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巡酒過,三人的臉色都有些潮紅,這女兒紅酒香而味甜,卻也有些許烈性的酒意。伯言只覺得渾身有種暖洋洋的感覺,和他前世酷愛喝的老白干以及白蘭地相比,這酒明顯更加醉人。
“常言道美酒配花生,百吃而不厭,果然不假,要說這喝酒別的可以沒有,但花生米卻必須要有,要不然就是喝之無趣,食之無味”,何老被這美酒醉的闌珊道。
伯言慵懶的靠在軟糯的沙發(fā)里,他卻不像這二人那樣喝酒就菜,他更向往俠客世界里英雄兒女們大口喝酒,痛飲三四斤的快意飲法,也就是俗稱的干喝酒不吃菜。
“伯言小友,你可是本姓便姓伯?”,溫老咽下嘴里摻著酒香的花生米后,悠然問道。
伯言淡淡頷首,“是本姓伯,我父母取諧音”薄“言少語之意,希望我能夠惜字如金,做個沉默寡言的好男兒,不過事與愿違才是人間本性,我自幼便熟讀百書,對文字有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我沒能做到父母期盼的那樣薄言少語”。
“可能是因為懂得比較多,又酷愛魯迅先生的文章與為人品性,也是因此造成了我嫉惡如仇,不善虛偽的性格,二老應(yīng)該可以理解,當(dāng)你所知所聞較淵博的時候,是無法容忍謬論存在的,你會忍不住用你所了解到的真相去撕破所有虛假的面具,這樣對我本心來說很自在,但對這個社會來說卻是不被容納”。
借著酒興,伯言有些自嘲的說道。
“自在就好,我也記得魯迅先生說過一句話,貪安穩(wěn)就沒有自由,要自由就要經(jīng)歷些危險,只有這兩條路可走。你既然顯然本心上的自由自在無所畏懼,就不用懼怕任何強權(quán)壓迫,危險和困境是相對于弱者而言,對強者來說,這恰是最好的磨礪手段”,溫老發(fā)自肺腑的用他畢生的為人處世的經(jīng)驗勸誡道。
伯言深以為然的笑了笑,他其實對待自己的突然死亡還有些無法理解,明明自己說的都是事實真相,卻還遭人厭惡,甚至不惜殺死自己,這世界明明是白的,為什么要以黑色的法則行進?
但溫老的話卻像是醍醐灌頂一樣提醒了他,自己追求的就是自由自在,無畏無懼,要是怕死就不說的話,那活著的到底是他伯言還是一個社會套子下的木偶人?
“我明白了,就像是猛獸總是獨行,牛羊才成群結(jié)隊一樣,既然天要我與世間的污濁做對抗,那我就要做一只無所畏懼的清白猛獸,獨守我這一方天地,毫無畏懼!”,伯言暢意點頭,然后舉杯道:“伯言敬二老一杯,今日所談皆為良言”。
“干了”。
兩巡酒過,三人放聲大笑了一番,二老更是直接擼起了袖子,拋下了文人墨客所拘泥的唐突外表,以粗魯?shù)姆绞?,喝著最烈的美酒?p> “這才叫生活,這才叫人生”,何老夾了口火鍋里已經(jīng)熟透的羊肉卷,略顯粗俗的嚼著羊肉說道。
與之前咽下東西才開口的強行的繁文縟節(jié)相比,現(xiàn)在的二老才算是徹底放開了自己。
伯言也夾了幾口辛辣的羊肉,他這人酷愛吃辣,生平最愛就這鮮紅的辣椒吃饅頭,饅頭是配角,辣椒才是主角。可偏偏他的身體不是很好,每次吃完辣椒不但會全身被汗?jié)裢福€會面臨劇烈的胃絞痛,饒是如此,依然每頓少不了。
現(xiàn)在這副軀殼倒是有一個好胃,不過還是免不了汗流滿面,伯言索性也擼起了袖子,大口的蘸著超市買來的麻醬吃了起來。
想必這副身體挨了很久的餓,又可能他根本就沒怎么吃過飽飯。擼起來袖子伯言才看清了這副軀殼內(nèi)里的模樣,可用一字來囊括全部,瘦!
“來,多吃點”,溫老有些淚眼婆娑的給伯言加了一筷子肉,他看見了伯言瘦到只剩下骨頭的胳膊,也看見了伯言未曾注意到的縫了好幾塊補丁的內(nèi)襯,伯言忘記脫下來的員工服反倒被溫老誤認(rèn)為是他害怕被人看到滿是補丁的襯衫,所以才不顧滿屋的熱氣,選擇套著尼龍材料的厚重工作服。
沒有孩子的溫老最心疼現(xiàn)在的年輕人,本應(yīng)該享受生活的他們卻承受著不該他們承受的高額物價,無論是房子車子,可有可無的東西卻成了幸福的唯一衡量指標(biāo)。
伯言沒感覺到溫老的異樣,何老卻是第一時間察覺到了老友的不對,他順著溫老的目光看了過去,目光中一時間也露出些許揪心的痛苦。
想來這青年的生活不會太好,但饒是如此他依然沒有選擇賤賣自己的作品,而是寧愿拿一萬塊錢將畫贈予知音人
“難怪古人常說看一個人有沒有風(fēng)骨,首先要看他是肥膩還是清瘦,這也是唯一一個可以以貌取人的定論,看看秋閣那小子逐漸肥膩的肚子和臉模,再看看伯言這骨瘦如柴的模樣,兩人之間的差距,何止畫作之間?”,何老在心里輕嘆一聲,滿是感慨道。
伯言逐漸察覺到了不對,這兩個爺爺輩的老人家開始不斷的往自己碗里夾肉,而剩下的菜葉子則由他們兩個夾取食用。
他愣了愣,隨后看了眼自己的胳膊,立刻明白了兩人的心意??嘈B連之下,伯言卻也沒有辯解什么,他前世便是這番模樣,以他自己對醫(yī)學(xué)領(lǐng)域的了解,就算他不被人槍殺也活不過三十,常年的挨餓以及飲食不規(guī)律早就毀掉了他的腸胃,對于清瘦一詞,他有比任何人都飽滿的認(rèn)知。
三人一邊吃著飯,一邊想著各自的事情,又不忘推杯換盞,三巡酒過,兩斤酒剛好被喝完。
溫老見狀又開了一瓶酒,此時飯已經(jīng)吃的差不離,伯言的軀殼以及他本人的靈魂可能是第一次吃這么多肉,很快腸胃便給出了不適的反應(yīng),他放下了筷子,感受著意識中七成飽的肚子,以及現(xiàn)實中已經(jīng)撐不下的腸胃,只能不舍的放棄那鍋還在滾滾燃燒的美妙火鍋。
“怎么不再吃點兒?”,何老關(guān)心的放下筷子問道。
溫老也關(guān)切的看向了伯言,還以為他是感覺到了自己兩人的變化,心生不快。
伯言微微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我倒是還想吃,不過它好像吃不下了,哈哈,二老先吃,我還得留著肚子繼續(xù)蹭您的美酒喝”。
“那也好,不過讓你看著我們兩個吃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這樣吧,小友不如看下我的拙作,再幫著點評一二”,溫老看伯言的眼神一直在瞟向自己的書籍典藏以及名人畫作,順勢建議道。
伯言的干凈眸子微微一亮,他笑著起身,走向溫老的畫作道:“點評不敢,欣賞有余”。