎笑呵呵的說道:“快看,我給你帶什么來了!”
我見娜塔莎雙手捧著一個黃色的鐵盆,打開蓋子后,里面竟然是餃子,而且是中國餃子?!哀岌支荮瞌蕨支擐?,китайские!!!”我驚訝地長大嘴巴,喊道:“餃子,是中國餃子?。?!”。
“Да,тыобъяснил,какготовитькитайскиепельмени,ия такприготовила!”娜塔莎笑靨如花地說道:“是的啊,你講過中國餃子的做法,我就照著做了!”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有一次我給她和沃娃講過,中國的餃子是怎么做出來的,她竟然記住了,還去食堂問薇拉要來了白面和大頭菜,豬肉,自己親自做出來了。
娜塔莎也還沒吃午飯,特意做了兩人份的餃子。我們一起邊吃餃子邊聊著天,主要都是些關(guān)于娜塔莎以前的事情,后來她還問了我在中國有沒有女朋友。她說到了我的痛處,我腦子里閃過了幾個女生,但是和她們都是有緣無分,甚至只是短暫的曖昧,什么都算不上,所以我支支吾吾地說:“沒有”。
“Будет!”娜塔莎深情地看著我,說道:“會有的”。
我看著娜塔莎的目光,立馬羞紅了臉。在短暫地互相凝視之后,我首先低下了頭,笨手笨腳地夾起了一個餃子吃。娜塔莎被我的樣子逗笑了,也紅著臉低下頭去吃餃子。不知道是不是她也害羞了,微紅的面孔顯得更加迷人,白里透著紅,讓人陶醉的紅,似葡萄酒,又似晚霞。
那頓餃子雖然一共只吃了10分鐘,但在我的記憶中卻是非常漫長,我從來沒有覺得吃一頓飯的時間可以如此的煎熬。那種感覺是,內(nèi)心即充滿感激,又很激動,而在感激和激動之外還有一絲沖動。試問,哪個男人能夠受得了像娜塔莎這樣的美女?我和她即有過在野外遇險時的同甘共苦,又有幾個月時間的工作相處,還有那夜同睡一張床,共蓋一張熊皮的經(jīng)歷。今天她又來送餃子給我吃,這讓我內(nèi)心感到非常的感激,卻也讓年輕的我心潮澎湃。我努力的壓制著內(nèi)心的沖動,低著頭用力咀嚼著娜塔莎親手包的中國餃子。
娜塔莎在短暫的害羞之后,被我的樣子逗笑了,笑彎了腰,露出腰部潔白似雪的肌膚,嚇得我趕緊把頭轉(zhuǎn)向了一邊,可是頭卻不受控制的往回轉(zhuǎn),眼睛也開始情不自禁地瞟向她。
吃完了餃子,娜塔莎收拾好了炊具,問我怎么回去,我說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走,科斯佳好像是出去辦事了。然后娜塔莎竟然像變魔術(shù)一樣,推出來一臺摩托車,說是薇拉老公的,于是她用摩托車帶著我來到了赫維向卡村的駐地。這里有去基羅夫斯基的運材車,我可以坐車去那里的貨場,那里有我的同事。
娜塔莎把我放下后,又再一次深情地看向了我,我被她的眼神看的不自在,就挪開了眼睛,去看旁邊一堆剛剛劈好的柞木柈子。娜塔莎這次沒有被我的慫樣給逗笑,而是沖著我眨了下眼睛就掉轉(zhuǎn)摩托車走了,還不忘回頭又看了我一眼。
目送娜塔莎騎著摩托車英姿颯爽的背影漸漸遠去,我有些心酸,又感到遺憾,似乎又有些如釋重負,并且在此后的歲月中,我再也沒有再見到娜塔莎。
我進了之前住過的瓦罐房,這里的人都走,床鋪空蕩蕩的。我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去找弗拉基米爾經(jīng)理,他并不在辦公室,有人說他在貨場。我去貨場找他,也不見人,這時我看見貨場停著一臺卡車,是去基羅夫斯基的運材車,司機費佳正在捆繩,準備走。
我問他有沒有看見林哥,以及庫茲涅佐夫采伐隊的情況,他說那里沒人了,都走了,林哥也走了。我心里有主意了,如果林哥確實走了,那么我也要去基羅夫斯基,那里有我們的人,也可以打電話給金峰,在確定后面要去哪里。我請求司機帶我也去基羅夫斯基,司機費佳猶豫了下,不過還是同意了。
