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固有一死，這一隊(duì)人馬的大仇，終有一日我會替他們報。”錦天答得坦蕩。
他話鋒一轉(zhuǎn)：“倒是你啊姐姐，不打算給救了你命的恩人解釋下，剛剛忽然變成接生婆是怎么回事？莫非你懂醫(yī)術(shù)？總不至于……你有個孿生姐妹醫(yī)術(shù)精湛？”
他半開玩笑地說著，生生給了個“我真是太聰明了”的wink，還仿佛找人般左右環(huán)顧。
“這個嘛……”
蘇晴擦掉濺在下巴上的血漬，心想，她也不是很清楚啊，穿越前，她又不是醫(yī)學(xué)生，只是個文科女，平時切菜拿刀手都抖，怎么可能會行剖腹產(chǎn)手術(shù)救人？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剛才像被……什么東西附身了？又好像身體里有個開關(guān)，按下去就會變成另外的人。反正幫你肖大嫂接生這事兒，不是我干的，我也沒有孿生姐妹?！?p> 蘇晴臉上的神情，嚴(yán)肅且鄭重，真摯且正經(jīng)，越看起來像真的，越給人一種不信服感。
果然，錦天的眉毛又一高一低地顫了顫，帥氣的臉上寫著大大的懷疑：“姐姐你是覺得我人小所以傻？還是覺得我單純好糊弄？放心吧，就算你實(shí)話相告，我也決不會把你懂接生這事傳講出去，畢竟姑娘家家的會害羞我懂?！?p> 語畢，給了蘇晴個“相信我沒錯”的wink，蘇晴簡直哭笑不得，但她也不打算再解釋什么，因?yàn)檫@事根本解釋不清，就算是鬼附身，可這是古代，上哪找懂刨腹產(chǎn)的鬼？
況且，眼下還有兩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說來聽聽?！?p> “一，你們救我時看見的姑娘，在哪？二，我必須找到她，你得給我?guī)罚驗(yàn)檫@里只剩下你能帶路，別想推脫或逃跑，不然——”
蘇晴咬牙瞪眼佯裝惡毒地用食指戳了戳懷里小嬰兒皺巴巴的臉蛋兒，挑挑眉，給少年錦天一記“想清楚不然你會后悔的”凝視。
“就這事？”錦天不以為意地挑挑眉，“跟緊了?！?p> 語畢，人影翻飛間，翩翩藍(lán)衣少年已然落在一丈開外：“那人是你朋友？”
蘇晴忙抱緊孩子，快跑跟上，答道：“見了才知是不是?！?p> “姐姐最好祈禱不是，不然我還得借肩膀給你哭鼻子用?！?p> “什么意思？”
“不過呢，我會好人做到底，幫你把好朋友運(yùn)回來，與我那些朋友葬在一……哎呦，我沒騙你，你那朋友真死了，七竅流血，聲息全無，不信你看，就在那——”
錦天原本篤定的語氣，在指到本該存在的目標(biāo)尸體時忽然垮掉。
只見那地方有個白色的明顯不是這個世界的物品，除此之外，只剩下滿眼無垠的白沙。
“怎會如此？先前那姑娘，確確實(shí)實(shí)躺在這白瓷的怪東西旁邊，七竅出血而亡，我和肖大哥、大嫂分別試過鼻息和心脈……莫不是被流沙埋了？”
“你家流沙在埋人的時候，還知道繞過這馬桶？”
錦天一臉問號：“馬、馬桶？這白瓷的怪東西叫馬桶？這是何物？我竟聞所未聞。”
蘇晴也不解釋，她把嬰兒遞給錦天，快步走到馬桶旁。
沒錯了，這是她們宿舍洗手間的馬桶，坐墊還是她上周去市中心逛超市時買的。
也就是說，之前躺在馬桶旁邊的姑娘，十有八九是舍長李黎，不僅她們倆穿越了，就連這馬桶都沒幸免，這還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啊。
不過錦天剛才說，舍長李黎七竅出血，沒了呼吸和心跳，確認(rèn)已經(jīng)涼透。
如果一個人誤判還有可能，可三個習(xí)武之人都誤判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難道李黎真死了？
那她的尸體去哪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這大漠茫茫，總不會有人在暗處等著她死透了撿尸體回家搞科研吧？
