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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有佳人

第三章 赴宴(上)

金陵有佳人 方絳 3577 2020-04-20 10:15:32

  這日,元氏帶著芝璐出了院門,丫鬟婆子們服侍著上了轎,一路行至沈府門外。芝璐從紗窗往外看去,各色輿車廂轎排成龍,門口蹲著兩個大石獅子,中間一扇朱紅點金獸頭大門。門前立著十幾個盛裝麗服之人,正跟幾名前來賀壽的官眷說笑。

  元氏和芝璐打起轎簾,剛出轎,忽聽后面有人笑道:“這可不是來了嗎?”

  只見是沈老太太身邊的一等侍女云兒,后頭跟著兩名小丫鬟一并迎了上來:“方夫人,方小姐,你們可算來了!老太太一大早兒,就讓我們在這兒侯著,只說等你們一來,就先去福壽堂呢。”

  芝璐含笑立在一側(cè),并不言語。元氏笑道:“老太太回來多久了?竟也沒聞見音訊。可不然,我早帶著璐姐兒來請安了?!?p>  說話間,一行人沿著長長的游廊往前走,經(jīng)過外廳時,芝璐透過紗屏,只見里面有眾多男賓,或坐或站或圍在一起,高談闊論。又穿過中堂,從峻峭的假山繞出,通過垂花門,可以看見一間間大屋連在一起。入眼皆是雕梁畫棟,莊重古樸。芝璐見這府邸氣派非常,不禁內(nèi)心既興奮又緊張,暗自定定神,恭敬地跟著元氏往前走。

  一時進入正室,芝璐瞧見正榻上端坐著一位鬢發(fā)如銀的老婦人,嘴角含笑,面目慈善。芝璐便知這位是沈老太太了。

  二人見了禮,云兒虛扶著她送至沈老太太身邊坐下,芝璐微微一笑,腰背挺直。沈老太太攜起芝璐的手,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我自帶著婉兒去省外探親過年,咱們尚有大半年未見了。前陣子聽說你騎馬摔傷了頭,醒來后竟忘…...”說到此處,有點哽咽,忽望見周圍許多丫鬟伺候著,人言可畏,便止住話頭。抬起手敲敲芝璐的額頭,故意板起臉道:“幸好你這條小命沒丟,否則,你祖母泉下有知,豈不傷心欲絕!”

  元氏笑道:“正是呢,這丫頭往日里最愛嬉笑打鬧,不聽勸誡,我也是頭疼的緊。不過這陣子關(guān)在家里,倒是乖巧了許多。如今見了你沈祖母,你可要規(guī)規(guī)矩矩守在跟前聽些教導才是?!?p>  “母親,今日可是沈祖母壽誕呢?!敝ヨ磁略袭斨@么多人的面數(shù)落自己,忙抱著元氏的手臂撒起嬌來。

  沈老太太聞言,呵呵笑著摸摸她的頭:“這會子心肝兒寶貝疼還來不及呢,我可舍不得訓!”

  一語未了,只聽外面?zhèn)鱽硪坏狼宕嗟男β暋拌磋?,璐璐!”恍惚間,芝璐感覺被一陣猛力旋住,隨即被拽進了懷里,她抬頭一瞧,才見是一位滿面春風的少女:“可想死我了!你還好嗎?哪兒受傷了,我看看!”

  芝璐被拉著轉(zhuǎn)了兩圈,有點頭暈,想著:這熱情似火的勁兒,肯定是方芝璐的好閨蜜,沈婉兒無疑了。遂忙拉開她,攜著一起坐下。這邊第一次見,不免有些尷尬,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只笑道:“我,我沒事了?!?p>  沈老太太見她風風火火跑進來,嗔道:“這瘋丫頭,還不先給夫人行禮!”

  婉兒聽了,不禁吐了吐舌頭,紅著臉起身見禮。

  芝璐見她和自己一般個頭,圓圓臉蛋,穿著一件桃紅色緞面織錦褙子,袖口領(lǐng)口都鑲著絨毛皮邊,發(fā)上插著一只白玉如意紋流蘇簪,走動間叮當作響。臉上的笑容,明媚動人,甚是可愛。不覺間心內(nèi)頗感親近了許多。

  念及此,又想起現(xiàn)代的那些閨蜜,瑤瑤,柳真她們。只怕是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心內(nèi)突然傷感黯然。一旁的婉兒見她低頭不語,卻又并不知她內(nèi)心所想,只管拉著她在一旁敘起舊來,又是問她傷勢,又是問她賽馬之事。

  說話間,忽聽窗外一小廝唱到:“酒菜已備,三廳開席!”