我把行李放進駕駛室,自己也坐了進去,我怕后面還有別人來搭車,就趕緊先鉆進去占好有利位置。這時走來兩個俄羅斯工人,肩上都扛著行李。他們?nèi)フ屹M佳說,想搭車,費佳指了指駕駛室,告訴他們已經(jīng)有人了,沒位置了。兩個工人在得到拒絕的回答后,竟然用手推搡了司機費佳,還沖著我豎起了中指,這讓我非常的震驚。但是我并沒有回復(fù),裝作沒看見,轉(zhuǎn)頭看向別處。
司機費佳被推搡了后,非常氣氛,罵罵咧咧的開門上了車,打著了火,車子起步了,我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
運材車很快就駛離了赫維向卡村,我從后視鏡中看見,午后陽光下,村民的木屋一點點變小,最后消失不見了。赫維向卡,這個給我留下難忘回憶的俄羅斯原始森林中的小村莊,此后我就再也沒有回到過這里。沃洛佳、沃娃、巴沙、科斯佳、謝爾蓋、薇拉夫婦,還有娜塔莎,這位美麗善良正直的俄羅斯女人,再見了,這趟叢林之旅真的是讓人難忘的回憶。
我原以為可能這時我最后一次涉足原始森林,因為我在這一天之前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暗下決定,這次回國后就一定要離開森林,離開木材??墒敲\女神卻并沒有讓我按照自己的想法來過生活,在若干個月后,我又一次的短暫地來到了森林。
我們先回到這次搭車之旅。在卡車駛離赫維向卡村后大概兩個小時后,天色漸晚,夕陽西下。早春時節(jié),白天雖然暖和,冰雪消融,但是到了晚上,溫度驟降,白天雪化成了水,晚上水凍成了冰,導(dǎo)致路面很滑,尤其是砂礫路就更是如此。費佳開始不停的咒罵這條破路,咒罵政府不修路。大概有6點多鐘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在車燈光束之外一片漆黑。那時還沒有手機導(dǎo)航,我也不知道自己處在什么位置,只能任憑卡車把我?guī)У侥睦铩?p> 我擔(dān)心運材車是去基羅夫斯基市區(qū),而不是鄉(xiāng)下的那個貨場,就又一次地和司機確認,在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后,我才放下心來。
卡車這條路上走了兩個三個多小時了也不見其他的車輛,好像就只有我們這一臺車走一樣。走著走著車燈突然熄滅了,費佳又開始咒罵這車和車燈。他把車停了下來,四下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我的內(nèi)心開始打鼓,這黑燈瞎火的,別說我們的車走不了,就是后面真來個車的話,很有可能會發(fā)生追尾。
費佳拿出手電筒照亮,打開車門上的一個蓋子,里面都是一些線路和二極管,他把其中的一只二極管取出扔掉了,又找來一只備用的二極管連接上去,然后再打火后,車燈竟然亮了起來。
有車燈了,我的心也放了下來,就這樣,卡車一路跑,一個小時后,地平線上出現(xiàn)了城市的燈光,是基羅夫斯基,城雖不大,但也稱得上是燈火通明,車水馬龍。在原始森林中住了一個半月后,我又再一次的回到了“人間”。
望著商店櫥窗中悠閑的人們,以及住宅中正在喝著茶和咖啡,聊著天的一家人,我的內(nèi)心別提有多羨慕了。我是多么希望,能在城市里多停留一會兒,或者是停在商店門口,隨便下車來站一會兒,讓我感受下人間的氣息。但是卡車并沒有停下來,而是在穿過城市后直接往北開了。開了20分鐘后,卡車開進了貨場,這就是基羅夫斯基貨場,雖然它不在基羅夫斯基市里。
我下了車,來到了辦公室,這里已經(jīng)下班了,只有看門的老太太,還有沒來得及下班的一個老頭,叫做伊萬諾維奇,是報關(guān)員。然后從后門走來了一個中國人,是王曉光,看到他后我欣喜若狂,熱情的擁抱了他,他也與我擁抱。這次與上次我在林中擁抱他完全不一樣,似乎他見到我也非常開心,雖然我不是領(lǐng)導(dǎo),只是個小翻譯。
