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汽車就是跑得快,夏伯濤很快就把薛曉玲送回了薛家村。
天色已晚,估計有晚上10點左右了,薛曉玲終于在夏伯濤和夏麗麗的護送下回到了薛家。
有心事睡不著的薛大陸剛好在庭院里打著蒲扇納涼,給薛曉玲開門時候還納悶了,心里琢磨大女咋和夏伯濤在一起呢?她不是去照顧唐西鈞他老娘了嗎?
等夏伯濤和夏麗麗兄妹開車走了,薛曉玲把這一天發(fā)生的事情一股腦兒都跟她老爹薛大陸交代清楚了。
她要和唐西鈞退親可不是小事,一向滿口禮儀道德的薛大陸能不能同意薛曉玲心里并沒有把握,感覺有些忐忑。
薛大陸聽了也沒說啥,不動聲色地揮揮手讓薛曉玲趕緊去休息,都折騰一整天了不是。
薛曉玲回房的路上又遇到了到廚房偷喝米酒的她大哥薛曉明,薛家釀的米酒味道好,后勁足,薛曉明和薛大陸父子倆每年都要釀上幾大缸,沒事就湊在一起哈一氣,兩人都是酒蟲子。
薛曉玲避開一身酒臭味的想湊過來講話的薛曉明,捏著鼻子把事情跟薛曉明又說了一遍。
說完她就趕緊跑了,這個薛曉明真的太臭了,酒臭加汗臭,快熏死人了,真的是標標準準的臭男人一個。
相比之下,夏伯濤真的是太紳士了,大熱天還穿著白襯衫、西裝褲、皮鞋,看起來就規(guī)規(guī)矩矩的,哪像薛曉明穿著老頭汗衫、黑色土布大褲衩,踩著劣質塑料涼拖鞋就能滿世界亂竄。
而且薛伯濤身上一點都不臭,薛曉玲鼻子里似乎還殘留著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一種冷香味,很像高山上松柏的味道,淡淡的卻很冷咧。
啊,夏伯濤用的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香水吧,薛曉玲后知后覺這才意識到。
這一天都太魔幻了,吵架、盜竊、弄頭發(fā)、分手、自行車、汽車、香水等等,薛曉玲想起來都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但最最不真實的還屬夏伯濤這個人,給她帶來了很多新奇的東西,而她現在仿佛就站在門口,真的很想推開那扇大門去看看夏伯濤所在的那個新世界。
薛曉玲實在太累了,但夏伯濤在她腦子里盤桓不去,陷入昏睡前的一秒她還在思考著,而唐西鈞早被她拋到爪洼國去了,壓根沒想起來。
而唐西鈞發(fā)現薛曉玲留在病房門口的紙條時,立即大驚失色,和唐西玉打了個招呼,就要跑出去找薛曉玲。
唐西玉神情復雜,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說了:“哥,曉玲姐肯定跑遠了,你上哪里去找她呀?好像她大姑家就在這個鎮(zhèn)子附近,興許她摸黑去了,你又不認識路。
咳,你還是等天亮了再說吧,你再著急,到處亂跑也沒什么用?!?p> 唐西鈞上了一天班,到了醫(yī)院也不消停,到這個點真的已經又累又餓又困,但是薛曉玲這么晚跑回家他真的放心不了,這黑燈瞎火的,萬一出點什么事,遇到流氓或歹徒的話,姑娘家的清白就要保不住,嚴重的話可能還會有性命之憂。
無論哪一種結果,唐西鈞都無法接受,他不想曾經的心上人受到任何傷害,哪怕薛曉玲已經決定要離開他。
“不行啊,西玉,你曉玲姐這么晚跑回家我肯定放心不了,你想說的我都知道,你不用再說了,不管今后如何,薛曉玲都曾經是我最親密的人,我希望她一直好好的。
我騎自行車去找她,你照顧好咱媽,辛苦了!”
唐西鈞先騎了自行車到旅館去找薛曉玲,旅館的人說沒看見她回來。
唐西鈞心情很沉重,薛曉玲的大姑家他也不知道在哪里,不過既然薛曉玲說了要回家那就到薛家村去看看吧。
唐西鈞就騎著他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向薛家村進發(fā)。
唐西鈞的自行車是他們廠里的公車,廠長看他是個孝子,要兼顧家里和廠子的事,就把廠里的自行車借給他用了。
鎮(zhèn)醫(yī)院到薛家村大概有20里地遠,騎到半道,唐西鈞的胃病犯了,胃疼得直抽抽,他渾身直冒冷汗,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打擊,唐西鈞感覺自己都快要堅持不住了。
但是不行,他還是得去找薛曉玲,要確認她安然無恙他才能夠放心。
唐西鈞咬著牙堅持騎車繼續(xù)往前行,到半夜12點左右,他總算摸到了薛曉玲家大門口。
唐西鈞看薛家漆黑一片,從門縫里看到院子里有一個房間有昏暗的燈光,好像有人影晃動。
唐西鈞不知道薛家是個什么情況,薛曉玲到底到家了沒有?