  眾人起身來至女賓所在的沉香院,院內(nèi)三三兩兩站著多名麗裝婦人,元氏知她已忘記這些人,便將芝璐拉至一角悄聲提醒:“坐著的那位是鄭國公的大夫人,旁邊站著的那位深紫色狐皮長襖的是慕容府的大夫人,坐在上位的是恭親王府長靈郡主的母親....”

  芝璐一一看過去,記在心里。忽見婉兒從前頭跑過來,執(zhí)起芝璐的手道:“祖母說她在后頭的百蝶苑給我們單獨開了一桌,她們都過去了,我們也去吧?!?p>  芝璐聽了,看看元氏,元氏笑道:“去吧,難得你們姐妹倆見面,就不必在這拘著了。”

  兩人一齊前去,進屋后,只見席上已坐著幾名少女,有鄭國公的嫡女鄭舒音,庶女鄭舒蘭。徐府嫡女徐雪嬌,朱府的三小姐朱琳琳。

  芝璐跟著婉兒進去,眾人見到她均神色各異。有眼神躲閃的,也有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的胳膊的。也有面露欣喜的。芝璐暗想:看來去年賽馬事件,眾所周知啊。只怕這幾位當中還有在場人物,且先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兩人落座后,鄭舒音欣喜地詢問她身體恢復的如何,朱琳琳則嘲笑她騎術(shù)不精,被沈婉兒一個白眼給瞪回去了。

  談笑間,幾名丫鬟,已奉上茶果杯盞。婉兒便吩咐她們?nèi)ラT外侍候,屋里只留了幾名小姐的貼身侍女。

  鄭舒音轉(zhuǎn)頭又笑接著道:“璐妹妹,如今既已大好,不知何時,我們再賽上一賽?”

  徐雪嬌斟一杯茶,自已慢慢品著:“芝璐的騎術(shù)在京畿眾女中可是排的上名號的,要不是上次騎的是舒蘭的馬,芝璐手生。她豈會摔跤,你們誰勝誰敗還不一定呢。”

  舒音聞言,哈哈笑起來:“她是不錯,難道我又差哪兒了?你可別忘了,你也是我的手下敗將呢?!?p>  徐雪嬌聞言,并不理會。

  一旁的舒蘭聽見點到她的名號,臉色有點尷尬,細聲細氣地說:“我本來是不同意換馬的,郡主非說這樣玩才有意思?!?p>  芝璐想了想,笑道:“我可不要再賽馬了。上回,摔得我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呢。”

  朱琳琳白了她一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可不是你往日的做派,素日里你是最爭強好勝的。怎的,如今摔一跤,反倒嬌氣些了,誰還沒被馬摔過呢!”

  婉兒一聽,立刻回嘴:“你不嬌氣,怎么從沒見你跟我們比試比試?去年的春獵,不知是誰,一整日下來,只打到一只兔子!“

  舒音道:“好像還是別人獵的,掉在地上沒人要的!哈哈哈!”

  朱琳琳一下漲紅了臉,指著婉兒,作勢就要站起來:“你這妮子!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眾人吵鬧間,忽聽外面一陣腳步聲響,一丫鬟進來稟道:長靈郡主來了!只見一群婆子丫鬟簇擁著一個少女,掀簾進來,看著十五六歲的年紀,身上穿著疊金百蝶穿花大袖衫,下著雙繡梅花洋縐裙,項上帶著赤金掐絲琉璃瓔珞圈。身段苗條,行走間婀娜多姿,顧盼神飛。

  芝璐曾聽蘭溪講過,長靈郡主趙玉蟬,父親是恭親王趙正南,乃是皇上的親弟弟。趙玉嬋天生麗質(zhì),聰慧異常,皇上厚愛,親擬封號長靈,又指了六宮中最為出色的女官崔嬤嬤為傅母,從小教導皇家禮儀,貼身照顧日常起居。芝璐看了眼侍立在她身后的崔傅母,體形瘦削,眼睛不大,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卻自有一股氣場。

  屋內(nèi)眾人紛紛立起見安。趙玉嬋微微一笑,眼神從芝璐臉上輕輕掠過,便坐于正座上:“常跟你們說不用見禮,大家都是姐妹,天天一處玩的。你們好意思,我可不好意思呢?!庇种钢嵤嬉粽f:“舒音姐姐,這里你最年長,以后她們誰再這樣子做派,我可只問你了!”

  舒音笑道:“那就在座的各位,先自罰一杯吧!”

