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約半柱香的時間,太后娘娘方傳話讓張一星到正殿說話,殿內(nèi)烏泱泱一眾美艷嬪妃、丫鬟婆子都已離開,唯余滿室飄香--沉香、檀香、蘇合、桂香,各種香熏染的衣服,人雖走了香味都留下來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濃郁的奇怪香味。張一星來到殿中,只見太后娘娘獨坐在上首,臉色蒼白,玉指輕揉鬢角現(xiàn)出疲憊神情。雖無外人在場,他仍依著規(guī)矩行了禮。
“就我們姐弟,何必如此?!碧竽锬锟粗驹诟坝駱渑R風心愛的弟弟,眼中充滿憐愛,仿佛仍然是那個小時侯追著她跑可愛的小面團似的人兒。
“姐姐看著精神不濟,可是哪里不適?”張一星挨著太后最近的椅子坐下。
“老毛病了,不妨事?!碧罂粗贻p的弟弟,想起自己這般年紀時,也曾那樣的快樂,總是貪吃貪睡,在父母身邊盡情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過十幾年光陰,就像換了一個人,感覺自己像到了暮年。
“這屋里氣悶的很,不如我陪姐姐去御花園走走,聽聽鳥叫聞聞花香,總好過在這屋里悶著?!眲傋碌膹堃恍蔷捅晃堇锏挠嘞阊媚X仁疼,可憐姐姐在這里坐這許久。
“也好?!敝灰芎妥钐蹛鄣牡艿茉谝黄穑ツ抢锒己?,太后娘娘微微頷首,晃得滿頭的珠釵、流蘇熠熠生輝。
貼身姑姑一邊攙扶娘娘起來,一邊說:“我們平日勸娘娘到院子里走走,娘娘就是懶于走動,還是二爺?shù)脑捵罟苡昧?。?p> “你們就只會說‘今日天氣晴朗,去院子走走吧’,那里比得上他說的生動‘聽聽鳥叫聞聞花香’”。太后娘娘不許旁人吃一星的醋。
“等等…”張一星忽然急跨一步,把剛移步的娘娘重又輕輕按回坐椅,說:“嬪妃們既已退去,還戴這滿頭的勞什子干嘛,脖子不累嗎?”說著不等太后和貼身姑姑反應過來,親自動手將頭上步搖、鳳釵、流蘇、簪花取下來放在一邊,只留下幾個小而輕的在烏發(fā)間稍稍裝飾。
“我的小一星真的長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太后娘娘頸上瞬間一輕,高興地夸贊。
“那是當然,這是在王宮有規(guī)矩拘著,若是在王府,我定讓姐姐穿又好看又涼快的衣衫,那些累人的勞什子也不讓你戴,怎么舒服怎么穿,怎么快活怎么過?!苯憬阍趯m中雖貴為太后,但其實一點也不快活,天天生活的沉悶壓抑,這些感受是張一星做了掌柜接觸人多后,慢慢悟到的。
“你這張小嘴,哄死人不償命。”太后被弟弟哄得花枝亂顫,“以后誰若嫁給你,當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p> “那得是我喜歡的才行,不然一定是前世修來的惡姻,我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睆堃恍欠鲋憬阃钔庾?。
“對了一星,我剛看你襟前別了一個蜻蜓,很是別致,那是什么?”姐弟倆邊走邊閑聊。
“哦…你說這個…”一星側(cè)身讓姐姐看的更清楚“這是我店里工匠自己做的,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但貴在精巧別致,今日我也帶了幾樣送給姐姐,不知道姐姐會不會嫌棄?!闭f著揮手讓隨從將托盤呈到娘娘跟前,請娘娘過目。
太后娘娘一樣樣看過去,金鏨雙龍戲珠鐲、玳瑁鑲金嵌珠寶鐲、蜜蠟十八子手串、京白蟠螭玉佩,其中尤以一枝白色翡翠蘭花簪奪人眼神,細膩圓潤長長玉簪的頂端開著一朵盛開的蘭花,花蕊用一粒粒細小珍珠串在掐絲金線上,輕輕的移動引得花蕊顫顫微微的抖動。
當真是花枝亂顫,樣式確實別致新奇,太后看后微笑頷首道:“算你有良心,姐姐我沒白疼你?!彪S即示意隨行宮女將托盤接過。
“你剛說你的店,是怎么回事?”太后佯裝不知張一星開店的事。
“我有一個朋友,名叫吳佁仁,我們一同開了一家店鋪,專賣衣裳、首飾,還有一些新奇好玩的東西。所有東西都是他自己描的樣子,他說這叫設計,我當掌柜的管理鋪子,鋪子生意不錯,收益我們一人一半?!币恍且荒橋湴恋恼f。
“你即使沒有爵位,那也是世家子弟,堂堂寧王府二爺,怎么去給什么鋪子當掌柜的,太有失身份了?!碧罅~眉輕蹙,一雙美目透著不滿。
“好玩啊…每天都有事做,也知道做什么事,不像過去無所事事,不愿讀書就會斗狗聽曲兒,到處亂逛,現(xiàn)在想想很沒意思?!?p> “你若想做事還不方便麼?你想去哪個部?明日我便讓你去領職就是了?!碧竽锬镄闹幸幌?,卻原來是閑得鬧得,這有何難,別人要磕破腦袋求來的職位,只消自己一個暗示便可解決。
“千萬不要…姐姐…我只想干我的掌柜的…你就別管我了…你看我大哥現(xiàn)在都不管我,連學問也不考了?!币恍浅吨蠼憬愕囊滦淙鰦伞?p> “好好好…依你…只是你別做什么掌柜,天大拋頭露面成何體統(tǒng),你看你都曬的黑了些。”太后心疼的拍著一星的手背。
“這那里辛苦,店里生意好時,吳佁仁常常通宵描樣子,白天還要教工匠制作,經(jīng)常坐著就睡著了,他才辛苦呢?!睆堃恍强桃獾貫閰莵倘收f話。
“哦…原來如此…這個吳公子倒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聽一星話中意思,與之前自己對這個人的印象不符,印象中此人不光心腸歹毒,而且為人刻薄,太后娘娘要進一步求證。
“他呀…他很有趣、有才,經(jīng)常會有奇談怪論,也很奇怪…會琉璃語但不會寫字,寫出的字像三歲小童;心地善良到能把身上所有銀子都資助別人,自己餓肚子。說他懂得多吧,他卻不懂規(guī)矩,你說要讓他做掌柜那有我做的好。前陣子他突然去江南采買絲綢、玉器,也沒與我提前招呼,我盡有些想他了?!币徽f起吳佁仁,張一星禁不住滔滔不絕眉飛色舞。
太后娘娘驚奇的看著弟弟,那個性格倔犟,出言不遜的年輕人真和一星說的是同一人嗎?愣了半晌才道:“看你的傻樣,不知道的以為你在說自己喜歡的姑娘呢”。
“唉…”張一星嘆口氣,道:“可惜他不是女子,不然我定把她娶回家中?!?p> 至此,張一星今天的目的達成大半。今日調(diào)查吳佁仁挨打事件原由是其一,婉轉(zhuǎn)告訴姐姐自己在乎吳佁仁,請她不要對他嚴苛為其二,其三嘛…哼哼…
少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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