王曉光讓我先在屋里坐一會兒,他出去一下。等他再回來時,手里拎著一袋子俄羅斯餃子和一個俄羅斯大香腸。原來他是坐伊瓦諾維奇的車去商店了,要給我準備晚飯。我也確實餓了,還一直沒有吃晚飯。他數(shù)出來二十個圓圓的俄羅斯餃子,嘴里說著:“18、19、20,應(yīng)該夠了!”。
我站在廚房里和王曉光聊著天,他在給我煮餃子,桌子上放著切好了的香腸。原來王曉光是在春節(jié)后就被派往這里了,而張子勇被派到了秋古,宋偉開始是留在伊曼的,后來開單位的車出了事故,在醫(yī)院治療了7天后,沒大礙就回國了。
我吃過了晚飯后,和王曉光回到了他的住處,是一個很小的瓦罐房。我也習(xí)慣了,在山上住的就是瓦罐房,在這里還是住瓦罐房。王曉光已經(jīng)點燃了爐子,屋子里很暖和。
開門進屋是鐵爐子,爐子的右邊是床鋪,左邊是一張桌子,桌子兩邊有可以坐人的臺子,桌子右邊的臺子上放著一個木頭架子,上面擺放著一些舊衣物。床鋪上凌亂的放著一些被褥。在房子的三面有能打開的窗戶,整個屋子就是這些東西。
爐子燒的很旺,王曉光打開了門往外放著熱氣。趕了一下午的路,我已經(jīng)很疲憊了,就脫了衣服,躺了下來。放完熱氣,屋里不在熱了,王曉光關(guān)好門也趟了下來。他用手機放起了音樂。那時比較流行諾基亞手機,他的是有內(nèi)存卡的,可以存放很多的音樂。這也讓我著實很羨慕,我的摩托羅拉L6最多也就能存放3-4首完整的歌曲,而且音質(zhì)也很不好。
聽著熟悉而又久違的流行音樂,我立刻便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王曉光帶著我去辦公室,洗臉是在辦公室后門有一個小廳,拿了一個大鐵盆,打上一些涼水便把臉洗了。之后王曉光把昨天沒有煮的十幾個餃子煮了,還有昨天剩下的香腸,和我一起吃了。之后我們喝了點桌子上俄羅斯人留下的茶和咖啡,便把早飯打發(fā)了。
后來王曉光給烈索的“陳姐”打了電話,問了關(guān)于我的安排。得到的答復(fù)是讓我今天便搭這個貨場的經(jīng)理的車去烈索總部,然后回國。
上午我和王曉光在貨場待了半天,這里的人員有女工長達尼亞、檢尺員阿爾賓娜、報關(guān)員伊萬諾維奇,其余的人在外面工作,我沒有來得及去和他們認識。
時間快到中午了,王曉光乘伊萬諾維奇的車去商店買了一袋大米、雞蛋和兩個雞腿,說是中午給我做。這時這個貨場的經(jīng)理來,他說要開車帶我去烈索。我沒有帶行李,把它們留給了王曉光,只攜帶自己的衣物和貨場經(jīng)理去了烈索。車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烈索,在這里陳姐接待了我。她帶我去食堂吃了午飯,然后回到辦公室。我坐在沙發(fā)上“聽候發(fā)落”!
這個辦公室就是烈索老頭公司的總部,這天我沒有見到老頭,只見到了這個辦公室的一些俄羅斯人。似乎他們都是有點“狗眼看人低”,見了我這個發(fā)型怪異,邋里邋遢的中國人坐在沙發(fā)上無所事事,難怪他們會門縫里看人。
陳姐吃完飯就坐下來繼續(xù)工作了。陳姐是一個不到30歲的年輕女子,長我?guī)讱q,鼻子上卡個粉色鏡框的眼鏡,眼睛不大不小,黑溜溜的,薄薄的嘴唇,扎個馬尾辮。人長的不算美,但是卻也溫婉安靜恬淡,讓人看著很舒服,感覺很親近。她說俄語有些軟,不是我喜歡的語調(diào),說起漢語來卻有些南方人的口音,似乎還很靠南。
陳姐偶爾會走過來問問我,冷不冷,熱不熱,渴不渴,就是沒問我吃不吃,其實要是她能拿出個巧克力來給我吃,我想我會很開心地接受。因為在林子里待了幾個月,我已經(jīng)嚴重的營養(yǎng)不良,缺少維生素,人瘦了不少。
“領(lǐng)導(dǎo)讓我給你訂火車票,你會訂票嗎?”陳姐走過來說道。
“哦,那你手機借我用一下,我來打電話問問火車站售票口”我說道。