他只得硬著頭皮“咚咚咚”敲響了薛家的大門。
那個亮著燈的是薛曉明的房間,他晚上米酒喝多了尿急出來起夜放水。
聽到敲門聲,薛曉明就到狗窩牽了他們家的看門狼狗旺財一起到了門口,隔著門問外面的敲門人:“是誰在外面敲門啊?深更半夜的,你有啥急事???有事就不能等到明天再說嗎?”
唐西鈞正愁沒人過來開門呢,聽到薛曉明隔著大門問話,頓時狂喜,連忙叫道:“薛大哥,我是西鈞,你快開門,我有急事要問你呢?”
唐西鈞?他在門外?他來干什么?難道他想過來找大妹挽回親事?
薛曉玲回來可跟薛曉明說了她要和唐西鈞退親的。
薛曉明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唐西鈞想挽回親事?呵呵,絕無可能,傻比,趕緊死心吧。
薛家和唐家趕緊斷親,老死不相往來吧。
叮,薛曉明眼睛一亮,計上心頭,呵呵,唐西鈞啊唐西鈞,老子今天就要叫他人財兩空。
薛曉明打開門,故作驚訝地問唐西鈞:“啊,是西鈞啊,你來啦?這么晚了你一個人跑到這里來干啥呀?那個,我大妹曉玲呢?她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完了,唐西鈞的心頓時一沉,薛曉玲居然到現在還沒到家?
他心里很慌亂,薛曉玲跑掉的事肯定要第一時間讓薛家知道?。骸澳莻€,那個,薛家大哥,事情是這樣的,曉玲在醫(yī)院留了張紙條說要回家就不見了,我不放心,特地連夜騎車過來找她的。
她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薛大哥你趕緊幫我想想她還有可能到哪里去?我們一起出去找她吧?!?p> “啥???你說啥子?我大妹從醫(yī)院跑回家了?咳,我今天和堂兄喝酒到老晚,剛剛才到家。家里具體是個什么情況,我倒也不太清楚。
得了,西鈞小子,你在門口等著,這么晚了,我家里還有未成年的妹子,不方便放你進來,你就在門口等著吧,我到后院去看看我大妹回來了沒有。
等搞清楚了再來回復你吧,你看這樣行不?”
唐西鈞是個君子兼老實人,讓他避嫌他求之不得,他就老老實實地聽薛曉明的話在門口等著了。
薛曉明重新關好門,把狼狗旺財重新趕回狗窩,自己就跑到他老爹老娘門口敲門叫醒了他們,如此這般地交代了一番。
他老娘王巧英半信半疑道:“這樣咱就可以扣下王家大半的彩禮錢了?你確定唐西鈞會相信嗎?唐家能善罷甘休,今后不會來找咱家麻煩吧?
錢我是很喜歡,但要是太麻煩,那還是算了吧!”
“哎呀,額滴親娘啊,你前怕狼后怕虎干啥?。磕氵€嫌錢多燙手???瞧你那點出息!
你不老吹牛說你吃的鹽比我們吃的飯還多嘛,咋現在又不老道了呢?”
王巧英一拍大腿道:“行,今天就聽你這個臭小子一回,成就成,不成就拉倒,反正咱們也沒啥損失,你看我說得對不,娃兒他爹?”
薛大陸唬著一張臭臉走開:“你們要干啥我不想也沒興趣了解,我只有一個宗旨,你們別給薛家惹出禍端來就成。”
王巧英和薛曉明母子倆相視而笑,薛大陸這老頭就是這個調調,假正經慣了還真當自己是個正派人了。
接下來的事情唐西鈞后來回想起來都覺得很魔幻。
先是薛曉明帶了王巧英出來揪著他又哭又鬧,混亂之中王巧英就跌倒在院子里的一塊大石頭上,昏死過去了,薛曉明上前摸她腦袋摸到了一手的鮮血。
唐西鈞肯定自己沒推過王巧英,他全程都被薛曉明和王巧英給壓著挨打,沒還過手。
但王巧英就是傷著了,咋辦?還是得先救人吧,人命關天,其他事先放放。
唐西鈞主張送王巧英去鎮(zhèn)上醫(yī)院,薛曉明罵他是傻比就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薛曉明帶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回來,說是薛家村的一個祖?zhèn)鞯睦现嗅t(yī)人稱薛老中醫(yī)。
薛老中醫(yī)來了先把唐西鈞和薛曉明都大罵了一頓,稱他們是不孝子,把老人打成這樣。
唐西鈞趕緊辯解,薛老頭跟聾了一樣,充耳不聞,直接把唐西鈞氣得不行。
接著薛老頭給王巧英掐脈看診,又翻了翻她的眼皮,連連搖頭對薛曉明道:“哎,小明子啊,你媽傷得很兇險啊,除非立即用我那根百年老參煎湯服用補氣,不然傷到了腦子以后可就麻煩咯。
怎樣?這人參到底用不用?用的話價格還是蠻昂貴的,我必須跟你們說清楚,用不用就看你們有沒有孝心了?”
