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靈深!”
他看著我的眼神充滿擔憂,卻還是選擇讓我先跑,馬兒似是受了驚嚇,跑起來就開始狂奔,慌不擇路,奔著奔著卻是往林子里鉆。
樹枝雜草長得亂七八糟,我嚇得緊抱著馬脖子,不知是不是兔子洞還是什么洞,突然,馬兒一腳踩空,身子控制不住的往前翻,我被摔了下來,摔下來的那一刻我抱住了頭滾了幾圈,摔在了地上。
瞬間感覺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我躺在地上不敢動。
許久我試著起身,胳膊腿都沒事,只是渾身疼的厲害。
轉(zhuǎn)身尋找馬兒,我哀嘆,這白箋一定是因為要出府歡喜過頭了,這挑的馬兒怎么是逃兵?
悔不聽林奚之言。
我喚了幾聲“馬兒,馬兒”便不敢再大聲喚,生怕招來其他物種。
嗚呼!越靈深能找到我嗎?
我便四處眺望,這一定是進深山了,只能看到遠處房屋的小點,一點一線連在一起,我便知道那是繪云山莊。
知道是知道,更知道有一句話叫做“望山跑死馬”。
我不敢在原地停留,把披風里的外衣脫下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撕成一條條長條,向著繪云山莊走去。
每走一段距離,我便往樹枝上綁一個長條,走的腿酸腳疼,又累又渴,越走越生氣,看到自己手中只剩一條布條,我認命的綁在了枝丫上。
準備找個地方休息休息繼續(xù)走,卻看到不遠處有隱隱白氣升騰,我心中有些不似相信,走近了一看,果然是一池天然溫泉,裊裊生煙,一瞬間化去了我一絲不快。
繪云山莊也有依溫泉而建的院子,只不過父王年少時,并未選那帶溫泉的院子,我也不曾去過其他的院子居住,乍然看到這一處溫泉怎能不喜。以后就可以帶著白芷她們來了。
我在溫泉洗了洗手,又洗了洗臉,然后坐在溫泉邊的石頭上想著怎么給這一處溫泉做個標記。
忽然聽到一陣沙沙聲,我心下驚顫,別是什么四條腿的。
“咔吧”聽到樹枝的斷裂聲。猛的轉(zhuǎn)身。
我第一次見到越靈深這么慌亂的表情,只不過當看到他衣裝整整齊齊,我再低頭看我這一身簡直無法形容,鞋子都是草漬泥土,外袍也被劃得不成樣子。
我垮了臉,他看到我這個表情,卻突然笑了。
“郡主果然聰慧,知道給我留標記?!闭f著走近我仔細看了看我。
又道:“你的馬呢?”
“我摔了一跤,它就跑了。”
聞言他立刻緊張起來,急忙摸摸我的胳膊。
“摔哪了?有沒有感覺到哪疼?”
見到他總算是能放心的休息會了,一個人坐這的時候還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我拉著他坐在石頭上,背對著他坐下。
“你讓我靠一會?!?p> 又累又餓,我實在是不想多話,也顧不得許多,要走也要多休息會再走,腳漲得厲害,一定是腫了。
索性就在這溫泉里泡泡緩一緩,我脫了鞋襪撩起衣角把腳伸入水中,好舒服,他聽到水聲,回頭看我,又轉(zhuǎn)回身去。
我靠著他看著有幾只鳥飛過天空。
心中很是羨慕這些天生帶翅膀的。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終有一日,我也要向鳥兒一樣,無拘無束,自在翱翔。
大約是太累了,精神一直很緊繃,此刻完全放松下來,我竟慢慢睡著了,醒來的時候腳還在溫泉中,我卻被越靈深抱在懷中,身上蓋著他的披風。
我迷糊道:
“越靈深,我渾身都疼?!?p> 他眼神變了一變,
“是不是內(nèi)傷?”
我瞥他,沒好氣道:“你看我像是會把脈的樣子嗎?”
他卻笑了。
“我估計你是摔疼了,我們現(xiàn)在回去找大夫給你看看?!?p> “我走不動了?!?p> 我耍賴似的躺著不動,只覺得他懷里好溫暖,他扶我起身,從池子里拎出我雙腳用他的衣擺擦了擦,給我穿上鞋襪。
我從來未注意他可以如此溫柔,異樣的感覺又來襲,心中砰砰跳卻不敢表露出來,一副淡然的樣子看著他。
他彎身背起我道:
“我們先出林子,我把馬拴在林子邊了。”
“那兩頭狼呢?”
我趴在他的肩頭問道。
“殺了”
我又聞到了那股梨花香,我便在他的肩膀脖子處東聞聞西聞聞。
他停住腳步,低沉道:
“你別亂動”
他似是有些生氣,我想畢竟還要靠他走出去,不好翻臉。
只湊近他輕輕問道:
“你身上有梨花的香味?!?p> 他被我逗笑,我不明所以。他道:
“家中一位長輩有收集梨花的習慣,每年我去看她她就會給我包許多,后來我娘就用梨花加些香料給我熏衣服?!?p> 我只知年年折梨花,卻不懂得留下。
“我很喜歡?!?p> “你說什么?”