陳姐把手機借給我,還告訴了我火車站的電話,我打電話問過了,有今天夜里的票。然后我打車去了火車站,買了當(dāng)天夜里的火車票?;氐睫k公室已經(jīng)晚上了,陳姐帶我去食堂吃了晚飯。一起吃晚飯的還有兩個中國人,他們是來這里談項目的。這個食堂有一個餐桌,辦公室人員都在這里吃飯,按照先后順序來。這時一個俄羅斯中年女子進來吃飯,我見她端著盤子走過來,就幫她拉了下椅子。她很高興也和禮貌地向我道謝。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并非刻意做作,而是無意識地幫她拉了下一椅子,竟然獲得這么好的效果。
陳姐的長相應(yīng)該是俄羅斯男人比較喜歡的,在吃飯的過程中,陸續(xù)有幾個俄羅斯男子進來吃飯,他們都在夸陳姐漂亮,惹人喜歡??磥黻惤阍谶@里很有人緣,很吃得開。
吃完晚飯,陳姐又帶我回到了辦公室,她繼續(xù)坐下來工作,而我則又在沙發(fā)上打盹,惹得辦公室里的一個俄羅斯男人對陳姐說道:“莉莉婭,你看,他又在這里睡覺!”。
“他沒有睡覺,是在休息,他一會兒就和我一起下班了,他自己又不知道住處在哪里!”陳姐解釋道。
而我則怒目而視這個討厭多事的俄羅斯中年大叔,大叔自討沒趣,則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后就收拾東西下班了。
陳姐見俄羅斯人都下班了,開起了音樂,這些音樂都是我喜歡的流行音樂。這讓我羨慕不已,我非常不明白,為什么都是學(xué)俄語的,我是這么狼狽的剛剛從林子里回來,像是一個難民一樣,甚至坐在這個干凈整潔的辦公室里都是礙眼的,讓人嫌棄的壞家伙,而陳姐則是干凈體面的惹人喜愛的白領(lǐng)?
我坐在沙發(fā)上無所事事,一想到后天就可以到家了,內(nèi)心里說不出有多開心。動聽的流行音樂讓我內(nèi)心舒緩,輕松了許多。陳姐開始收拾東西了,我知道我終于可以去休息了。在收拾好東西后,陳姐去窗臺打電話了,她是給公司總部的財務(wù)總監(jiān)打的電話,她上身趴在窗臺上,打著電話。陳姐上身穿的是白領(lǐng)常穿的白色小西裝,下身低腰牛仔褲。牛仔褲將她的身材展漏無疑,而由于她是趴在窗臺上的,漏出了腰部,這讓我立馬害羞的轉(zhuǎn)過了頭。
打完電話,陳姐走過來沖我一笑,告訴我可以走了。我站起身,拿著自己的包,跟在她身后出了門。我們走出公司總部的院子,然后沿著一條不是很寬敞的路向西走去,夜色籠罩著城市,兩邊沒有路燈,但是天色還沒有黑透。可以看見路兩邊都是荒草,而遠處還有幾座民宅。
大概走了10分鐘左右,我們進了一個別墅區(qū),這里都是別墅。在一處別墅的外面放著烤箱,上面烤著俄羅斯大肉串。
“走啊,我請你吃!”我對陳姐說道。
“我們怎么吃啊?”陳姐驚訝的說道。
“沒事,我來請客,這種大肉串很香的”我忙解釋道。
“可是這是他們自己家里烤的??!”陳姐說道。
“哦哦,我還以為是飯店里賣的呢!”我尷尬地說道。
陳姐帶著我進了一座別墅,這是烈索老頭的別墅,暫時讓我們中方人員住的。里面之前住了3個人,算上我4個人。陳姐把我安排在了樓上的一個房間里,我放好東西,下樓參觀了下別墅。
這座別墅很大,裝修屬于西式風(fēng)格,很漂亮,還有吧臺。而且我發(fā)現(xiàn),這座別墅有很多個衛(wèi)生間,具體有幾個我沒有來得及細看。陳姐和另外兩個中國男人先后下樓坐下來,和我聊天。問了下森林里的情況,以及一些他們好奇的關(guān)于俄羅斯的奇聞異事(我比他們在俄羅斯的時間都長些)。沒有特別可以講述的,大概9點多后,我上樓睡覺了,因為夜里2點我要去火車站趕火車,睡覺前我定好鬧鐘就睡著了。這一覺是我?guī)讉€月以來睡的最好的。因為我第一次可以一個人享有一個房間,還是一幢裝修豪華的別墅,可比林子里的瓦罐房強一百倍,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下,只是這天上只屬于我半個晚上!
