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不得而知
下課鈴聲響起，方焱收拾了桌面準備離開，李鑫噌地坐在了她旁邊的位子上，動靜很大。
“想聽歌么？”李鑫慵懶地趴在桌面上，側(cè)著身子眨巴著眼睛看著方焱，“想聽哪首？”
方焱停下正在忙碌的雙手，仍然站立著，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郊游時唱的那一首吧?！?p> “哪一首？”
“旋律緩慢的那首?！?p> “哪首？”不知怎么的，李鑫突然有一點兒生氣。他很清楚方焱想要聽的是哪一首，但他執(zhí)意要方焱說出那首歌的名字。方焱冥思苦想了半天，搖搖頭：“想不起來了，要不就別唱了?！?p> 方焱發(fā)現(xiàn)，李鑫突然不說話了，只是冷冷地注視著她，弄得她身上像長了刺一般難受。然后，出乎意料地，李鑫猛地站起身來，踹開了身后的座椅，奪門而去，留下方焱驚愕地站在原地。緊接著，方焱發(fā)現(xiàn)，呂雅正看著自己，手中緊緊地拽著李鑫的肩包。
其后的幾天，方焱在校園里幾乎見不到李鑫的身影，就算是不得不在教室里見面時，李鑫對她的招呼也視若無睹，總是和她擦肩而過。方焱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她并沒有在意。有一天，臨時改換了下午的課晚間上，而且還是集體課，公共教室里人滿為患。李鑫突然走到方焱和呂雅的座位前，表情冷冷地對呂雅說道：“我和你換個座位，我想和方焱說點兒事兒?！?p> 呂雅看了眼李鑫，又回頭看了看方焱，正欲起身，方焱一把拉住了她：“有什么事兒下課再說吧。”
雙方都靜默著，僵持了一小會兒，李鑫猛地拽起了坐在外面位置上的呂雅，并向她指了自己在后面中排的位置：“那兒有我的包，過去！”幾乎是命令似的口氣。
方焱瞪著他，李鑫并沒有在意，自顧自坐了下來。
“什么事兒？”方焱表情嚴肅，眉頭緊皺。
“我想唱首歌給你聽?！崩铞蔚穆曇粲行┊悩?。
“這個時候？馬上要上課了?！狈届蛪旱吐曇粽f道，并左右看了看。
李鑫低沉的歌聲傳入了方焱的耳膜，就是那首她很喜歡的歌，然而李鑫剛唱到高潮部分，毫無來由地戛然而止，緊接著用冷冷的聲調(diào)問方焱：“想起來了么？”
方焱愣了一小會兒，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李鑫今天的表現(xiàn)非常的反常，雖然他平常的表現(xiàn)也常常讓人出乎意料，方焱搖了搖頭。
“你是冷血么？”李鑫聲調(diào)沉悶，卻難掩歇斯底里的情緒，好在此刻教室里鬧哄哄的，李鑫的聲音并沒有引起周圍人的關(guān)注，但方焱還是一字一句都聽在了心里，她驚愕的表情換來的是李鑫嘴角一抹得意卻暗含痛楚的冷笑。方焱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凝結(jié)了，不再流動了，心臟被什么東西緊緊地挾住了，教室突然變得異常的憋悶，方焱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方焱？”李鑫低低地叫道，緊緊地挾著方焱的手臂。方焱感到一陣眩暈，突然用盡全力甩開了李鑫的手，站起身跑出了教室，身后除了呂雅一直觀察著她的驚訝的眼神，和李鑫不知所措的表情，其他人似乎壓根就沒有注意到這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李鑫只愣了一下趕忙追了出去。隨后呂雅也追了出去。