  一時間,屋內(nèi)的女孩兒們笑作一團,紛紛拿起酒杯互飲。趙玉嬋慢條斯理地端起酒杯,輕輕抿一口,目光一斜,看了一眼芝璐,漫不經(jīng)心地道:“芝璐妹妹,我記得你是一沾就倒的量,喝不了就不喝了吧,也沒人會說你掃興的呢?!?p>  芝璐悠悠地把酒杯擱下,輕笑道:“我就知道郡主是最會體恤姐妹的,既如此,那我就隨意了啊?!彼熳灶欁缘貖A起一塊玫瑰酥吃起來。

  身后的蘭溪咋舌,還以為她要喝酒呢,看自家小姐并不接茬,便放下心來。旁邊幾位姑娘,卻個個都瞪大了眼睛看著芝璐。

  舒蘭側(cè)著頭心想,這芝璐姐姐今日倒奇怪的很,照她以往那炮仗性子,此時應該連喝三杯以示不服才對啊。想起去年賽馬,郡主當眾挑釁她不敢雪天賽馬,而且要比就要換別人的馬來比,哪知,她二話不說翻身上馬就躍了出去。

  趙玉蟬一愣,詫異的看著她,一時失了言語。屋內(nèi)氣氛詭異,芝璐卻并不抬眼,氣定神閑地吃著她的糕點。她心里大概已經(jīng)知道這幾位姑娘平常的相處局面了。聽說去年賽馬,就是這位長靈郡主起的勢兒。剛剛在福壽堂,說起這事兒,婉兒還特意告訴她,說從鄭舒音那兒聽說,當時就是她提議換馬比賽,可她自己未上,方芝璐倒當先一打馬就躍出去了,趕個先,爭個輸贏,倒把自己給爭沒了!

  她現(xiàn)在看著趙玉嬋的表情,結(jié)合她剛剛朝自己說的話,就知道,這位郡主應該最喜歡捉弄方芝璐這種無腦沖動的傻大姐了!可惜,如今這具身體,換了個主人了,不好意思,陳曼曼可不上你的當!

  趙玉蟬見她如此,心內(nèi)郁悶又不好發(fā)作。只另擇話題說道:“今年官學,舒音姐姐怕是不去了吧?!?p>  鄭舒音面色微紅,輕聲道是。

  朱琳琳笑道:“舒音姐姐今年都十七了,還去官學湊什么熱鬧呢。沒得讓我哥哥好等!”

  眾人都笑起來,舒音臉色更紅了,舒蘭見狀,聲音細軟,緩緩道:“朱赫哥常年在外征戰(zhàn),難道不是我姐姐等他?!?p>  朱琳琳并不理會,只推了推一旁鄭舒音的肩,笑問道:“好嫂子,我哥什么時候回來?不知可有寫信給你呢?”

  鄭舒音羞紅了臉,嗔道:“你胡謅什么呢!”

  趙玉蟬微微一笑,繼續(xù)道:“昨日,宮里收到捷報,說是叛軍撤出了雁山關(guān),蕭朱兩將乘勝追擊,已在流溪河邊界將叛軍盡數(shù)剿滅,不出兩月便可班師回朝?!?p>  芝璐聽了,心里咯噔一下,腦海里閃過那晚那枚玉佩。忽聽婉兒在一旁笑道:“朱赫將軍能征善戰(zhàn),前途無量。如此良人,也不枉舒音姐姐等他這幾年?!?p>  芝璐聞言拍她一下,笑道:“你還未及笄,說什么良人不良人的話,也不知道害臊!”

  婉兒斜眼瞟了趙玉嬋一眼,冷笑道:“只怕不害臊的另有其人呢!”

  芝璐聞言,稍許迷糊。蕭朱兩將,是哪兩位?一時間胡思亂想之際,忽瞥到一旁的徐雪嬌一言不發(fā),只端著茶杯并不喝,眼神飄忽,似有心事。但也不去管她,只盼著早點散席,好回去抓著蘭溪惡補知識。

  正在此時,沈府大門西側(cè)的一處小巷里,停著一輛馬車,車頂是紫色圓形華蓋,黑楠木車身,前柱兩角懸著幾袋精致的香囊,尊貴華美。

  只見一個瘦長臉,衣著周全的中年婦女,急急地走到馬車車窗下,輕聲道:“娘娘,奴婢看到沈府門口停著的所有車轎里,只有三家小廝的衣服,是棕色短褂,但其中只有一家是綁了腿帶的?!?p>  一聲柔美動聽的聲音,從馬車里娓娓的傳出來:“是哪一家?”

  “禮部左侍郎方宿松方家。今日來的是方夫人和方家嫡女方芝璐。”中年婦人恭敬地回答道。

  “方芝璐?可是去年跟玉蟬雪天賽馬,摔跤昏迷的那位姑娘?”

  “是的?!?p>  她從袖里掏出一絹絲帕,穩(wěn)穩(wěn)捏在手上,不慌不忙地說:“蘇嬤嬤,進府吧?!?p>  “但方家有兩個女兒,還有個庶女,方芝棠?!敝心陭D女有些遲疑。

  “雪天賽馬,女扮男裝。這種做派,只有嫡女才會有這種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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