唐西鈞總覺得這個薛老頭推銷人參的樣子像極了江湖騙子,心里就很猶豫,總感覺現在這個時代用人參救人啥的是不是已經過時了?
生病了吃藥打針才是正理吧?
薛曉明對著唐西鈞大吼大叫:“唐西鈞你個孬種,敢做不敢當。都什么時候了,你還一腦門子錢錢錢,敢情受傷的不是你親媽你就不著急是嗎?
我媽要是有個好歹,你拿什么來賠?
薛老,你有什么好藥材只管給我媽用上,只要能治好我媽,盡管用,錢的事你完全不用考慮啊?!?p> 薛老頭摸著胡子,連連點頭贊許道:“哎,小明子,你真是個孝子啊,我沒看錯你,你爹你娘以后有靠了,好孩子啊,不錯,真的不錯。”
接著薛老頭從一個藤制的藥箱里掏出一根長著長須的人參出來,跑廚房煎湯藥去了。
薛曉明把一直昏迷著的王巧英搬到后院的房間去了,只剩唐西鈞一個人呆在前院,唐西鈞也不知道該往哪里去,好像去哪兒都不合適。
折騰到凌晨時分,薛老頭和薛曉明又出現了,薛曉明當著唐西鈞的面給了薛老頭1000元錢,送走了薛老頭。
唐西鈞不禁咂舌,看來薛老頭給薛曉玲她媽用的人參真的很貴。
一會兒,半宿不見的薛曉玲從外面和她小妹一起回來了,說是昨晚去了她大姑家。
唐西鈞看薛曉玲完好無恙總算放了心,心里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薛曉玲見唐西鈞連夜出來尋她弄到一身狼狽,也心有不忍,但兩人已經緣盡再多說也無益,兩人相顧無言,唐西鈞失魂落魄地離開了薛家。
過了幾天,薛家就托媒人到唐家來退親了,唐西鈞提前得到了通知,在家等著。
等薛曉明和媒人到了,雙方就開始按彩禮清單清點財物,唐西鈞看到薛家退回的彩禮錢只有500元,不禁愕然。
薛曉明一臉怒氣摔了手里的茶杯:“呵呵,唐西鈞你還有啥意見?。课依蠈嵏嬖V你,給你家退500元說明我們薛家對你們還算是很客氣的。
給我媽治病用的人參花了1000元,加上你補償給我大妹的青春損失費500元,這1500元唐西鈞你摸著良心說貴嗎?貴不貴?
因為你我媽差點連命都沒了,我妹和你退親又壞了名聲,就這兩點,把你們唐家砸掉全都賣了都不夠賠的,我們薛家大人有大量放你一馬,你就知足偷著樂吧!居然還敢瞎比比,你骨頭癢了是不是?”
唐西鈞不知道該說啥,薛曉明將王巧英受傷全算在他頭上,他簡直百口莫辯,明明他什么也沒做。
好不容易籌集的2000元彩禮錢只剩了區(qū)區(qū)500元,未婚妻也沒了,23歲的唐西鈞感覺自己的人生走到了岔路口。
唐西鈞腦子一片混亂,出了唐家四處游蕩,悲傷和失望的情緒始終圍繞著他消散不去。
不知不覺他就來到了唐家灣山下的一條大河邊,雖然是條人工開鑿的河渠,但水流非常湍急,河水也很深。
唐西鈞站在大河邊發(fā)呆,河水波光粼粼倒映著他的身影,一閃一閃,仿佛撒了金光。
突然有個人影悄悄地接近唐西鈞,抬起一腳就把唐西鈞“咚”的一聲踢下了大河。
唐西鈞前一刻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無法自拔,后一秒洶涌的河水就淹沒了他的頭頂。
他是會水的,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他嚇到腳都抽筋了,他不停地在水里撲騰,大聲叫喊著:“救命啊,救命,快來人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