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先祖隨南啟太祖皇帝建立南啟帝國,被封定安王,世襲罔替。祁家歷代定安王皆鎮(zhèn)守邊疆,留在京都的不過老幼婦孺、殘兵老將。
三年前,北柝來勢洶洶,祁家軍幾近全軍覆沒,老定安王戰(zhàn)死沙場。原本告假在家的祁言,便是連這些人也都帶走去馳援邊疆。
身軀永鎮(zhèn)邊疆,去者,除祁言無一人生,亦無一人歸。
偌大個定安王府,宛若死宅,又比荒野強了多少呢?
荒草遍地灰漫天,頹桓廢井賊不顧。
此時此刻,祁言抱著一壇酒,背靠一棵十分高大的紅豆樹,神色落寞,情狀戚戚然。
一壇酒很快見了底,祁言向口中灌入最后一大口酒,喝完整整一壇酒,祁言不禁有些恍惚。
仿佛還是那年春風不醉人自醉,花好月明天地明。伊人在側(cè)世間有,不念未來只戀今。
那年洞房花燭夜的酒似乎沒有這般澀,這般苦。
誰家的新婚之夜不是良辰美景值千金,也只有相思才在這樣的日子里,會拉著他在紅豆樹埋酒、飲酒。最后喝得大醉不知西東。
“阿言,我們藏三壇酒可好?”
“第一壇酒,待我們踏遍山川美景,看盡煙雨繁華,再回到這里,飲此酒?!?p> “第二壇酒,待海清河晏,人間安好,你我可離開此地,與酒同歸。”
“第三壇酒,待我們垂垂老矣,人生盡頭,持此酒回憶往昔?!?p> “好!”祁言仿佛聽到自己這樣回答。
相思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祁言喃喃而言:“相思,這三年,我已經(jīng)走遍了南啟,達成了我們第一個心愿?!?p> “相思,你一直想看遍山光湖色,這三年,我看過了,還好你沒去,不然,你一定會后悔去,這南啟山河遠沒有你想象的好看。山河無色,湖海無顏,遍地流亡家不在,漫天白骨無人掩?!?p> “相思,我好想你們。孩兒還乖嗎?你叫他聽話,不久,南啟和北柝會有一戰(zhàn),等戰(zhàn)事一了,我就去見你們?!?p> 祁言好像聽見女孩嬌俏的聲音:“喂,那是我的玉佩!你快還給我!”
那年的祁言不過十六七歲,正是年少輕狂的時候,一襲紅衣灼灼,馳騁萬古疆,把酒云端醉賞,覽看天下笑當狂。正是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那時的祁言,鮮衣怒馬少年郎,打馬臨街滿瓜果。
那日春光明媚,祁言走至一家酒樓下,突然,有什么東西從上面向他扔來,早就習慣這京都女子對他的愛慕之心,祁言隨手接過,竟不是什么瓜果,而是一塊墨玉,倒是有些新意。
正想著該怎么委婉拒絕,就聽見一道嬌嬌軟軟的聲音向他討要玉佩。
許是少年獨有的反骨作祟,祁言不僅沒有歸還玉佩,反而系在了腰間。當時的祁言還沒想過,這墨玉會一戴便是今日。惹得女孩氣得直跺腳。倒讓祁言覺得女孩可愛得緊。
后來,祁言打聽到,這少女名叫洛相思,是已退隱多年的大儒洛敏慎的孫女,也是自己從未見過面的未婚妻。近日進京也是為了商量婚事,而祁言這一不還玉佩的行為直接導致這婚期往后延遲了好幾年。
洛相思給出的理由是:舉止無禮。那幾年祁言是叫苦不迭,變著花樣取悅洛相思。也做過不少蠢事。
想起往事,祁言不禁輕輕笑出聲來。
一連幾日,祁言都是在醉夢中度過,唯一差別的就是后來喝的酒不是藏在紅豆樹下的,而是另外取的。
這樣的平靜在一天的下午被打破。
這天,祁言雙手枕在頭下,瞇著眼睛躺在草地上,忽然,光線被遮住了。
祁言眼皮都沒抬一下,懶洋洋地說道:“擋住我的光了?!?p> 話音剛落,光線再次照在祁言身上,而身側(cè)似乎躺了個人。
祁言也沒轉(zhuǎn)頭去看,而是言語略帶諷刺:“大皇子殿下,怎么有空來我這?”