當(dāng)我夢見和李丹聊QQ呢,而且聊得很開心的時候,準時響起的鬧鐘把我叫醒了。我起床穿好衣服,去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拿起昨晚睡前就已經(jīng)準備好的拎包小心翼翼地出了門。
我站在門口等著我昨天傍晚在陳姐辦公室預(yù)約的出租車。外面巡邏的俄羅斯狗子們被我驚醒,沖著我嗷嗷地狂吠。一個打更人出來問我是誰,我說是中國人,在等出租車,然后他告訴我應(yīng)該往別墅區(qū)大門口走才能坐到出租車。當(dāng)我出了門后,出租車已經(jīng)在等我了。后面我在火車站順利的坐上了火車,然后一路都順利地回國了,一路無事,就不過多敘述了。
到了綏芬河辦事處,我把護照交給了那里的會計,也就是原來在國外和我們一起工作的劉哥,之后就買了當(dāng)天晚上的火車票?;疖囀峭砩祥_的,上車后我對面竟然坐著一個酒鬼。這人大概50歲不到的年紀,身強力壯,魁梧矮胖,顯然已經(jīng)喝多了,暈暈乎乎,眼睛直勾勾的,手里還拿著半瓶沒喝完的白酒。
他一坐上車就擺出了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架勢,罵罵咧咧,還從兜里掏出一疊鈔票數(shù)了數(shù),之后又放回了兜里。我心里一頓緊張,還以為他要撒錢呢,都準備好接著了!當(dāng)然,這句是玩笑話。
火車開車了,這人橫躺在座椅上,一個人竟然占了三個座位,也不知道是不是座位的人沒來,還是說看了酒蒙子甚至寧可不坐,總之竟然沒人叫他起來讓座。
火車走走停停,陸續(xù)上了一些人,而那個酒鬼的手竟然亂放,甚至摸到了一個女人的屁股,那女人并沒有和他計較,只是躲閃到了一旁。這時酒鬼的手竟然又放到了一個男人的下體位置上,被那人打了手?!安菽囫R!尼瑪幣!嘎哈!”酒鬼一連串的臟話,幸好那男人并沒有和他一般見識,不然一定會打起來,而我坐在他對面,肯定會被誤傷的。
在我旁邊一排的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已經(jīng)喝了一個多小時的啤酒了。三個人互相都不認識,開始是一個男人在喝酒,后來他竟然和坐在對面的一個年輕女子搭起訕來,而且兩個人竟然很聊的來。女的一直在吐槽自己的男朋友不好,而男人則假惺惺的安慰起來,兩個人的對話完全無視旁人,周圍一車廂的人都在聽他們兩個無聊透頂而又愚昧至極的對話。雖然無聊,雖然愚昧,可是這樣的人卻又有“志同道合”的一幫子人,比如后來又加入這兩個男女的無聊吐槽團中的一個小年輕。他長得很像我同事李斌,三個人邊吐槽邊喝酒,兩個小時下來竟然喝了20幾罐啤酒。在他們的聊天過程中聽到,他們都是沒怎么上過學(xué)的,在綏芬河打工的人,他們吐槽生活,吐槽工作、吐槽老板、吐槽父母、以及被年輕女子吐槽的自己的男友和男友不講理的母親。
我很困,可是卻被這車廂中的環(huán)境影響的根本就睡不著,對面的那個酒鬼一會兒捅咕下旁邊的人,一會兒罵罵咧咧,甚至還碰到了我,我看了他一眼,他竟然罵了我一句!我發(fā)誓我只看了他一眼,就慘遭毒口!我本想揍他一頓,可是冷靜一想,第一他是酒鬼,第二他長的五大三粗,如果真交起手來,我未必是他的對手,于是我選擇了忍讓,閉上眼睛假裝休息。
而前面吐槽團的兩男一女后面的四個座位上坐著四個人,看起來應(yīng)該是剛剛從俄羅斯回來的工廠里的工人。他們坐車無聊竟然也喝了起來,幾個人喝起了白酒,還抽煙。引得旁邊的旅客怨聲載道。
“車廂里還抽煙??!嗆死人了!”一個帶著孩子的年輕媽媽忍無可忍后,終于開口說道。
“就是啊,這么多人呢!本來火車里也不讓抽煙??!”一個老奶奶也接著說道。
“就是啊,快掐了吧!別再抽了!”很多旅客都開始指責(zé)他們,但大多是女乘客和一些老年乘客。
抽煙的人并沒有理會,而是自顧自地抽煙喝酒,大聲吵鬧,全然不顧及旁邊旅客的指責(zé)。
這時我前方隔一排的位置上突然站起來一個壯漢,大聲地喊道:“掐了!”。只見這大漢起碼有一米八五的個頭,人高馬大,擼起袖子的胳膊上全是紋身,油光锃亮的頭發(fā),還在后面扎個短馬尾辮,說起話來聲音洪亮,氣勢著實嚇人。
幾個在車廂里抽煙的人被嚇得頓時把手中的煙掐滅了,不敢再看大漢的臉,先前囂張的嘴臉換成了懦弱的鼠輩。
被大漢的一喊,車廂里一下子安靜了起來,大伙都不在說話了。一些人的臉上是解恨的表情,另一些人是嘲笑幾個沒素質(zhì)的在車廂里抽煙的家伙,而更多的人則是希望后面會有更精彩的好戲可看,顯然他們也并沒有失望。
在車廂一片安靜的時候,幾個抽煙人中的一個瘦瘦的高個男子說道:“哎,來來來,繼續(xù)喝!”