方焱一邊跑一邊大口地呼吸著，整個咽喉都痙攣起來，空氣刺激并撕裂著她的肺腔，她用雙手緊緊地捂著額頭兩端，卻始終沒辦法讓繃緊的神經(jīng)放松下來，一陣眩暈襲來，方焱蹲下身去。李鑫追至操場，將內(nèi)心全盤托出的暢快和看到方焱痛苦表情時的懊悔同時襲上心頭，目光所到之處滿眼都是談情說愛的情侶，卻不見方焱的身影，月光下的影影綽綽模糊了他的視線，李鑫站在原地不知多久，呂雅從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為什么這么辛苦？”呂雅問道，聲音低沉而溫柔，“借肩膀給你靠，雖然我是女的?！?p> 聽了這句話，不知為什么李鑫的心底竟然升騰起一陣酸楚，他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滿臉焦急的呂雅，嘴角擠出一絲微笑，他輕輕攬過呂雅，緊緊地抱著她。印象中這是第一次抱一個女孩子，這才發(fā)現(xiàn)女孩的身軀竟是這樣瘦小，稍一用力就能擠碎似的。那么方焱呢？銅墻鐵壁刀槍不入的她或許也僅僅是這樣一副嬌弱的身軀，這樣的她能承受多大、多沉重的撞擊，而刺向她的矛是不是太過尖利以至于洞穿了她那副鋼筋鐵骨般的遁甲？這些都不得而知。
方焱也不清楚自己一個人在操場上蹲了多久，直到想要站起來時卻發(fā)現(xiàn)腳已經(jīng)全然麻木了。只好慢慢地坐下來，甩甩胳膊，再敲敲小腿。抬頭望天，天幕是灰暗的，月亮周圍一圈兒光暈，明天會刮風，冬天就要來了。
接下來的日子，方焱會盡量避開李鑫。有課時總是最后一個到教室，下課后第一個離開，和同學們打招呼也總是點點頭便匆匆走開。李鑫為那天的舉動一直耿耿于懷，他想找機會和方焱道歉，或者解釋一下，但方焱沒有給他任何機會。
“不行，我必須說清楚。”李鑫暗暗想著，“否則我會抓狂的！”
深思熟慮后，李鑫決定直接到方焱的宿舍去。為了避免呂雅在時的尷尬，李鑫借故支走了呂雅，當他確信宿舍里只剩下方焱時，李鑫敲了門。方焱打開門，看到李鑫站在門外，雙手放在背后。兩個人都愣住了。
“……我想……”李鑫沒等方焱的回應便自顧自進入了房間，他對這間宿舍并不陌生，剛?cè)胄r他還幫呂雅扛過行李呢。李鑫發(fā)現(xiàn)方焱這一側(cè)的書架上擺滿了書，有一些放不下的整齊地碼在書桌邊上，桌臺僅剩的一點兒空間留給了筆記本電腦。
“……你總是這樣子么？”沒有找到合適的話題切入點，李鑫竟有些拘謹起來，慌亂之中竟不知所謂，“拒人于千里之外......”
“……什么……”方焱沒聽明白。
李鑫心里說不出的難受，他一直覺得自己了解方焱，他甚至覺得自己能夠看清方焱的心，但此刻，他在方焱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能夠表達她此刻心情的東西，那雙眼睛里面似乎有一扇門，牢不可破，阻擋了他想要進去一探究竟的勇氣和沖動。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懷疑，難道一直以來他都是在唱獨角戲？方焱不僅拒絕充當他的觀眾，還饒有興趣地看著他自娛自樂？霎時間，李鑫感到自己心底深處有一小簇火苗正在急劇膨脹、躍躍欲試。他有些猶豫，想要控制它的爆發(fā)，但與此同時，心里卻有個聲音在鼓勵他：爆發(fā)出來！李鑫定定地看著方焱，方焱發(fā)現(xiàn)李鑫的目光由亮轉(zhuǎn)暗、一點一點喪失光彩卻仍然定定地看著她時，她開始膽怯了，躲閃著他的目光。
李鑫內(nèi)心的掙扎，方焱一無所知，正當她想要打破尷尬和李鑫說點兒什么的時候，李鑫突然靠近她，緊緊地挾住了她的胳膊，聲音低沉卻異常清晰：“看著一個愛我的人無止境的付出卻無動于衷，我做不到，我不像你，我不是冷血動物！”最后幾個字，李鑫近似咆哮，聲浪強烈地震蕩著方焱的耳膜，方焱觸電一般表情僵在了臉上，時間停滯了.......李鑫感到從未有過的暢快，這是他第一次提到愛這個字眼，他確信方焱聽懂了。長時間的靜默，兩個人互相看著彼此，方焱眼中的光彩在一點點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