他忽然轉(zhuǎn)頭,他的臉突然離我好近,我只好把臉趴在他肩上。
“我很喜歡這個香味?!?p> 許久,他道:“我也是”。
出了林子,往前走了走,果然見他的馬兒在那悠閑的吃草,栓它的那棵樹周圍都快被它吃禿了。
越靈深扶我上馬,然后一躍而上,只覺得馬兒顛的后背疼,快馬到了繪云山莊大門處,白箋看到我們騎馬而來,著急的哭了起來。
“嗚嗚……郡主,你們怎么才到?郡主你這是怎么了?掉溝里了嗎?嗚嗚……”我懶得和她解釋一堆。
“嗯”
她遂焦急的要問什么。
“白箋去請?zhí)t(yī)?!?p> 越靈深道。我拿過越靈深手中的韁繩騎馬向攬星樓跑去。
不一會,莊子上的張?zhí)t(yī)被白箋拉著氣喘呼呼的過來了。
身后跟著提著藥箱的陸容,正要給我行禮。被白箋直接拉起坐到我旁邊。
“張?zhí)t(yī)把脈吧?!?p> 我伸出手,簡短的告知張?zhí)t(yī)我今日從馬上摔了下來。張?zhí)t(yī)細細的摸脈,時而看我,時而皺眉。
白箋一臉緊張,我道:“派人回府告訴白芷我今日留在繪云山莊,讓她明日來接我,別的莫說?!?p> 白箋出去吩咐留在攬星樓的人。
良久,張?zhí)t(yī)收起手。看著我眼神中帶著擔憂。
“郡主摔到的傷無非就是身上疼幾天,可是……”
張?zhí)t(yī)看向一旁的越靈深。越靈深起身向門口走去。
“郡主應該多注意休息,不可再憂思過重,否則肝臟負荷太重,長久來看,對身體危害及大?!?p> 我苦笑。
“郡主自小來繪云山莊,我也是看著郡主長大的,郡主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觀郡主面色,郡主應是許多日子未曾睡好了,還是多夢嗎?”
我點點頭。
“郡主不可多思多慮,該放寬心,去除心病才是啊?!?p> “所以,當年張?zhí)t(yī)才不愿意留在太醫(yī)院,而來這繪云山莊嗎?”
“哈哈,哈哈……還是郡主看的明白,其他人不明白我怎會舍了那太醫(yī)院院正而來這繪云山莊,撇去名利,這山莊啊,沒有那么多魑魅魍魎,且梵音山風景秀麗,也無那么多無病呻吟的?!比缓罂聪蛭矣值溃?p> “郡主現(xiàn)在不是從不涉足后宮嗎?”
我會心一笑。
“郡主身上疼痛今日怕是不好入睡,我讓陸容給郡主熬點安神的藥,只是,郡主需記得是藥三分毒,平日在府中,那位白微姑娘熬的安神藥也要少喝?!?p> 他如此慎重交代,我知道這位太醫(yī)是真正的為我好。
“好,我記得了”我看向一旁的陸容,道:
“還在背書嗎?”
他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我:“我已經(jīng)開始學摸脈了?!?p> 我忍不住笑了笑。旁邊張?zhí)t(yī)也哈哈笑起來。
想起父王第一次帶我來繪云山莊的時候,由于剛來京不適應,生了場病,請這位張?zhí)t(yī)給我摸脈。
父王說他兒時基本都是這位張?zhí)t(yī)照料的。這位張?zhí)t(yī)每次給我熬藥會多加些甘草,喝完藥后又會給我一塊糖。
我說是糖,父王說不是,是各種藥制的,說是張?zhí)t(yī)“獨家秘制,概不外傳”。
他兒時也吃過的。
彼時我剛來京還無玩伴,父王怕我悶,讓張?zhí)t(yī)的小徒弟陸容陪我玩,可那陸容是塊木頭,每日陪我是陪我,我走哪他走哪,卻比我還不愛說話,我坐下來的時候,他就坐我不遠處。開始背他的醫(yī)書。
一日,父王說皇爺爺給我送來了倆人照顧我,我坐在廊下,看到一男一女來向我行禮,女的說是宮中高職女官,是皇爺爺身邊的人,男的出身羽林衛(wèi)也帶著職位。
“以后我們就是郡主的人了,請郡主賜名”
兩人殷切的看著我。
他們大約是覺得我讀了許多書嗎?我一個小孩子什么時候會起名了?不怕我起個阿貓阿狗嗎?
我想了好一會也沒想出來。這時候我聽見陸容又開始背書。
“白芷,去濕,解表……”我看向這女官,
“白芷”
很是年輕的女官忍不住笑了下,答是。陸容的聲音又傳來:
“黃芪,補氣消腫?!?p> 一旁立著的男子嘴角明顯抽了抽,父王也在一邊笑,嗯,這個不好聽,再等一個吧。
“南星,清熱,化痰……”這個應該還可以,遂道:
“南星”
他明晃晃的松了口氣。行禮:
“多謝郡主?!?p> 自此父王讓我出門帶著南星,說即使有人欺負我,也沒有人會打得過南星,遇到挑釁的先打一頓再說。
“在笑什么?”
不期然越靈深來到了我的身邊。
“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越靈深看著我的眼神有些奇怪,難道是聽到張?zhí)t(yī)說的,把我當成病人了?
“我今晚住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