身側(cè)的人也不在意祁言的態(tài)度:“阿言,我還是喜歡聽你叫我一聲承哥?!?p> 聽到這話,祁言猛地起身:“拓跋承,你是不是手癢,想打一架?”
從祁言的方向看去,只見拓跋承雖是躺著仍能看出身材粗獷,衣著樸素,看上去大概比祁言大上些許年歲。三十上下的樣子。
拓跋承也站起身來:“阿言你天賦過人,自當年一敗后,愚兄再未曾一勝,阿言又何必如此呢?”
“你拓跋氏不是敗后從不放棄,以期再勝的嗎?”祁言嗤笑一聲,坐在草地上。
拓跋承笑笑,轉(zhuǎn)身不知從哪里取來兩壇酒,遞給祁言一壇:“今日沒有南啟與北柝,也無祁言和拓跋承,只是簡單的兄弟再會,讓我們痛飲一番?!?p> 祁言沒有接話,但卻接過了酒,足見兩人關(guān)系不一般。
亦是少年歲月,江湖游歷,棋逢對手,不顧立場,惺惺相惜,引為知己。
這一壇酒很快見了底,只見拓跋承把酒壇往地下一擲,酒壇應聲而碎:“痛快痛快?。 ?p> 然后拓跋承起身,看向祁言:“阿言,今日我來就是為了告訴你一聲,不日,北柝將大舉進攻南啟,領(lǐng)軍者拓跋承!南啟氣運已盡,北柝一統(tǒng)是必然之事,我知勸你無用,他日戰(zhàn)場相見,你我便是敵人,生死無話,今日也是全了我們多年的兄弟之情?!?p> 聞言,祁言卻是笑了一下:“是嗎?”語氣淡淡,聽不出情緒,也聽不懂在說什么。
拓跋承顯然也不在乎,抱拳一禮后,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身后祁言的聲音悠悠傳來:“拓跋業(yè)就是只毒蛇,陰險狡詐,為了皇位不顧一切,你別沒死在戰(zhàn)場上,倒讓他給害死了?!?p> 拓跋承腳步停頓了一下,繼續(xù)向前走:“多謝!”
自拓跋承離開之后,祁言每日一改往日醉生夢死,日日早出晚歸,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而自始至終,從祁言回到定安王府,竟無一人來訪,似乎也并不知道祁言已歸。
拓跋承走后的第十日,北柝單方面撕毀三年的和平協(xié)議,興兵二十萬,來勢洶洶。勢要覆滅南啟,結(jié)束這場割據(jù)上百年的紛爭。
拓跋承走后的第十五日,邊境地區(qū)八百里加急,北柝大軍勢如破竹,五日下三城,且兵馬損失極小。
一時間,南啟上下人心惶惶,寢不能寐,憂心睡夢中便亡了國。
而舉朝文武,竟無一人有退敵之策,南啟皇一生于政事上無一絲功績,貪圖享樂,從未經(jīng)受過如此陣仗,再加之本就年歲已高,終日享樂追求長生之術(shù),導致身體虧空,聽聞此消息一時急火攻心,不到一日的時間就崩了。
南啟皇終日妄想求得長生,也就并未冊立太子。倉促間,推了個年僅十歲的小皇子上去,令親王輔政。
南啟這邊忙于新皇登基,北柝那邊攻勢不減,幾日又下一城。
南啟新皇登基的第一日,并沒有應有的歡慶,滿朝上下,愁云慘淡,討論應敵之策。就連很多十數(shù)年不上朝的前朝老臣都在今日上了朝,但卻終日不得法。
突然,不知哪位大臣說了一句:“臣多日前,好像看見了祁小將軍。”
一語激起千層浪,眾人仿佛看了生的希望,雙眼放光一般看向說話的這位大臣。
嚇得這大臣身軀一抖,想了一會,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沒錯,二十幾天前,臣在風月樓看見過祁小將軍,不光臣,還有董大人,李大人,好多人當日都在。”
被點名的幾人不禁老臉一紅,咳嗽了幾聲掩飾著心虛。
這時候了,也顧不得許多了,先找到祁言為重。
有人推測:“祁小將軍有可能回了定安王府?!?p> 小皇帝雖不太知道祁言是何許人也,但隱約知道只要有了祁言,就可解此刻的困局:“快,去請祁小將軍,不,我,額,朕,朕親自去?!?p>
寒笙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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