“草泥馬!喝尼瑪幣!”突然我對面的酒鬼不知道是剛睡醒,還是怎么的,竟然罵了這么一句。
“草泥馬!你罵誰!”那個瘦高個不樂意了,沖上去打了酒鬼一拳,這一拳把酒鬼打醒了。酒鬼不慌不忙穿上布鞋,站起身來就給了瘦高個一拳,兩個人立刻打成一團,驚得旁邊旅客四散奔逃。而前面的吐槽三人團就在鄰座,也被兩個人驚得躲到了一旁。其中的女的躲閃不及,被酒鬼在胸上打了一拳,疼得她大聲慘叫。看到這一幕,吐槽三人團中的搭訕男急了,用力給了酒鬼一巴掌。本來酒鬼的力氣大,已經(jīng)把瘦高個按在了桌子上,這時突然挨了一巴掌,被打蒙圈了,回頭一看是搭訕男打的,就放開瘦高個,扭過身子和搭訕男戰(zhàn)作一團。吐槽三人團中的小年輕也沖過來與搭訕男一起打酒鬼。但是酒鬼很會打架,又仗著自己五大三粗,吐槽三人團竟然不是他的對手。這時只聽“啪”的一聲,抽煙的瘦高個在酒鬼的身后打了他一巴掌,情況不妙,酒鬼被前后夾擊了!而瘦高個還帶著和自己一起喝酒抽煙的一個小矮胖前來助戰(zhàn)。
我躲在自己的座位上心想“這回這個老酒鬼要遭殃了,不過也活該,誰讓他耍酒瘋了,還罵我”。
這時乘警趕了過來,把眾人分開,在簡單了解了事情的起因和經(jīng)過之后,把幾個人叫走做筆錄去了。而那個酒鬼卻說什么也不走,賴在椅子上不動。乘警也無奈,只能把他放在這里走了,這場火車鬧劇也就此結(jié)束。
第二天早上,我從睡夢中醒來,感覺渾身上下都難受,腰酸背痛,哪兒哪兒都不舒服。對面的那個酒鬼也應(yīng)醒酒了,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然后又整理了下昨晚打架時被扯破的衣服。
這時早餐車來了,售后員叫賣著傳統(tǒng)中式早餐。折騰了一宿,我也有些餓了,從包里拿出昨天上車前買好的面包來吃。對面的酒鬼顯然也餓了,從包裹里翻出了一桶方便面和香腸,去接開水泡好了,又把昨晚手里拎著的半瓶白酒扭開,一口面一口白酒的吃喝起來。
我心想,這一幕似乎很熟悉,因為我父親也是這樣,有的時候早上也會喝酒。甚至有時候一天三頓酒,有菜要喝酒,沒菜了就著咸菜條子也可以喝頓酒。這男人只要喝了酒,就很難戒掉,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酒癮會愈來愈烈。如果酒品好,喝了酒,不喝多,該忙啥忙啥,不耽擱事情。至少如果是喝多了,可以躺下來睡覺,誰也不招惹。但是這個酒鬼似乎和我父親很相像,很難長期不喝酒,喝醉了酒就惹是生非,打罵妻兒。然后不喝酒的時候在外人面前卻是一副窩囊相,做什么事情都不出頭,也不會說什么話。似乎,在這個酒鬼面前,我看見了我父親的影子,只是此人是大號的。
酒鬼一碗面,一根香腸吃完,半瓶白酒已經(jīng)喝干。不過這人的酒量著實不小,喝了這些竟然什么事也沒有的樣子,好像從未喝過酒一樣,坐在那里安靜的看著車窗外,完全不是昨晚的那個酒鬼了。
后面從哈爾濱一直到家實在沒有可記述的事情,就不在這里多說了。
我到了家里,第一天見面無論是父母還是我自然是非常高興的??墒呛竺鎺滋旄赣H的表現(xiàn),著實讓我心里不好受,也不能忍受。就是父親還和他的那個“干姑娘”以及她的家人密切往來,而且這個干姑娘一直在向父親要錢。父親每次都會偷偷摸摸的從母親那里拿走一些錢給這個干姑娘,似乎他們的關(guān)系非常的不一般,已經(jīng)逾越了一些倫理道德的地步了,具體什么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這些是聽母親講的,而父親也確實經(jīng)常往干姑娘家跑,還偷母親錢給她,甚至向我伸手要錢,還讓我保密,這讓我實難容忍。