“姐姐，想哭就哭吧?！卞\天不知何時已將嬰兒用一截長布條拴牢背好，然后拍了拍他瘦小卻并不柔弱的肩膀，一臉真摯地對蘇晴說道。
蘇晴沒工夫搭理他，只淡淡掃了一眼在他背后的“小包袱”，問道：“距離你們看見我朋友，過去多久了？”
錦天老老實(shí)實(shí)作答：“約摸一個半時辰?！?p> 也就是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的時間，如果舍長李黎活過來，又離開了，也不是不可能——這想法雖然夸張了些，可到現(xiàn)在為止她遇見的哪件事不夸張？
“節(jié)哀順變吧姐姐，可能讓野狼給……哎呦，我錯了。”
蘇晴忍不住揪住錦天那元寶形狀的耳朵擰了擰，才道：“不許胡說八道，我朋友肯定還活著。”
“嗯嗯，姐姐說的極是?！?p> “那你還擺出這種吊喪的表情?！碧K晴揚(yáng)了揚(yáng)拳頭，故意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錦天忙轉(zhuǎn)移話題：“姐姐有什么打算？”
打算？
蘇晴抬眸遠(yuǎn)眺，漫無目的，像在追尋什么，又像在任憑思緒放空。
地平線上方的殘陽，合起最后一縷余輝，映天紅的晚霞，也猝然遮住紅暈，天地仿佛在一瞬間被丟進(jìn)墨里染黑鋪開，點(diǎn)點(diǎn)的繁星漸漸入眼，風(fēng)也斂起燥熱，徐緩而清涼，一切美得那么不真實(shí)。
卻又與她無關(guān)。
蘇晴輕輕嘆了口氣，扭頭往來時路邁步，慢悠悠地吐出兩個字：“走吧?！?p> “去哪？”
“去埋了你的朋友們啊，然后走出大漠?！?p> “可是駱駝都死了，怎么走出去？”
…………
計劃不如變化。
蘇晴的計劃，本來是原路返回后，就地休整一晚，第二天出發(fā)找水源，再尋出漠之路。
可當(dāng)她和錦天返回馬車所在地時，發(fā)現(xiàn)了一件詭異又令人不安的事——和舍長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一樣，那些經(jīng)由錦天親手摞成尸丘的尸體，統(tǒng)統(tǒng)不見了。
地上未見任何足跡，甚至連一根頭發(fā)絲都沒留下，可以說尸丘仿佛憑空消失，很是不科學(xué)。
蘇晴轉(zhuǎn)頭瞥了一眼同樣滿臉疑慮的錦天，開口問道：“你們這里的人，很喜歡撿死人……”做標(biāo)本嗎？
錦天馬上跳開兩步，眉毛習(xí)慣性一高一低顫了顫，問道：“姐姐你腦子里在想什么？天下怎會有人喜歡撿死人？”
“你也覺得奇怪吧？想一下，這片大漠在我們一個來回的這點(diǎn)距離，已經(jīng)連續(xù)發(fā)生了兩起尸體丟失事件?！?p> “兩，兩起？怎么說。”錦天一臉疑惑。
“第一起，我朋友。第二起，摞成尸丘的你的朋友?！?p> “可你剛還說，你的朋友并沒死?！?p> “……”，蘇晴不是很爽地拍了拍錦天帥氣的腦袋，反問道：“你不是信誓旦旦說我朋友七竅流血而亡嗎？我姑且稱之為尸體罷了，拜托重點(diǎn)不是這個好嘛……反正他們都不見了，人間蒸發(fā)了，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不管是活人死人，統(tǒng)統(tǒng)不見了，這說明什么？”
“說明……真的有人喜歡撿死人？”錦天眨眨眼，一臉想自我說服卻失敗的頹敗神情看著蘇晴。
蘇晴白他一眼，像看笨蛋一樣看著他說：“說明此地不宜久留！”
頭頂是繁星點(diǎn)點(diǎn)的夜空，迎面是氣溫驟降的冷風(fēng)，耳邊安靜得仿佛被丟進(jìn)一個透明玻璃瓶中，蓋上了可以隔絕一切聲響的瓶蓋。
身下的一雙馬兒已經(jīng)極度虛弱，走得比人還慢，蘇晴心里的擔(dān)憂漸漸濃稠，心道，如果真的暗中有人，那這拉貨的馬車未免目標(biāo)太大……
她的心理活動被錦天一驚一乍的說話聲打斷：“姐姐你看，那兒有個發(fā)光的東西！莫不是撿到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