帶著這樣的心情,我回到家?guī)滋旌螅拥搅斯窘椃液愚k事處的通知,要去那里報到。臨別的前一天晚上,我躺在炕上睡不著。在農(nóng)村不管父母和孩子多大了,都是睡在一鋪炕上的。所以我是挨著母親睡覺的,母親已經(jīng)睡著了。我傾聽著母親的呼吸聲,心里很難受。我感覺到,自己回來了,母親似乎有了靠山,可是我走了后,母親就又獨自一人和父親以及他的干姑娘家斗了。父親很不像話,這天晚上他又去干姑娘家喝酒了,已經(jīng)很晚了還沒回來,我在家他尚且如此,我不在家真不知道會是怎么樣。這幾天中,父母因為干姑娘的事情已經(jīng)打過幾次架了,最嚴重的一次,母親險些被父親用啤酒瓶子敲了頭。我是真想替母親出出氣,揍父親一頓,可是我不是那樣的人,也只能苦口婆心的勸父親了。但是父親表面答應(yīng),背地里卻是依然不知悔改,這也逐漸釀成了后來的結(jié)果。
第二天早上我踏上了去綏芬河的行程,一路上我內(nèi)心都很難受,始終有種讓人很壓抑的感覺,主要還是源自對母親的擔(dān)憂。我走了,弟弟也不在家,真不知道父母將來會怎么樣,我是真擔(dān)心他們會鬧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來。
在綏芬河的那段時間同樣沒有太多可記述的事情。主要是晁哥一如既往地多事,看不起人,對我們這些國外回來的也是待理不理,處處找事。中國是個講究人情的地方,很多人也是動不動就會看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的。我是個老實人,所以被晁哥說,也就是忍了。后來從大連來了個會計,似乎他并不被晁哥和他媳婦看得上,在一兩天之內(nèi)就積攢了很多矛盾,三個人互相不對付,甚至差點動起手來。
綏芬河這里來了兩個小孩,他們都是從我的母校來的畢業(yè)生,我已經(jīng)畢業(yè)幾年了,自然是沒見過這二人。只是他們兩個,一個是很娘泡的小男生,而另一個則是只會拍馬屁的高個子唱歌好聽的男生。不過后來這二人似乎都沒有留下,全都被辭退了。
在這期間,我去了趟沈陽出差,是送資料的。而這段旅程中唯一值得記述的就是我在等車期間無聊,隨便在火車站上了一輛公交車,準備看看SY市區(qū)。其實我不是第一次來沈陽了,06年在大連時,我就去了兩次沈陽出差。所以對于沈陽,我并不是非常的陌生。
在這趟公交車上乘車時,我望向窗外,一路欣賞著風(fēng)景,這時突然我看到街頭一個女生的背景,我腦海中出現(xiàn)一個人的名字-“李清雅”,是李清雅!我等到公交車到站了,急忙沖下車往回跑??墒钱?dāng)我跑出了幾百米,一直跑到了上一站,我也沒見到她。附近有小區(qū),可能是她進了小區(qū)。我內(nèi)心明白,世界那么大,我不可能在沈陽街頭就可以偶遇到她的。我已經(jīng)沒有李清雅的手機號碼了,因為之前的號碼已經(jīng)是空號了。差不多2年不聯(lián)系了,我想她可能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了,也可能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城市工作著,生活著,但是我們注定無緣......
回到綏芬河不久,我又被派到了大連。這次是和吳哥一起被派到這里的,吳哥帶著媳婦和孩子一起來的。因為大連灣來了一船木材需要進行處理,后面也陸續(xù)會有船到,短則需要幾個月,長則需要一年兩年也說不上。
到了大連,老楊也在這里,我還請老楊吃飯了,一起去星海廣場玩,坐了快艇。兩天后老楊出國了,而吳哥和老婆孩子也到了大連。吳哥還是老樣子,依舊是時而嚴肅時而快活的像個孩子。嫂子對我很和善,他們家的寶寶我很喜歡,經(jīng)常帶她出去買好吃的,或者買些玩具給她。
在大連最值得記述的,還是2008年5月12日的那場大地震。記得地震的第二天早上,我只是在新聞中聽說有地震,沒想到會是那么一場慘烈的大地震。早上我和吳哥去吃包子,這時我們還在DL市區(qū),沒有到大連灣的貨場。在包子鋪,兩個大連本地男人在吃包子,他們吃著包子,說著汶川地震的事情,其中一個男人竟然戲謔地說:“多死點”,而另一個男人也是嘿嘿地笑了起來。這讓我非常的氣憤,雖然我沒有親屬在汶川,也沒有親人受到影響,但是我非常不能容忍竟然有人會對祖國同胞遭受苦難的時候,說出這樣的話。我放下筷子,正準備把一碗滾燙的白米粥砸到那人的頭上,可是轉(zhuǎn)念一想,我是和吳哥來的,不能給他添麻煩,于是我選擇了冷靜。
后來我們到了大連灣,在這里租了房子,每天打黑車去和尚島碼頭里的貨場干活,在這期間一直被汶川地震的事情影響著,悲傷的情緒以及對于地震的恐慌籠罩著全國。后來我父親從山東坐船路過大連,我把他接到我這里玩了兩天。他是如何去了山東青島,我不想在這里多敘述了,我想把這件事情深埋在內(nèi)心中,其實也不值得多說,無非是因為干姑娘!那個討厭的無恥的“干姑娘”!
7月份的時候,弟弟也從俄羅斯回來了,也來大連找我玩了幾天,在此之前,我們已經(jīng)兩年半沒有見過面了。弟弟在國外吃了不少的苦頭,而且還被人打了,受了很嚴重的傷害。這次重逢,我似乎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弟弟比以前消瘦了很多,他說自己在國外的建筑工地每天都在喝湯,根本沒有菜。這讓我聽后鼻子很酸,但是我忍住了沒有哭,我們要堅強,日后的路還很長。弟弟在我這里玩了3天,我?guī)バ呛V場玩,也坐了快艇。在這期間有個有趣的事情,就是我們坐了快艇,在等著打印照片的時候,服務(wù)員是一個面相和善的大姐,她竟然很肯定地說,我是哥哥,是在這里打工供弟弟上學(xué)的。這讓我聽后覺得很好笑,也很慚愧。話說,弟弟上學(xué)還真不是我供出來的,我僅僅比弟弟早工作了半年而已。
我們還去了沙灘挖小螃蟹玩,光著腳丫去海里洗腳,去了大連老虎灘玩。弟弟在大連的這幾天,我很快樂,畢竟是從小玩到大,雖然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弟弟不在身邊的日子,可是一下子分別這么久才見面,確實很開心。
在分別的那天,我在大連火車站給弟弟買好了臥鋪票,就帶弟弟去了網(wǎng)吧等火車。在網(wǎng)吧,弟弟坐在我身邊玩俄羅斯方塊,真的不舍得弟弟走。分別小三年了,在一起只有3天的時間。那一刻我真的痛恨時間太快,無論誰也斗不過時間??鞓房偸嵌虝旱?,沒人都夠長久地擁有它,重逢亦是如此。兄弟在一起20年,長大了就要各奔前程,不能夠在一起生活。那一刻,我是多么的渴望,我們能在一個城市,哪怕不是一個公司也好。弟弟回家后就要出國了,還是建筑工地,這次他換了一家,據(jù)說不用在喝湯了。我側(cè)頭看著弟弟,弟弟玩的很認真,并未察覺我在看著他。我的眼淚已經(jīng)流了出來,上次弟弟受傷,險些成了生離死別。我是多么希望他能夠順順利利,平平安安,不要再遭遇不幸。
雖然我害怕離別的那一刻的到來,可是它還是準時準點的來了。我將弟弟送到站臺,開車后,目送火車漸漸遠去。我往前快速的走了幾步,想要追趕火車,后來理智告訴我不要這樣,不好看,最后我只能木訥地留在原地看著火車離開,最后消失在視野中。我雙手合十,在內(nèi)心里默默地為弟弟祈禱,祈禱他在國外平平安安,期待著我們再一次重逢。
在大連三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了,我也接到了出國的通知,這也是我最后一次為全海木業(yè)出國了,再次從國外回來后,我就從這家公司離職了。這個會在后面寫道,下一章我會講述在遠東最后一段時光的一些奇妙的經(jīng)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